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家人兴许都是有股狠戾的性子在的,以前的薄老爷子是,薄靳城是,薄靳席也是。小时候薄老爷子总是怒斥薄靳席没出息,说他难成大事,心态软弱,但简楠从不会这么觉得,虎父无犬子,他也是不一般的。就像今天,他就再一次让简楠重新认识了他。她原以为,薄靳席会依旧因为舒芙那张脸而对蒋奕依不依不饶,但他没有,不仅没有,甚至没有一丝犹豫,他终于清醒过来,明白自己该做的是什么。在这之前,他爱秦清秋胜过自己,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对简楠这份亲情里也不知到底掺杂了多少对那张脸的柔情。可即使这样,外界还是会说秦清秋是白月光,而简楠是祸水,是骚货。不公平,但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薄大哥……你真的不要我了吗?”舒芙双眸染上一层氤氲,兀自做出那副他最怜惜的样子,像是之前一样,等着他的心软。可薄靳席只是将她杯子中灌满热水,放到桌前:“好好休息。”除此之外,什么也没说,便毫不留情地离开。他不是不知道舒芙那些小伎俩,只是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想以此来蒙蔽自己,但或许,这是错的。他该醒了。他走出病房,开口:“楠楠,既然没事你们就先回去吧,妈在催了。”简楠点头:“我去把小依送回去就走。”“蒋小姐我来送,你们回去吧。”几人都是一愣。蒋奕依有些错愕,勾勾简楠的手指,小声说:“薄老板不会要在车上报复我吧?”薄靳席听到后轻笑了一声,从椅子上拿起西装外套就往外走,边说:“是,把你抛到深山老林里。”结果话说完,没听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他微微偏头,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放心和我走,不会报复你的。”少女眼中流露波光,和他初见她时那股怯怯的雀跃一样。“好……”蒋奕依亦步亦趋跟上。舒芙最后还是被薄靳席送走的,送到了香港去养伤,给了一大笔足够她吃喝玩乐挥霍三辈子的钱,好命得很。后来,在那没待几个月的她却突然沉迷上了赌博,大把大把地往外输钱,不过一个星期,赔了个干干净净,再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回薄宅之前,简楠拐了个大弯去把牙补了。霍骁对她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毛病狠狠地批斗了一回,并且嘱咐她过年后第一时间就要回来补牙,不然就全都白费了。那也就是说,下次来要被针扎了。简楠含糊地应下,伸出手来找他要糖:“那这次你多给我点。”霍骁对她的无赖行为很是无奈,又捧了一大把给她。“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牌子,让我省省事。”对方反笑:“那年后见可就难了。”“……”被窥探了心思,简楠也不恼,她含下一块入口,觉得整个脑子都清醒了两分:“这糖真的很上瘾。”“我之前因为工作压力大的时候烟瘾也很大,就是靠这个戒的烟。”霍骁解释,顺手从她手里接过糖纸扔进垃圾桶里。恰巧简修缴完费进来,看见这一幕。她愣了愣,向二人介绍。“这是我哥。”“这是……”“您好,霍骁。”两人相视,握手,眼底波澜浮动,无声的博弈。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但其实如果是在这方面,男人的第六感也不差。以至于上了车后,简修开始了拷问环节,在得知他就是相亲对象兼那个小孩后,虽没说什么,但表情明显更不淡定了。又顺道去拿了趟查理送的红酒后,两人一路没停,赶在天黑彻底之前到了薄宅。下车前,简楠想了想,还是把那条价格不菲的手链收了起来。一进门薄老夫人就问了好几遍宋姿怎么不来,趁着简修在解释时,简楠拉着行李箱偷偷溜上去收拾东西了。她东西很多,尤其是衣服,因为之前几年薄靳城都没回来过,所以她便自作主张地从他衣柜里的拿走了一多半的衣架。但显然,还是不够。她只好又去把剩下的顺了过来。临近晚饭时间,张妈来敲门催了好几次,简楠那些化妆品在行李箱里漏了出来,现在实在是没收拾完,就招呼她们先吃。没想到,张妈又来催了。门被打开,她抬起头刚要拒绝,却看见男人修长的身形站在了她身前,居高临下,眸色沉沉。“……你不会敲门吗?”她心底吓了一跳,语气不好的开口。薄靳城看了眼她地上的狼藉,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似乎又想到了简楠住在他家的那段时间,也是这样,一片化妆品,即使摆得再整齐看着也还是眼花缭乱。“我回来了。”对方没理他。他再说:“衣架还给我。”简楠眼都没抬,依旧按着色号摆放口红:“没有,都用光了。”“怎么没戴手链?”“太张扬了。”话毕,房间里寂静如空,对方也不动弹,还是好死不死地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发现有点不对劲,简楠抬头看他:“干什么?”“你还和那男的有联系?”简楠闭闭眼,似笑非笑的耐心问:“小叔叔,您说哪个?”这句话似乎更加激怒了对方,他嗓音又低了几分:“那个穷光蛋。”“……”魔都出了名的欧德口腔少东家,多少小姑娘追捧的年轻富二代,就这么被他说成是穷光蛋?但又细想想,霍骁那点资产对他来说,似乎真算不得什么。于是,简楠懒得再搭理他这股神经劲,自顾又垒起来眉笔,天知道这位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是和谁学的。其实也怨不得薄靳城这幅鬼样子,他回来的时候从查理那搬了箱红酒,听见对方说这箱是专门给简楠准备的,微甜,因为她刚做完牙。刚做完牙?他直接调了那边的监控录像来看,发现简楠居然还是在那家牙科做牙,气得差点把那箱酒砸碎。薄靳城不介意让那什么穷光蛋破产,穷的更彻底一点。“我是不是说过让你们断了来往。”“小叔叔,我从不会过问您的事。”简楠没抬头,语气揣测不透。薄靳城微怔,神情可见地松了松:“楠楠,那天我在医院……”“没有医院会收半成品,做完牙就不会再去了。”简楠轻描淡写,很明显不想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因为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被堵住话的男人看了她一会儿,收回视线,径直从她衣柜里一角娴熟地扯下来几个衣架,连着上面挂的东西,扭头就走。简楠起身,待她看清少的是哪几件时,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听着从耳后爬来的女人隐忍吸气的声音,男人微微勾了勾唇角,不紧不慢地把自己叠得稀巴烂的西装套上去,再自若放进衣柜里。简楠有个自己都不太注意的小习惯,衣服喜欢从小到大排列,进门左手边那一列绝对是最小的,也就是——那些折都折不得很金贵的贵妇蕾丝内衣。缀着金边的玫瑰蕾丝内衣似乎还夹杂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在狭窄的衣柜间里像是有了曲线,玲珑有度。他喉头动了动,像是着了邪似的不自觉要触碰上去,一点一点,情不自禁地靠近,却在隔壁传来一声关门声后,瞬间清醒。“张妈,生煎帮我热一热,还有小馄饨,我好饿。”女人声音顺着楼梯向下,带着一步并作两步的脚步声,越来越小,如果仔细听,还有点懒散地撒娇在。他闭眼,深吸了口气。真他妈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