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参见陛下。” 云挽行礼叩拜,尚未起身,那伞灯便被扔过来砸在她身上,残破不堪。 “云温仪,你想gān什么?你告诉朕你想gān什么!” 方才压抑的隐怒,此刻尽散。 文帝目光如利,那是唯天子方才蕴得出的寒迫之威压。 伞灯砸过来时,烛火虽灭,燃温仍在。 云挽手背不明显地红了一片,她拾起伞灯,恭顺回答,“陛下恕罪。” 她无话辩解,也无从辩解。 因这伞灯确是她所制,被人利用无可奈何。 “怎么,你认罪?”文帝上前一把拽起她,双目深暗,藏着无尽望不见底的渊底,他嗓音嘶沉浓抑,“云挽,你好大的胆子。你是在提醒朕要归还你云氏的兵权,还是又想来试探朕的底线?” 如此动怒的陛下,纳兰忱从未见过。 父皇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似乎无论如何也难以摸透心思。 云挽手腕似要被他捏碎,脸色微白,额角也疼出薄汗。 纳兰忱看在眼里,掀袍跪在一旁忙向陛下求情, “父皇息怒!” 云挽虽在后宫不受恩宠这许多年,可从没人敢对她‘看人下菜碟’,其中缘故她比谁都清楚。 在她心里,陛下永远是那个带她策马,抱着她在宫城楼顶俯瞰上京城,执花仗剑的少年。 他比谁都待她好。 “父皇!”纳兰忱拽着他的袖子,文帝看着云挽失色的唇,拧眉推开她。 他挥袖甩开纳兰忱,看过来的目光令人心怔,“纳兰忱,你还敢向朕求情?在朝前觊觎储君之位,你当朕昏庸至此,什么也不清楚吗!” 纳兰忱眼眶薄红,毫不躲避地看着他素来崇敬的父皇,“儿臣没有。” 他尊敬太子哥哥,畏敬父皇,从未有不臣之心。纵然清楚朝堂有倾力为他之势,亦从未有僭越之意。 “你没有,那你的那些信臣,麾下谋士呢?朝堂之上如今风向如何朝你倒,你当朕丝毫不明?!” 石桌上瓷茶盏具虽袖应声而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支离破碎,碎片砸过来,在纳兰忱额角划出血痕。 他跪立如松,巍然不动。 “陛下!” 云挽饮泣喊出声,文帝恍若梦魇脱身。他呼吸沉促,纳兰忱额角的血痕醒他三分理智。 此景下,求情即是加罪之辞。 裴郁卿只盼自己所布之局能有所成效。 气氛推至冰点,连夜风都寂静。 隔着一潭涟鸢湖,远处岸上的欢声笑语遥遥难闻声,仿若两个世界。 屏退旁人的侍卫四面八方围困此处,眼下却似有闹声。 “我要见陛下!” 这会儿,方才呈伞灯被踹开的小太监匆匆来报,跪地轻颤着嗓音回禀,“陛下......令、令珩公主求见。” 陛下闻言一脚踹开身边的石凳,其滚滚落下亭外,天子尚未息的怒火顿时如有浇油之势, “让她滚!” 小太监连滚带爬地退下。 也正在此时,侍卫持刀步步退后,因不能伤了硬闯过来的令珩公主,并不敢qiáng行拦她。 秦书发丝凌乱,揪着衣领闯进来双目通红地跪在亭外,行礼叩拜,嗓音哽咽,“臣女秦书,恳请陛下圣明做主!” 文帝只恨手边已无物可砸,指着她沉声道, “趁朕还不想摘了你的脑袋,现在就给朕滚。” 秦书毫不畏惧地起身,直身跪立。 她径自看向陛下,脸上还有泪痕,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陛下,臣女虽身份低微,可纵是再低,也是上卿夫人。如今在这皇城,在天子宫城受人欺凌,陛下认为,该何以呈罪?” 她衣领扣子开了几个,发钗欲坠而落,满目倔qiáng忍泪。 裴郁卿眯眼看向她,眸色沉潭晦暗。 他抬步解了自己的外衣过去盖在她身上,看着她想从她眼里读出些什么,可她不看自己。 好的很,她这个馊主意当真好的很。 “你说什么?” 文帝凝眉望着她,与此同时,侍卫将衣衫不整到处喊冤的魏贤郎押了进来。 “陛下,魏贤郎追令珩公主至此,方才转身欲逃,被吾等捉拿。” 魏贤郎衣衫甚至敞开着,连胸膛都隐约可见,听了方才秦书的状词,惶恐地看着陛下, “陛下,臣冤枉!” “既冤枉,贤郎君何故转身欲逃?” 温庭之似无意问了一句,魏贤郎当下便指着秦书,“臣是怕冲撞了圣驾,而且是她!是她勾引我的!” 裴郁卿抬脚踹上他胸口,魏贤郎整个人都被向后踢飞了几步。 “放肆。” 上卿大人垂目幽然望着他,嗓音冷沉,“胆敢对令珩公主言语不敬,贤郎君当真是仗着魏其侯府门楣圣宠,忘了身份。” 秦书在一旁低声抽泣,却还qiáng忍着不出声。她从手里呈出攥了许久的玉佩,“魏贤郎说有话要与臣女相谈,臣女自听之。谁知贤郎君将臣女领至花园人少处,欲图谋不轨,还将此玉佩jiāo予,说......说让臣女跟了他......不要再当什么上卿夫人,竟还对臣女说......说那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