楚淮青半信半疑地看了秦策一眼,想起谢富时不时爱耍小脾气的样子,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接下担子,淡声说:“那便请殿下退开一步,容属下换身衣服。” 秦策闻言站起了身,又突然伸出手去,整理楚淮青扰乱的鬓发:“先生的头发乱了。” 楚淮青向后一扬,避开了秦策的手,笑道:“属下来便好。” “……”秦策意味不明地看着楚淮青,最终收回了手,楚淮青下了chuáng,没有避着秦策,拿出外衣自然地穿上,秦策侧过了头,没有再动手动脚,只是道:“是我的错觉吗,先生。” “什么?殿下。” “你似乎不愿与我亲近了。” 楚淮青的手一顿,转过身来看着秦策:“殿下的话从何说起?” “至少小时候,先生不会拒绝我的接触。” 楚淮青:“因为那是小时候,殿下如今长大了,我又是殿下的臣子,殿下再为属下做这些事,怕是会惹人口舌。” “先生曾教过我,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即可,不必在意他人的看法。” “属下也曾说过,世间也有一些不得不在意的事。” 秦策面无表情地看着楚淮青,楚淮青一脸淡然地回看秦策,然后就像往常一样,秦策先一步败下阵来,转身离开了房间:“策在外面等先生。” “是,殿下。” 看着被带上的门,楚淮青忍不住摇了摇头,殿下还是小孩子脾气。 不过这几年,他似乎也能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很好了,不会动不动就因少年一个不经意的举动红了脸,也算是因祸得福。 要是让殿下知道自己的先生有着断袖之癖…… 这么想着,动作也慢了下来,换好了着装,楚淮青推门出去,一身墨衣的少年郎正笔直地站在门外,淡看着院子里的花草。 楚淮青躬身道:“殿下,让您等急了。” “无事。” 教学的地方自然不能选在府中,秦策向后门走去,楚淮青跟在身后,开口问道:“殿下昨日可见到了突厥公主?” “父皇让二皇兄接的驾,直接回了德秀宫,期间公主也没出来,我只听下人提起过。” “殿下不感兴趣?”楚淮青道,“听说突厥公主是位风姿卓越的美人。” 秦策脚步一顿,微侧了头:“先生感兴趣?” “自然。”楚淮青睁眼说瞎话,端的是一脸平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属下自然也不例外。” 已经走到了后门口,秦策蓦地停了下来,声音发冷:“这几年没见先生与什么女子亲近过,没想到先生倒是性情中人。” “殿下?” “接尘宴在三日后,若先生实在喜欢,我可以向父皇请命。”‘实在’两字咬得极重。 “我爹去还差不多,属下一个世子去,像什么话?”对危机的本能作祟,楚淮青想也没想地拒绝道,“往日也能看到,不急于一时。” 秦策嗯了一声,听起来像是心情好了不少,楚淮青嘴角微抽,还是摸不清秦策是在闹什么性子。 午后秦策回了宫,谢富也醒了酒,来找他讨点心吃,两人闲聊中,楚淮青便顺道提了一下这件事。 “能怎么?”谢富一手拿着点心边,吃得是不亦乐乎,“小孩子长大了,想要的也更多了呗。” 想要的更多,楚淮青懂,但他不明白这和秦策异样的态度有什么关系。 “罢了罢了,把你吓到了还是我的罪过。”秦策在看着楚淮青的眼神极具占有欲,心思缜密的谢富自然不会遗漏这一点,只不过这种事过于惊世骇俗,谢富也不想当这个棒打鸳鸯的坏人,即使他和秦策有些不对付。 “哪有罪过这么严重。”楚淮青虽说心里在意,但看谢富不打算告诉他,也就没有qiáng求。 谢富嗯哼了一声,将散落的头发撩到了一边去,探身到楚淮青的身边:“你在记些什么?” “突厥公主的随侍名单。”楚淮青没有掩藏,将纸平摊,展露在谢富的面前。 “阿史那可达世子,守卫金,十二个普通随侍分六个侍女六个奴仆。”谢富道,“这名单有问题?” 楚淮青:“就是因为没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谢富看了楚淮青一会,将剩余的点心抛进嘴里,咽下去后方才认真问道:“很少见你这么严肃的样子,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没有发生什么事,但过几天就不一定了。”楚淮青指着最上面的名字道,“你可知道这位阿史那可达世子是什么人?” “突厥阿史那耶罗可汗的长子,我们盛乾即将迎娶的突厥公主的亲哥哥,据说极其喜爱骑she,是位马上勇者。” 楚淮青将纸张拿起:“他还是位善斗者。” 谢富:“你的意思是?” “可达世子此次前来,一是护送自己的亲妹妹,二是想要与我们盛乾的第一高手一较高下。” 虽说罕见,但以往也有类似的惯例,谢富不觉得惊奇,也知道楚淮青不可能只是在忧心盛乾输了会不会丢脸,便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楚淮青顿了一下:“可达世子也许会在比试中出事。” “……”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片刻,谢富方才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你没说笑?” 楚淮青没好气地道:“我何时骗过你?” 谢富义正言辞:“哄我喝药的时候。” 提起这个楚淮青就来气,他感觉自己在面对谢富的时候简直跟老妈子一样操碎了心:“良药苦口,谁让你总是将药倒掉。” 谢富瞪大了眼,啜啜欲泣:“那老头子熬药时就像和huáng连有仇,每次都倒大半罐,难道你舍得我被药苦死?” 楚淮青一口老血哽在胸口,生无可恋地摆了摆手:“算了,不说这个。” 回到正经事,谢富按压了一下后颈:“你说可达世子会在比试中出事,有什么根据?” “阿史那耶罗的次子阿史那吉已经成年了。” 谢富眨了眨眼。 “阿史那耶罗快要不行了。” 谢富的脸裂开了一个口子。 “情况属实!?” 楚淮青叹了口气:“我希望不是真的。” “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在那边安排了些人。” “…….” 楚淮青没给自家友人逃避现实的机会:“阿史那可达这次进京是阿史那吉唯一□□的机会,他不会放过。” “不对,照你所说耶罗可汗不会察觉不到自己的延期将至,难道他就不会为自己的儿子铺垫好后路?” “所以他不会知道。”楚淮青的目光莫名有些复杂,“阿史那吉保证会让他走得无声无息。” 谢富一惊,张了张口,楚淮青知道谢富在想什么,轻声而又坚决:“我不打算救下耶罗可汗。” “为什么?”谢富道,“阿史那可达是主和派,比阿史那吉性情醇厚,若他登位可汗,对我们也有好处。” “所以他才要早点死。”楚淮青转过头,眼神中的冷漠足以让人心惊动魄,“这样,阿史那可达才能和阿史那吉斗得下去。” 谢富愣了一瞬。 楚淮青醒悟过来,以手抚眼:“…..抱歉,刚才我有些情绪失控。” “不,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意外。”谢富轻咳了一声,“你貌似很讨厌突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