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康妃帶著她的狗腿子們走了,後院只剩朱由檢自己,看著逐漸衰弱的火勢,朱由檢深吸一口氣。 李康妃能克制住動手的衝動這點,有點出乎預料,但還可控范圍之內。 趴在地上,打幾個滾,把身上的小蟒袍滾了一身灰,再把領口撕開,這件袍子算是廢了。 又朝自己臉上狠狠扇了幾巴掌,直到臉上火辣辣的方才停手,站在火堆前默然不語。 “殿下!殿下您沒事吧,奴才來遲了。”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魏忠賢的聲音,朱由檢立刻沾點口水塗在眼角。 魏忠賢帶著張宏一路跑到後院,就看到雙頰紅腫的朱由檢站在已經熄滅的火堆前,眼裡噙著淚水,似乎隨時可能哭出來。 張宏一看就明白怎麽回事了,跪在朱由檢跟前,一個叩首:“殿下,老奴來遲了,讓您受委屈了。” …… 另一邊,李康妃正在寢殿裡大發雷霆。 桌子掀了,椅子倒了,盆栽、瓷瓶之類的裝飾物更是碎了一地,幾名宮女跪在角落瑟瑟發抖,大氣兒都不敢出。 一名太監匆匆跑進:“娘娘,張公公來了。” “張公公,哪個張公公?等等,張宏?!” 太監氣都沒喘勻,指著身後說:“對,就是張宏公公,張公公一來就直奔後院去了。” 李康妃心裡一驚,提起裙擺快步朝著後院走去,剛過月門,就看到張宏帶著滿身狼藉的朱由檢朝外面走。 她連見禮都忘了:“張公公您這是?” 張宏沒個好臉:“娘娘,您今兒做的太過了,就算殿下頂撞了您,您教訓一下就得了,可您把書燒了,衣服也撕了,人還不放過,這就太過了, 總之,今日之事老奴會如實向皇上稟報。” 李康妃立刻來了個否認三連:“不,我沒有!不是我乾的。 我承認,書是我燒的,但我根本沒碰他,不信你可以問下人,他們都知道我沒碰他。” 李康妃一陣心慌,要是張宏真在萬歷面前說了她的壞話,她絕不會有好下場,除非朱常洛敢為了她頂撞萬歷。 蠢女人,張宏見的多了。 他面無表情:“你是主子,他們是奴才,他們誰敢說您的不是?娘娘珍重,殿下,咱們走。” 離開慈慶宮,張宏寬慰朱由檢:“殿下放心,皇上一定替您做主。” “張公公,這件事不要跟皇爺爺說好麽?皇爺爺身體不好,我不想讓他為我操心。” 稚嫩的面容和純真的話語讓張宏心裡說不出的滋味,點頭答應他:“好,那就不跟皇上說,老奴帶您換衣服去。” 朱由檢嗯了一聲,又嗚咽抽泣起來,抱著張宏的一條胳膊:“張公公,我想看我娘。” 張宏不解:“殿下想看,隨時都能去看啊。” “我…我的不知道我娘在哪。” “殿下,這是怎麽回事?” 朱由檢一臉委屈的把生母劉氏的事說給張宏聽。 朱由檢的生母劉氏,出身河間府的小戶人家,被選入太子東宮,成為朱常洛的淑女(低級妾媵)。 擁有後世的朱由檢知道劉氏是被杖殺的,朱常洛杖殺劉氏後,勒令所有知情人都忘記此事,顯然不想讓消息傳出去。 所以原來的朱由檢只知道母親是突然病死的,歷史上,朱由檢被封為信王之後,也只能偷偷向太監打聽母親被埋在何處,再偷著去祭拜,一直到他當上皇帝,才能公開祭拜。 張宏表情頓時肅然,多年鍛煉出的政治敏感讓他覺察到朱由檢話中隱藏的大事,他加快腳步,把朱由檢帶到司禮監值房外,衝裡邊喊:“來個人。” 門口站著兩名小太監,其中一個胖乎乎的中年太監跑來,“張公公有啥吩咐?” “王承恩,你帶著皇孫殿下去換身衣服,挑好的換。” “哎,殿下隨我來。” …… 安排好朱由檢,張宏回到乾清宮,把在慈慶宮看到的事和朱由檢剛才的話全部說給萬歷皇帝聽。 萬歷聽完沉吟許久,殿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良久,萬歷吐出幾個字:“讓盧受暗查。” “是。” “主子,要不要奴才跟太子爺打個招呼,給皇孫換個撫養人?” 萬歷皇帝閉著眼睛,躺在玉枕上,輕輕嚼著胡椒粒,“不視,不聽。” “是。” 一刻鍾後,朱常洛來到萬歷皇帝的寢殿前,就見到張宏守在殿門前,站的如同一尊雕塑。 朱常洛衝張宏一拜:“張公公,我聽說…” 不等他說完,張宏打開殿門,進去了再關上,留下朱常洛在風中凌亂。 朱常洛跪在殿門前,高聲道:“兒臣給父皇請安!” 然而,並沒得到回應。 朱常洛提高聲調又說了一遍:“兒臣給父皇請安!” 沒有回應,朱常洛就再說,說了20多遍後,殿門開了,張宏一臉肅然:“有上諭。” “兒臣叩問父皇聖恭安。” “朕安,滾,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