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秋说自己还有事,就先走了。在她走之后,又坐了很久,简楠才从咖啡馆推门出来。一出来,漫天金灿灿的阳光直接晃到了她的眼,像是在叫嚣在提醒,春天来了。春天,又来了。这个春天,前所未有的温和,和那年阴冷沉沉的春天截然不同。她轻笑了声,去接简安安和简修。接到两人后,他们去了家往常最爱去的那家店,一家经典的瑞士餐厅,以烤盘和龙虾饭闻名,在当地小火了很多年。简安安一直闹着要吃提拉米苏,简楠正点单时,简修看着她,突然问道:“听小姿说,你今天碰见秦清秋了?”“爸爸,你说的是刚才和小姨说话的姐姐吗?”简安安瞪着大大的圆眼,好奇地问。“嗯。”简楠点好餐后,看着她眼睛滴溜溜地转,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小人精,又在想什么?”简安安小脸拧巴:“她长得和小姨有点像耶……”简修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女人,却发现她神色无异常,这才将将放下了心。“你们今天聊什么了。”简楠想了想,这样回他:“说不上来,算是把之前的事都复盘了一遍。”他失笑:“那复盘的结果是什么?”“没有结果。”简楠挑了下眉毛,不紧不慢地又塞进一口肉。秦清秋和她说了很多,不过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毕竟她离开薄靳城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带给自己的伤害,而不是为那些伤害冠上的一个所谓名头。替身也罢,真假也罢,他带给自己的那些伤害是无法逆转的。她又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被虐了还要死心塌地地非他不是。一顿饭两个大人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反倒是小孩吃了个肚饱,撑得她在门口直接哇哇吐了出来。简楠皱眉,拿了水给她漱口:“你不知道饥饱吗?”简安安的确不知道饥饱,今年都五岁了,却还是会总吃多然后吃到吐,根本管不住,因为她经常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再偷偷塞进去几嘴。简修心疼地抱着恹恹的小奶娃,替她顺了顺背,还一边轻声说:“楠楠,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很正常。”小时候,简楠还的确是这样,因为在孤儿院吃不到东西,后来到了简家生怕再回到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感觉,也常常给自己塞吐。直到现在,虽然没那么严重,但她依旧觉得,吃饭是最重要的事,什么都比不过。简楠轻叹了口气,给小奶娃嘴里塞了块利口乐。对方兀地感受到嘴里的清甜,兴奋地瞪大了眼睛,嘴里含糊不清甜甜地说:“谢谢妈妈,我就知道妈妈最心疼我了!”“……”简修忍俊,把孩子抱了起来,一手又拉住了简楠,说:“回家吧。”“好。”走出去两步远,简修突然用只能他们三人听到的声音说:“也该回国了。”话说完,明显感觉到他握着的那只手轻颤了颤,他反之握得更紧:“该回去了,我,还有你,简氏还需要我们。”简修垂下温润的眼睑,不自觉摸了摸女人因常抽烟所以起的厚茧。这五年让他明白了一件事。简楠,从来都不属于他。就像今天这样,也只有那个人才能让她的心起几分波澜。既然这样,不如放手。“薄总好。”“薄总好。”薄靳城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沉吟道:“三十秒。”正要汇报商场季度营业额的销售总监猛一个激灵,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赶紧低头读起了报表,恨不得把数字蹦着读出来。小程打了个哈欠,百般无聊地站在一边玩起了俄罗斯方块。一盘游戏结束,他抬头活动活动脖子,却隐隐约约觉得右前方酸奶货架旁那一家三口颇有些眼熟,他揉了揉眼睛,再看去。越发觉得不对劲……“嘶……”薄靳城斜睨了他一眼:“你最近很闲?”“没……没有……”小程忙疯狂甩了甩头,他哪敢说闲,虽然管的都是些杂事,但一个人快顶成两人用了。薄靳城收回视线,继续负手听着那个总监疯狂的报数字。不一会,旁边的人又小声发出了一句:“嘶…….”“哎哎哎!薄总别打,我……我…….”薄靳城不耐烦地拎起他的领子:“说。”“那人长得好像楠姐啊……”小程缩了缩脖子,面色难堪地吐出来那个名字。男人的漆眸暗了暗,冷冷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身形极速僵硬,就连挂在他脖子上那只手都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冰冷。五年了,女人一点都没有变,岁月在她身上像是冻结了般,还是那般扎眼,人群中的佼佼者,蜷长的睫毛低垂,似乎少了几分从前的魅惑,反而有了两分清离,脱俗,比以前还要清冷。像是……小狐狸修成正道,渡成了仙。他们刚回国,现在只是顺便在楼下的超市里买些生活用品,根本没注意到这也是薄靳城名下的产业。简楠正在跟简安安置气,因为酸奶要不要零蔗糖的问题。她对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奶娃实在无语:“你平常已经吃很多糖了,酸奶只能喝这个。”“我不要,我不要嘛!”简安安又使出她那招绝技,两个大圆眼湿漉漉地望着简楠,小嘴一抽一抽的马上就要哭。简楠笑笑:“这招对我没用,小东西。”不过,看起来似乎对简修这个女儿奴有很大的用,这位往购物车里偷放了三排酸奶,还给她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简安安立马明白,捂着嘴嘻嘻地笑。简楠一愣,正察觉不对,手机来了电话,是蒋奕依打来的,应该是问她下飞机了没。她指了指购物车里的酸奶,这才一边接了电话一边走去卫生间。待她走得老远,简安安才敢把捂着嘴的手松开,摆出一副胜利的姿态要击掌:“耶!爸爸,我们赢了!”简修笑着,余光中突然瞟到了那个男人。他一愣,推着在购物车筐里的简安安过去打招呼:“城小叔,好久不见了。”薄靳城看了眼车筐里那个正瞪着大眼巴巴望着他的小奶孩,声音冷得出奇:“这孩子是谁的。”“我当然是我爸爸和我妈妈的了!”简安安对他的一点好奇转为了愤怒,像个小斗鸡似的叉腰。从小到大,她最讨厌别人这样问她。“你妈是谁。”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薄靳城就这么脱口而出。他看着小女孩真挚的眼神,突然不希望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