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最后也没有。 只有崇复的心腹,那个亲自送他回去的禁军副统领,带来了一碗汤药,告诉他:“主子说,喝下这碗药,你可以回宫里去。否则你今日,恐怕是要被那些畜牲给玩死的。” 肚子开始剧痛那刻,他弯曲身体,竭力捂着自己的肚子,妄图能留下那个小生命。 可等他醒来那一刻,他知道,孩子没了。 他当时看着崇宴憔悴的,仿佛有悔意的脸。 心中一片麻木。 他已经很久不去想当年的事情,除了被梦魇住,什么作用都不会有。 可他今日是被崇宴的委屈刺激到了,歇斯底里,眼眶赤红:“你以为孩子是谁害死的,你不要给我奶母泼脏水。都是你!” “是你杀了他!” 崇宴仿佛是被这诛心控诉给钉住了。 他怔怔地盯住急促喘气的季文礼,半晌,才仿佛梦语道:“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嫌弃你为我生的孩子……” 季文礼花了一点时间,终于平静下来一些。 他讽刺地看着崇宴,麻木道:“太子殿下难道忘了,说我是怪物的,说我即便真的能生孩子,生的也是小怪物的……说这些的,不正是太子殿下吗? 崇宴似被人敲了一闷锤,他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张口想否定,却又陡然想起,在最初他强迫玉奴的时候,因玉奴的诸多不配合,他每每在进入玉奴体内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口出恶语,以得到玉奴的反应。但到底讽刺了些什么,他自己都已经记不得了。 他原本就未当真过。 可这天下,因果循环,竟当真是有报应的。 季文礼还在继续说,那仿佛是淬了剧毒的刀子,插进崇宴的心脏里。 “你以为是我姐姐要我下毒害你吗?你错了,我姐姐怎么舍得让我犯这样大的险,是我自己,是我恨毒了你,是我说要亲手杀了你才甘心。你不该杀我奶母姐姐。 他指指自己,脸上是充满恶意的冷漠。 “你该杀的人,是我。” 10.4 崇宴看着他,脸色一寸寸地发白,最终竟至惨白。 有一线黑血,从他的嘴角渗出来。 季文礼瞳孔微微一缩,却终是攥住手指,一动不动。 崇宴却笑了起来。 “……是以这一回,也是你自己要来……你扮成我的太子妃,同我饮合卺酒……也只是为了要杀我……是与不是?” 季文礼抿唇,道:“是。” “……一丁点别的原因,也没有……是与不是?” 指尖抠进皮肉里,季文礼仍是道:“是。” “……哈……” 崇宴又笑起来,那笑声含混着喉咙里的血,竟像是哭咽一般。 笑着笑着,便咳起来,连同黑污的血块一起咳出来。 室内弥漫起腥臭味。 季文礼偏过头,不去看他。 鼻尖却闻到一丝腥味,进到胃里,便是一阵翻江倒海。 他捂着嘴,快步走到盥洗盆处,又是一阵呕吐,这回连胆汁也吐出来,口中全是酸苦味道。 吐完之后仍不消停,肚子里的东西仿佛十分地焦躁,大吵大闹,不停地在踢他。 他不自觉地将手放在肚子上,安抚地摸了摸,走回来,发现崇宴已止了笑,神色不明地正看着他。 手微微一僵,又放回身侧。他若无其事走回桌边坐下。 崇宴一张嘴,一口血吐出来,用大红的衣袖一抹。 他看着季文礼:“方才忘了问你……咳……”才说几个字,崇宴便不得不捂住嘴,像是要将咳嗽捂回去,继续若无其事道,“……你过得好不好?” 黑血却从他的指缝之间流出来。 明明自己吐血吐个没停,还问别人过得过不好。 季文礼紧绷着脸,不回答。 “你都瘦了……咳咳……”崇宴停住了,咳一阵,才继续道,“……既然过得不好……就别再离开我了……” 季文礼双眉一紧:“你闭嘴吧。” 他不再去看崇宴。 屋内闷得快要喘不过气了,他想要透气。 他起身走到窗边,隐隐有刀剑相鸣之声传来,推开窗,则见远处有火光。 他出神地望着,忽而低声道:“再过半炷香,就能见分晓了。” 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身后的人听。 身后传来一阵咳嗽。 季文礼越加烦闷,快要呼吸不畅了,却听那人问道。 “……你和崇复……何时咳……认识的?” 那人的声音愈见低弱,夹杂着咳嗽的声音。 季文礼不回头,只定定地望住远处火光。 “是不是……比我见到你……咳咳……还要早……?” “否则……你怎么帮他……也不帮我……?” 季文礼觉得他问得很可笑,却并没有笑。 他背对着那人,声音在夜风中渐低下去:“崇宴,你这样人,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真心二字如何写。” 身后响起伴随着阵阵咳嗽的,扭曲的笑声。 “你以为他咳……崇复就有真心?……咳咳……” 季文礼低吼道:“至少他不曾杀光我亲人,也不曾待我如猪狗!” “所以你就咳咳……愿意给他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