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正扯開嗓子,哭得那叫一個嘹亮。如意站在一旁,小臉沉沉。 看到小寶一直哭一直哭,如意怒道,“別哭了!”他年紀小,比小寶還矮半個頭,但這一吼氣勢十足,把小寶震得愣了好一會兒,看到他爹娘出來了,他才又大聲嚎哭。 譚夫人心疼地把小寶摟在懷裡,小寶一邊哭一邊跟他娘告狀。小孩子起了爭端,大人往往容易在心理上偏袒自家孩子,譚夫人一邊安慰小寶,一邊責備地看了如意一眼,問丫鬟道,“這是誰家的孩子?” 丫鬟未答,如意先問譚夫人,“這是你家的孩子?” 這話從一個小孩兒嘴裡問出來,讓人感覺有些不倫不類,譚夫人愣了一下,沒反應。 小寶還在告狀,說如意打他,還搶了他的小鳥兒。譚鈴音知道,小寶的話是不能信的,因此問一旁的丫鬟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個丫鬟便解釋了。原來方才糖糖從樹下逮到一隻小麻雀,還不會飛,想是不小心從鳥窩裡掉下來的。如意很喜歡,捧在手裡玩兒,小寶看到了,想要,如意不給,兩人便吵起來。兩個丫鬟從中調解,總算把兩人勸開了。誰知小寶趁身邊丫鬟不注意,轉過身來撲搶,倆小孩兒就這麽打在一處。丫鬟拉架的時候,也不知哪裡飛來一顆小石頭,打中了小寶的手臂,小寶就松開了如意,哇哇痛哭。 再後來,譚鈴音他們聽到哭聲就出來了。 譚夫人對這樣的解釋不甚滿意,“小孩兒哪有不打架的,一個巴掌拍不響。” 譚能文惱怒道,“你住口!” 偏那丫鬟是個伶牙俐齒的,聽譚夫人如此說,一撇嘴委屈道,“夫人的意思是奴婢們偏幫如意?大家都是客,奴婢們哪一個也不敢怠慢,不可能因為如意長得好看又有禮貌又有教養就偏幫他。” 譚夫人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譚鈴音走到如意身邊,輕輕扶了一下他的肩膀,溫聲道,“如意,他打疼你了嗎?” 如意搖搖頭,神色緩和了一些。他背著手上前一步,看看小寶又看看譚能文,冷道,“常言道,‘子不教,父之過’,令郎不過與我一般年紀,便如此放誕無禮,可見父母之功,實在令人大開眼界,佩服佩服。”說著,還虛虛地拱了一下手。 一番話把譚能文臊的呀,恨不得找個地fèng鑽進去。這樣毫不留qíng的話,成年人是說不出來的,也就是如意這樣口沒遮攔的小孩子,脾氣上來了有什麽說什麽。偏偏人家說的還在qíng在理,使人無法反駁。這樣的話從小孩子嘴裡說出來,才更讓人無地自容。 譚能文看看如意再看看自家兒子,瞬間有一種把小寶塞回他娘肚子裡重新接生一遍的衝動。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其實在大多數父母眼中,自家的孩子永遠是最漂亮最可愛最聰明最懂事的,這是一種由血脈相連導致的感xing的自欺欺人。但是現在,譚能文連這樣輕而易舉的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有如意對比著,連瞎子都能看出來這倆小孩兒誰在天上誰在地下,誰是雲誰是泥。 而且,剛才如意說的話直指問題的核心。小孩兒才多大,懂什麽呀?之所以歪成這樣,純粹是爹媽慣的,父母無能! 譚能文感覺自己臉上像是被人重重地扇了一耳光,火辣辣的難受。並且,他也十分想自己扇自己一耳光。 如意小孩兒充大人罵夠了,覺得不必久留,轉身就走。 譚鈴音跟上去,讚如意道,“如意,你方才說的真棒!”她本來還想給他伸張正義呢,結果這一個小孩兒直接跟倆大人過招兒,完勝! 如意低頭不語。 譚鈴音有些擔心,“是不是剛才被小寶打了?打了哪裡,我看看。” 如意突然抬頭看她,眼睛裡蓄滿了淚水。 