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酌在信中絮絮叨叨写了一大堆,平日里人倒是没有这嘴碎的模样,但是有段日子不见,也只教肖愁觉着可爱。 “李琼玉?”肖愁看见这个名字时,自言自语道,“李瑞元以前用过这名字吧,罢了……若他与李瑞元交好,至少生活不大愁。” 娄酌在信中从天文谈到地理还有蜀中的美景,尤其是写他见到了一种水晶兰,如天地之精。 水晶兰食腐而生。肖愁忽然想到,但是娄酌在纸上写下看到的鸟兽花草的样子,应该很赏心悦目,且可爱吧。 小兔崽子难得像小孩了一次。 看完这么多着实费了肖愁不少时间,他倒是神清气爽,从自己为数不多随身的行囊中找出了一个做工精致的桃木盒子,把信塞回信封里,放进盒子收好。 他挑了几张请名家绘了花鸟鱼虫的信纸,铺在桌上想给娄酌写回信,提笔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轻轻叹一口气,那种眉目沁满温柔的美景竟给一叠信纸收了去。 他仰起头,报喜不报忧地回了自己这些日子在大漠干出来的丰功伟绩,洋洋洒洒写了一张多纸----生生将私信写成了汇报公务,最后再用生硬的笔法,不显山不露水地表达了一下对娄酌的想念,并且特意声明是宛如老父对远赴他乡的儿子的想念。 最终,这两张堪称价值连城的信纸被他装进信封中,遥递往蜀中。 …… 娄酌来到庆国后,就出了三次门,其余时间要么和李琼玉扯皮,要么闷在屋里修炼。第一次是寄信,第二次是去秋高宴,第三次就是这一回,难得去了闹市街头,实属罕见。 主要是他发现府上的信纸经不起他这么用,若是每回给肖愁写信就用掉十几二十张,那府上的信纸没几次就该用完了,于是他破天荒去了庆国的集市买东西。 庆国毕竟底蕴不比旭国,都城集市也不比大旭王城热闹,至少街上见不着戏子,不过偶尔能见到一两家规模较大的酒馆,以及必不可少的说书人。 娄酌上楼,要了一壶茶,找了个倚窗安静,又方便听说书的位置坐下。 不得不说这边的说书故事似乎比起在王城还得落后不少,还讲的是好几年前娄酌在王城听见的说书,是的就是《幽净迢迢》,似乎已经到了第十七、八本。 “可是没想到呢,幽王爷竟在人间染上了恶疾,早早便去了,净山灵仙亲手埋葬了幽王爷,从此也心灰意冷。”说书人摇着头,在这么个应当裹棉衣的日子里扇起扇子来。 娄酌心惊,也许肖愁不正是如此嘛?若他的爱人当真是孤幽王,孤幽王死于政变,而肖愁独活,他又怎甘心?又怎不死心? 原来,一个如此荒诞的故事,也像极了人生。 他听不下去了。 娄酌起身,用近乎悲戚的目光看了眼说书人,理好衣衫便离开了。 他走在街上,神色如常,应当说他原本便没什么神色,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进一条幽深却并不狭窄的巷子,一群人,多是半大的小伙子,围着一个躺在地上的小孩。 娄酌鲜少凑热闹,也并不想沾染麻烦事,但是毕竟庆国的子民也是人,他不能视而不见。 他走近了些,拨开人群,道:“诸位,不知这孩子是犯了什么事?” 娄酌身量高,嗓音低沉,这一下子站过来还真能唬到人----尽管这些人都与他差不多年纪。 其中一人道:“不干你事。” 娄酌把小孩扶起来:“此话怎讲?若是有事可以报官,又何必与一个小孩私了呢?” 他语气还算平和,却不知为什么就有一人直接挥拳而上,一拳想打在娄酌脸上。 娄酌抬手按住迎面而来的拳头,甩到一旁去:“无故伤人,重罪。” 打他那人揪住娄酌的衣领,把人按到墙上,另一只手握拳,向娄酌小腹挥去。 娄酌侧身躲开,反手把人压住,还试图讲理:“阁下这是何意?若是就这般私了,出人命也只能不了了之,还不是阁下的罪孽吗?” 那人挣了一下,娄酌手劲实在大,他挣不开,便转过头来,喊到:“关你屁事?” 娄酌还就是多管闲事,可是若闲事没人管,王法又何在呢? 娄酌道:“既然如此,在下便不多事了。” 他态度转变太快,让人措手不及,谁知他一下牵起了小孩的手,拉着小孩站到一边去:“只是在下好奇这孩子究竟犯了什么事?” 小孩可能是见娄酌是向着他的,畏畏缩缩道:“我不过是走路撞到了……” 娄酌揉揉小孩的头,看着小孩的样子,忽然低下一点头,罕有地露出一个轻柔的笑:“我知道。” 小孩被娄酌揉乱了头发,低下头来,好像是发觉了自己的衣衫褴褛,又瞥一眼娄酌的华服玉冠,越发的拘谨了点,往娄酌身后退了两步,留着距离,却若有若无地拉着娄酌的手。 有时候,人是真的能从小孩身上找到那么点当年的自己的痕迹的,隐晦、稚纯,还有着令人发笑的天真。 这事最终是娄酌带着小孩跑路,他把小孩寄养在一户人家那儿,毕竟天下流浪人那么多,他也接济不了,又不像李太白遇落魄公子,皆济之。 作者有话要说: 520表白各位小天使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我发现到大漠常住还真有个好处。”肖愁侧卧在树枝上,笼了笼自己斜歪散落着就是不肯好好扎起来的长发,“清静,不吵。” 单翼坐在树下,无奈道:“不知多少人盼着想去王城。” 肖愁一摆手,道:“谁爱去谁去。” 单翼侧身躲开肖愁落下的一缕发丝:“肖教主还真是……颇有魏晋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