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后大典,礼成。 帝居养元殿。 入夜。 天地合一,帝后同寝。 季文礼坐在养元殿里的龙凤床上。 他身上还穿着白日里的朝服,硕大而沉重的百鸟朝凤后冠,几乎压得他快要抬不起来。 崇宴也坐在床上。 宫侍们本应该服侍他们宽衣沐浴的,但都被崇宴挥退下去。 在一室融融辉光里,两人并肩而坐。 倒又有些像当时太子迎娶太子妃的时候。 只是季文礼比上回又更紧张一些,还有些雀跃的期待。 昨夜太过吃惊,崇宴又不给他机会,说完转身便走,他甚至来不及拉住他。 直到刚才,两人才有了独处的机会。 他心中想着,总该也要将自己的心迹剖白给崇宴听一听才好。他从来不知道,一直以来,崇宴竟是那样想的,那样地受委屈----让他也感到心疼了。 只是他于此也很不精通,不知该从何处入手,又很紧张,一时只默默地坐着。 崇宴也不说话,是以两人都默然不语,静静地并肩而坐,倒像是初次见面的,一双羞涩小夫妻一般。 两人默默坐了片刻。 崇宴先站起来,他走到桌前。 因皇后才是皇帝的正经嫡妻,之前的都不算数,两人这算是又大婚了一遍。 是以桌上仍摆了一壶酒,与两只金杯。 同上回一样,崇宴又斟了两杯酒。 季文礼睁着眼睛,看他走回自己身边,递给自己一杯。 他接住了,却因紧张和羞怯,而不敢直视他,微微垂下了眼睫。 崇宴见他到如今,仍不愿看着自己,也只是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不再显出郁怒之色。 人心太难得。 他恐怕永远也得不到了。 不过他终究,还是将人留住了。 这或许是他唯一可得的安慰----然而也并没有多少安慰之感。 他执起酒杯,要同季文礼交杯,两人的手勾住,作出了一种缱绻的姿势。 看着睫毛微微颤抖的,闭上眼皮的季文礼的脸----到如今他仍是不看自己----崇宴顿住了,全身陡然有一种筋疲力尽之感,他收回手。 季文礼微微张开了眼,眼中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小声地问。 崇宴看着他,忽而道:“事不过三。” 季文礼显出疑惑的神色。 “做一件事,如果头两次都失败了。”崇宴说,“第三次,就不会失败了。” 季文礼一下子便反应过来他说什么,脸色有些微微发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你杀过我两次,都失败了。”崇宴说,忽而歪歪头,近乎于天真地笑了一下,“但如果再来一次,再来两次……你总会成功的。” 季文礼心中一急,刚想开口,崇宴却先道:“我不可能时时都防着你,防不住的。” 季文礼眼见得他陡然站起来,转了一圈,再回来时,手中却握了一把匕首。 而后抓住他的手,把匕首塞给了他。 季文礼瞪大眼睛,失声地喊:“阿宴----你做什么?!” “我不想防你,也不想你离开我。”崇宴说,脸上豁然开朗似的,甚至有些愉悦,“反正上回我就不想活了的,我不如将这条命直接送给你,岂不更好?” 季文礼张大嘴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崇宴握住他的手,往自己的心口上送。 “在这里刺一刀,你也解了恨。”崇宴含笑,“我也不必为此而受折磨了。” 从手腕被捉住的力度,季文礼知道他不是开玩笑。 因此心也更像是被揪住了,疼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刀尖刺破礼服的那一刻,季文礼用力挣扎着把匕首扔开了。 在崇宴怔住的那一瞬,他扑上去,用力抱住了崇宴。 怀中的人像是僵住了,被他以那样的力度勒紧了,却连一点挣扎也没有。 季文礼抱着他,一张嘴,声音就带上了哽咽:“阿宴……” 这个人,竟然还以为,自己是要伺机谋害他吗? 就算如此,也还是要把他留在身边吗? 胸口几乎为对方这样的偏执,或者说直白的傻气而发烫了,手足也阵阵发麻,脑中一片空白,让他不知如何才好。 只声声地,含了哭腔地喊他阿宴,眼中也有了泪意。 面前的人的神情如何,却是看不大清楚了。 只是他像再难以克制住一般,心中陡然生出许多热切的渴望。 他凑上去,去亲吻崇宴的脸,亲到了哪里也不清楚,只那样莽撞地,用嘴唇和舌头,去亲近他,去爱他。 去将自己全部也献给他。 12.2 崇宴似乎是被这突然的热烈给惊得不会动了。 双手僵硬地放在身侧,由着他急切地亲吻自己。 在脸上胡乱舔了一通,季文礼终于找到了对方的嘴唇,笨拙地含住,像崇宴曾经对他做的那样,去吮吸那两片唇瓣,用力太大,好像连自己的嘴皮也发麻了一般。 可是却停不下来。那种渴望好像是从心里聚积起来的,堆积已久,终于可以爆发出来。 只是贴住嘴唇而已,这样,就已经很有反应。身体发热,心脏颤抖,像是随时要昏死过去那样的激动。 原来自己真的这样喜欢他啊。 季文礼意识到这点,眼眶里几乎又要落泪出来。 只是对方的嘴唇却始终闭得很紧,他舔一阵又顶一阵,不得其门而入。 他有些着急,又恳求地,四片唇瓣相贴着,他小声地喊:“阿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