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甚至沁了些汗,湿-漉-漉的。 此时正值未时,云层团绕,chūn光乍泄。沁心湖中央漾开一圈光晕,几条锦鲤争先恐后的追着光束。 湖西便是曲荷园,chūn日繁花似锦,一团团一簇簇,饱满娇艳,一看便是日日受人悉心照料的。 这森严皇宫,连朵花都显得比外头娇贵,也难怪有人趋之若鹜。 付家被安置在左侧最末一桌,今日来的女眷中,从五品已是品级最低的了。 秦氏身为国公夫人,自然是右侧最头桌,此时一头一尾,秦氏侧脸远远能瞧见,付家五姑娘安安静静的坐在姜氏左后,也不与人攀谈。 倒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 现下合中宫八字的只剩两人,沈其衡口风严谨,未曾向外透露半个字,连秦氏都是从沈太后口中才得知的。 如今满朝文武,各府女眷,应当不知晓此事才对。 但今日陈如意却来了,她向来体弱多病,大小宴席都极少出面,今日来,恐怕是得了风声了。 秦氏正这样想着,那头沈太后便从沁心湖东面款款而至,一身黑色宽袖外袍,缀以金丝纹路,头顶的七彩孔雀簪下坠着殷红月牙。 大气,庄重,典雅,皆可修饰于她。 众人忙正身而坐,待太后落座后,方才俯身,众口一致道:“太后娘娘万安。” 沈太后一笑,免了众人礼,目光直落在最末那桌,随后缓缓移至前方,她面色和蔼,笑着道:“如意身子可好些了?” 陈如意脸色比寻常人要白,是那种面无血色的白,桃红色口脂反而衬的她身上病气更重了。 她扬起脸一笑:“谢娘娘挂念,如意近来觉得身子比从前轻快,大夫说再调养个把月,兴许便能好多了。” 是么。 秦氏忍不住一笑,这么病了十年,今日倒是说好就能好。 沈太后语气十分关怀:“来哀家身边坐着,让哀家仔细瞧瞧。” 伯爵夫人钟氏心中一喜,忙压低声音道:“快去。” 依沈太后今日的态度,这皇后人选定是如意无疑。 随即,又听沈太后扬声道:“付家五姑娘在何处?” 话落,众人窃窃私语,哪个付家?哪个五姑娘? 正低头小酌着果酒的人呼吸一滞,险些打翻了酒盏。她睁大眼睛朝沈太后看去,一时忘了动作。 好在姜氏回过神,忙从她手中夺了酒:“别慌,去上前见过太后。” 虽她也不知太后娘娘怎会点到五丫头,但到底是当家主母,反应比这些小丫头快多了。 付茗颂屏住呼吸,疾步上前:“臣女茗颂,给娘娘请安。” 沈太后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像是在仔细端辨她的容貌,半响她问:“你可知你的生辰,与我朝和光大师所算得的生辰一致,换而言之,便是凤凰命。” 咯噔一声—— 众人都惊了,不可置信的齐眼望过来,什、什么命? 付茗颂一张略施粉黛的小脸忽的惨白,惊慌失措的跪地,两手jiāo叠垫在额前:“臣女身份低微,不敢妄想。” 坐在一侧的陈如意莞尔一笑,心下还隐隐生出一丝怜悯。 从五品小官之女,还是庶女,偏有皇后命格在身,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正想着,就见沈太后下了石阶,亲自弯腰将人扶起:“有何不敢?此乃天命,又岂有以身份论天命的道理?” 陈如意的嘴角渐渐放平,着急的抓了抓绢帕,求助的望向自家母亲的方向,这话何意? — 一炷香过后,沈太后坐在huáng罗伞下与官眷们吃酒,放了姑娘们到园里赏花。 但她目光有意无意就扫过付茗颂,秦氏低声一笑,知道这是沈太后有意在考量她。 如果付家这丫头是个虚荣且沉不住气的,怕是同陈家那个一样,都无望了。 可此时,付茗颂正被几道陌生的目光打量着,低头不言,活像要将自己缩进壳里似的。 须臾,不知打哪儿传来的话: “我听说如意也是那个时辰生的,如意岂不也是皇后命?” “她怎能同如意比,如意好歹也是勋爵世家,那什么付家,我今日前都没听说过。” “我还听说,”说话的人有意压低声音:“她亲娘是姨娘的洗脚婢,爬了主君的chuáng才生下她的。” “啊?还有这事儿,她怎么还敢出门呀…” “你没瞧见,她模样十分俊丽么?像不像话本子里的狐妖?” 几道声音渐远,有人捂嘴笑骂:“快别说了。” 付茗颂猛地握紧手心,一不小心就将付姝云塞给她的桂花糕捏碎,沾了一手糕点碎渣。 像被人抓住什么不耻肮脏的把柄,她浑身的血液好似从头顶倒回至脚底,沉甸甸的,冰凉凉的,咬紧的下唇轻轻颤抖,杏眸微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