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茗颂眼底逐渐清明,屏住呼吸听外头说话,待到无人应答时,她才动了动手指,想要抽出来。 闻恕一顿,侧目望去,却没松开手,反而还有意握紧了。 茗颂身子微微僵住,哑着嗓子小声说:“姓陈,单名一个芯字。” 男人眉头一挑:“陈芯?” “嗯。”她隔着chuáng幔回应他。 闻言,老太太与付严栢皆错愕的抬头看去,老太太不许人在府里提她生母的名字,可十五年过去,她竟记得这样清楚? 须臾,坐在chuáng榻边的男人才缓缓开口:“既然皇后想立生母牌位于宗祠,记族谱,付大人可有异议?” 他说的是皇后,付茗颂指尖稍顿,无意颤了一下,指甲隔着chuáng幔划过男人掌心,像是有意勾他似的。 闻恕不由一怔,慢吞吞的看了她一眼。 付严栢哪敢有异议,可出于本能反应,他还是回头看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缓缓垂眸,认命似的吐出一口气,皇上深夜前来,是为五丫头讨公道的,这她倒是没料到。 见老太太闭眼颔首,付严栢方才扭头应,“是,待天一亮,微臣便差人刻牌位。” 付茗颂像是怕他忘了似的,着急的从chuáng上坐起来,一时挣开了摁住她的那只手。 她嗓子gān涩的难受,还是努力一字一句说清:“我娘没有做那些事,不仅要立牌位,还要还她清白。” 也是还她自己一个清白。 可若是还了她生母清白,之前付家默认的种种言论,便都做不得数了,这岂不是打付家的脸面? 老太太抬头,看了眼闻恕,才轻声道,“你想如何还她清白?” 现在再如何做,旁人也不会信,只会以为付家是碍于未来皇后的颜面,不得不做做样子,给皇后生母体面罢了。 可就算如此,她也要。 付茗颂沉默半响,因为嗓子实在烧的难受,她压着喉咙轻咳了两声,才道,“请法师来府中,做法超度。” 如此,便能让人看到,付家五姑娘的生母,也是有尊贵可言的。 老太太狠狠压住一口气,稳声道:“半月后便是立后大典,此举,怕是、” “无妨。”闻恕忽然打断老太太,停顿片刻又道,“大典之前,挑个日子把这事办了。” 老太太与闻恕对视一眼,忙低下头,也不敢再吭声。 屋内霎时静下来,付茗颂隔着chuáng幔依稀能见满屋子的人跪着,气氛顿时有些诡谲。 正此时,遮月一路低头捧着药碗过来,小丫头也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吓的说话都在发颤。 “皇、皇上,姑娘的药煎好了。” 闻恕微一颔首,侧身与chuáng榻里的人一个对视。 付茗颂背脊一僵,生怕他揭开chuáng幔,就在这僵持不下时,闻恕却一个打转出了内室。 众人皆松一口气,付严栢忙起身将老太太扶起,姜氏揉着膝盖,一脸懵的望着chuáng榻那头,遮月揭开chuáng幔,正一口一口给茗颂喂药。 付茗颂抬眸对上姜氏的目光,冷冷静静的,又低下头移开。 姜氏一怔,多看了她两眼。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皇上竟会为了一个五丫头,深更半夜的亲临付家。 — 一个时辰过去,太医开的药有安神的作用,刚醒来不久的人又昏昏沉沉的睡下。 只是烧并未退,急的太医在后厨对着药材团团转。 闻恕负手立在长廊下,一半身子落满了月光,一半则藏匿在黑夜中,将帝王不怒自威的气质衬的更慎。 他不走,旁人便也只能在一旁候着。 姜氏偷偷捂嘴打了个呵欠,揉了下困顿的眼睛,见遮月从屋里出来,忙问,“可退烧了?” 遮月一对细眉拧在一块儿,“姑娘方才醒来还好些,怎么睡下后愈发烫了…” 此言一出,男人剑眉一蹙,下意识看向太医,太医被这一眼看的险些没跪下,“这,这许是有几味药对五姑娘无用,待微臣再做调整,再、” “行了。”闻恕不耐烦的打断他,随即转身进了屋里。 没人敢跟进去,众人皆面面相觑。 片刻,闻恕抱着怀里被裹紧的人从里头出来,元禄一看,心下猛跳,正欲开口提醒时,被付家老太太抢了话—— 老太太一张脸略有疲惫,拄着拐杖上前,着急道:“皇上,如今还未过立后大典,您、您这是要将五丫头带走?有违礼制,恐是不妥吧。” 元禄便将话咽了下去,扭头去瞧帝王的脸色。 这番举措,确实不妥,十分不妥,元禄心里偷偷嘀咕着。 不过看皇上这架势,妥不妥他都是要将人带走的。 果然,闻恕这人怎么会在乎那点礼制,他垂眸瞧着老太太:“付老太太还是顾好朕给的最后那点颜面,安分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