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從那以後,每一日的早晨,我總能聽見屋外的琴音,流流瑟瑟淅淅瀝瀝的,聽久了,倒也能成為習慣。 習慣這個東西很難解釋,以往是習慣七七,如今是習慣禦珩。他每一日早晨的琴音,以及準備好的早點,他會用微涼手輕劃我的頭髮,幫我梳一個簡單發髻,別上一支發簪一條發帶,如瀑的頭髮輕柔垂下,我很喜歡。 有一日我忍不住問他,為何他的手總是涼涼的,而不是溫暖。 他淡淡一笑,隻說是晨露重,也說是一直如此,他自己並未察覺。 這樣的日子倒過得舒坦,偶爾聽聽小曲兒看看戲本喝喝小酒,實在舒服。 禦珩釀的酒自然是極好的,而且他的酒量著實好得沒話說,每一次與他喝酒喝多了,我醉了過去,均是他照顧的我。 醒來的時候,他都是坐在床邊,修長的手拿著書,瞧我醒來,關心的問我可是餓了,頭暈不暈。 我很是受用,誠然這樣天上地下都崇敬的上神,這般照顧我,著實殊榮得很。 只是這一日的早上,我並未聽到琴音,起身開門出去,禦珩站在房門前,迎著晨光的背影,墨藍色的長衫也縈繞了一層光。 我撓撓頭,還未說話,他已轉身過來,清冷的手摸摸我的發:“墨墨,我給你梳頭。” 我呐呐的點頭,模模糊糊的打著哈欠回屋坐下,享受著他的伺候。 他慢慢的梳著,水鏡中倒映他的臉,帶著清冷和平淡,修長的手上上下下梳著發,緩聲道:“墨墨,方才青丘來人說,白裡找你有事。” 我點點頭,笑道:“他也有事兒找我,可真稀奇,禦珩,你去嗎?” “他請的是你,我就不去了,我做了點蓮花糕,去給你端來。”他已經轉身出去。 我伸手摸了摸柔順的發,他梳得還真好! 吃過蓮花糕,我騰上雲頭之際,回頭瞧了瞧仰頭看我的禦珩,說道:“我不曉得今天能不能回來,家裡就交給你了。” 他點點頭,揮手與我道別。 從昆侖虛前往南荒青丘,百無聊賴的行了約莫兩盞茶的時間,便到了往生海子對岸,瞧著了那無限好景色的青丘,我想,大約是因著我第一次來南荒,是以對於青丘這等景色也甚是喜愛。 誠然青丘是個仙鄉福地,能孕育出九尾白狐這等物種來,真真是人人向往的。 可一來青丘與昆侖虛都是一樣,左右給人的感覺都是至高上的神靈居所。 白止帝君生了四個兒子一個女兒,么女嫁上了天宮做太子妃,只等著如今的天君位份一過,白裡的小妹就是天后了。 到時候自然更是不一樣。 我站在雨澤山頭遙望了半天光景,這才過了往生海,落在了青丘的入口。 雖是個上神,然獨自出門在外,萬事還是低調一些,不用做出那麽多引人注目的事情。 是以隻報了昆侖虛的名號,說是白裡有請的,那守在入口的小神仙噥噥應著,恭順把我請了進去。 一路領到白裡居住的狐狸洞前,白裡也恰好出來,見了我上前笑道:“呦,仟墨,來了呀?” 我打量一眼四周的景色,笑道:“你這兒景色著實不錯,不錯啊!” 他笑了笑:“這都是小妹種的,前些時嫁去天宮前種了。” 我倒是知道的,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聽說天族太子死而複生,最終和青丘的帝姬終成眷屬。 他青丘的帝姬一直與天族太子有婚約,與我其實是一個輩分的,與三哥還是差不多年歲。 白裡此番讓我來他的青丘,其實是他新釀製了幾種好酒,因而讓我來給他品嘗品嘗,評價評價。 一共三種,兩種已經成功,還有一種需得等到明日。 我品了品,覺得他這酒著實不錯,合著比以往的味道還略略有些不同,我雖喝他的酒沒多長時間,但喝得也不少。 他上次在昆侖住了幾日,也給我留了幾罐,我全喝了。誠然確沒有禦珩的地道,但也相差無幾。 他的酒帶著醇厚的香氣,打開酒香就遠遠的散開,入口帶著絲絲冰涼,我喝了幾杯,竟覺得有些頭暈。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白裡這會兒的有些奇怪,可又不知道怪在哪兒。 只聽他說:“仟墨,留在青丘吧,你願意一直留在這裡嗎?” 我一下驀然,不明白他這是抽的哪門子魔風,可想要回答他嘛,一張嘴卻不知怎的,怎麽也開不了那個口。 他笑了笑,說道:“你是喝醉了,這酒勁兒很大,睡一覺就過了。” 我點點頭,如是去睡覺了。 豎日一早,揉著還有些微疼的腦門,手肘撞到了一旁某樣東西。 那黑乎乎的東西抬起來,是白裡的腦袋,白裡擔憂道:“昨晚上你一直在做噩夢,叫也叫不醒,現在怎麽樣?” 他說的,我一丁點兒印象也沒有,只是覺得腦門兒疼,搖了搖頭問他:“昨兒的噩夢,我說了什麽?” 他沉默半響:“你說,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信我啊……這樣的話。” 是嗎? 我深吸一口氣,出了狐狸洞伸個懶腰,今兒天很是晴朗,天上飄著幾朵白雲。 白裡已經備好早飯,兩人一同吃過之後,品嘗了他的美酒,坐在一起聊了許多四海八荒以往的一些事情。 等回神,已經是下午。 想到禦珩,我覺得我還是回去的好,丟著禦珩一人在蓮花境著實不是太明智的事情。 然則告辭了白裡回到昆侖虛,蓮花境內,我並未見著禦珩,走了一遍昆侖虛依舊沒有見到禦珩。 我隨即一想,這昆侖虛也並非禦珩的地盤,想來蓮花境住了幾個月的,他也住膩味兒了,是以回了東極宮也未不可知。 心裡頭不知怎的,竟有些微的酸澀,很淡很淡,我想,大抵是習慣了一個人,他突然離開,難免有些不適應。 比方一個人養了隻小貓小狗什麽的寵物,寵物突然離開了,都會有些難受的。 我正兀自鬱悶,三哥卻突突從遠處奔來,一把拽了我二話不說就往桑樺洞奔去。 他高興的說道:“小墨,舅舅醒了……” 我愣了,直勾勾的看著他很是不敢相信:“你說什麽?” “舅舅,你父親,他醒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