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而来的,是推开门的两名嬷嬷,和尾随在身后的24名宫女。 她们左右各站一列,每人端着一盘用红绸盖上的托盘。 季文礼麻木地看着她们,知道这就是要准备明日皇后的礼服冠冕了。 想的却是,现在把皇后朝服撕坏了,不知来不来得及。 那两名嬷嬷走到他身前,恭敬地行一礼。 “太子妃殿下,该为您沐浴了。” 如何瞠目结舌,张口解释她们认错了人,却被强按进浴池里淹了一通的,暂且不提。 等他湿淋淋地被从浴池里捞出来,两名宫女为他穿上衣裳,又为他擦发梳发时,崇宴终于走了进来。 季文礼立转过身,看着他,面无表情地:“你跟她们讲,她们搞错人了,我不是太子妃。” 崇宴像是也才沐浴过,漆黑的眼珠里,像是还带着湿润的水汽。 他看着季文礼,说:“这种事情,她们怎么敢搞错?” 季文礼越发无表情地看着他,像等他的下文。 崇宴果然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的太子妃,不就是你吗?” 崇宴摆摆手,室内的人便都服一服,一言不发地退出去了。 季文礼还站在原处,面上仍无表情。 只袖里的双手慢慢地,越攥越紧。 他道:“崇宴,你不要发疯。” “发疯?”崇宴低笑一声,“是,我是在发疯。” “我如果不是疯了,”崇宴盯着他,目中像是痴缠,又像是绝望,他道,“怎么会让一个恨自己入骨,杀过自己两回,还怀着别人的孩子的男人,留在我的身边,”“我若不是疯了,怎么会还想要封他为后,让他成为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 季文礼这下终于彻底僵住了,他看着面上隐隐露出癫狂之色的崇宴,竟为他神色所惊,有些站不稳地,向后退了一步。 但他一时像是不能听懂崇宴的话似的,张张嘴,喉咙却一阵发哑。 片刻,他才发出了声音:“你想娶的,不是张家小姐,你想立为后的,不也是张家小姐吗?” “张明玉?”崇宴扯起讥讽一笑,“她算是什么东西。” “所以,你是说……”季文礼看着他,像是不能相信地,脊背僵硬,脸上也微微抽搐了,“你原本的意思,就是要立我……?” 但他终究是说不出口似的,这该是多么荒谬和不可置信,即便崇宴亲自说了,他也仍旧不相信。 “……为什么?” 最终,他只能发出这样一声,嘶哑的疑问。 “哈----你居然问为什么。” “季文礼,你说我不知真心二字如何写,那我倒想问问你,”他扯起嘴角,那笑里竟有一种惨然似的,“你是不是没有心的?” 可紧接着,他已经自己摇了摇头,说:“你怎么会没有心呢?你的心全用来恨我了……你不肯怀我的孩子,宁肯给别人生,也不肯为我生……你恨得要杀死我,杀不死我,就干脆连自己也要杀了……你总是知道,如何才能让我最难过的……你怎么会如此狠心呢?” 他喃喃一阵,又点点头:“……是了,因为我曾经待你不好,所以你要报复我……” 季文礼看着他自言自语,竟似有些神经质了,心中一慌,不由出口唤他:“殿下……” 崇宴像是被这一声唤回了神,他目光重新定住了季文礼,像是反应片刻,那张脸上终于渐渐平静下来,而后化出了平日季文礼最熟悉的,阴郁而冷酷的神色。 他看着他,冷冷地说:“季文礼,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你活着,你所在乎的所有的人,都会活着。我还会让你生下那个孽种,我会教养他,会让他成为天下最尊贵的人。” “但如果你敢----”他脸上隐隐露出扭曲而残暴的神色,道,“我就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12.1 太子登基当日,仪仗先行天坛,拜祭天神。 神官捧读天文诏书,赐其天命。 随后仪仗回宫,于太一殿前受太上皇禅位之礼,太上皇卧榻不能起,由他指定一名侍中,代为皇帝加冕,赐印,宣读诏书。 然后钟鼓齐鸣。百官皆拜,宫外百姓向王宫的方向跪拜,山呼万岁。 皇帝宣读诏书,大赦天下。 登基之礼到此并未结束,还要去太庙祭拜。 只因还有一项大典,同样也要去太庙,当初制定章程,已将两项典礼合到一处举行。 太一殿前,皇帝仪仗身侧,亦早已备了一副仪仗。 随着礼官宣读诏书,自太一门后,在浩荡的随从下,身穿皇后朝服,头戴皇后珠冠的太子妃,入太一门,向皇帝走来。 崇宴远远看着对方向自己走来,他的面容微微紧绷,十二旒珠下,谁也看不见他的眼眶微微有发红的迹象。 等待着那个人走向他,就像是等待去拥抱住一个,耗尽一生,也未能完成的梦想。 那人终于走到了他身前。 向他行大礼。 崇宴就这样,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才在礼官的第二遍提醒下,宣读了封后诏书。 “……受天命,赐以金册金宝,中居于深宫。顾命有宠,永绥后福。钦哉。” 面前的人向他行跪拜大礼,双手高举头顶,从他手中接过诏书。 “臣,遵旨。” 然后赐金册金印,登銮驾。 帝后乘銮驾,往太庙,告太祖,禀皇考。 至此。 登基大典,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