譚鈴音心疼壞了,“怎怎怎怎麽了?” 啪嗒,啪嗒。如意的眼淚掉下來,像是透明的水晶珠子在滾動。 譚鈴音蹲下身,手忙腳亂地幫他擦眼淚,“別哭,到底怎麽了,我們一起想辦法。是不是哪裡疼?告訴我好不好?” 如意攤開手給譚鈴音看,他手裡有個小麻雀,翻著白眼,一動不動,“它是不是死了?”他問道,說完又掉眼淚。 譚鈴音把麻雀拿過來一看,嗯,這可憐的小家夥死得很徹底。可是她不忍心告訴如意,便說道,“jiāo給我,我想想辦法,沒準能救回來呢!” 如意點了點頭,摟著她的脖子,臉貼在她肩上,溫順得像一隻小綿羊。 譚鈴音的心又要化了,她覺得她可以為如意做任何事qíng。 麻雀死成這樣,救是肯定救不回來了。譚鈴音拎著麻雀的屍體找到唐天遠,央求他幫忙捉一隻一模一樣的。 唐天遠簡直不敢相信,“你多大了,還玩兒這個?”他把屍體翻看了一下,又有些鄙夷,“不是我說你,你要玩兒也玩兒點好的,畫眉鸚哥兒什麽的,這個……這個是麻雀。” 譚鈴音雙手合十,“我就想要這個,你幫幫我。”她沒好意思告訴他,要這個是為了討好一個小孩兒。 唐天遠扶額,“好,我現在吩咐人去給你捉鳥。” “不不不,”譚鈴音攔住他,“這件事要偷偷的,不能被人知道。你看你輕功也不錯,能不能自己一個人去呀?” 一個縣令,偷偷摸摸地爬樹掏鳥窩,還是偷人家麻雀母親辛辛苦苦孵出來的小鳥,這畫面唐天遠真不忍心細想。 譚鈴音見他無動於衷,便摟著他的腰,踮腳親他。 不能因為被親一下就妥協,唐天遠心想,至少也要多親幾下…… 譚鈴音順著他的嘴唇往下,親了一下他的下巴。 唐天遠吞了一下口水。依然八風不動。 譚鈴音玩兒xing大,嘴唇再往下,看到他的喉嚨在滾動。她便親了一下他的喉結,接著含住它,輕輕舔了一下。 唐天遠整個人都蘇了。 “去嘛去嘛。”譚鈴音撒嬌道。 去去去,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去! ☆、第67章 唐天遠抓小麻雀的時候,被鄭少封看到,後者深深地驚悚了。以前他玩兒個小畫眉都被唐天遠說玩物喪志,現在,這個一本正經的人,他在掏鳥窩! 鄭少封差一點甩自己一耳光,想看看他和唐天遠到底誰得了失心瘋。他在樹下轉悠了兩圈,最後嗖地一下高高躍起,在上升的過程中,他看到唐天遠正笑眯眯地抓著一把谷子喂小鳥,鳥窩裡還有半個饅頭。 鄭少封再次受到驚嚇,落下來時下盤不穩,踉蹌著退了幾步。 唐天遠也發現了鄭少封,他拍拍手,從容地跳下來。 鄭少封看到他的jiāo領領口有些松動,裡面顫巍巍地探出一個小腦袋,是一個小麻雀。 “你你你……”鄭少封張大嘴巴,說不出話。 “哦,我拿了它們一隻鳥,有些過意不去,所以回饋了一些吃食。”唐天遠說得雲淡風輕。 “不是,你捉它做什麽?” “常言道,美人一笑值千金,我不過是用鳥討好她一下,求之不得。”唐天遠背著手,笑得一派風流,只可惜他胸前的小鳥不停地晃腦袋,有些煞氣氛。 鄭少封明白了,“你想用鳥去討好譚妹子?” 唐天遠點了點頭。 “啊,你要用鳥討好美人,”鄭少封又重複了一遍此話,最後摸著下巴嘿嘿笑,“下流坯!” *** 唐天遠把小麻雀給譚鈴音,譚鈴音一轉手就給如意了,如意很高興,自不消提。 快傍晚時,唐天遠要親自過問紀衡夫婦的住宿問題。這兩尊神沒提前打個招呼,所以他來不及搞隆重接待,隻好現打掃出客房。他又覺得這樣簡陋的客房實在配不起那兩位的高貴氣質,思前想後,gān脆把本縣衙最豪華的院子騰出來。嗯,就是他自己住的地方。 季昭覺得不用那麽麻煩。反正這個院子的房間不少,大家就住在一起嘛,熱鬧。最重要的是,譚鈴音也住在這裡,季昭得知她照顧了清辰多年,對她很有好感,一直想和她親近親近。 季昭的意思就是紀衡的意思,這個提議沒有任何人敢反對。 唐天遠堅持把正房讓出來了,他住進了西廂房。 譚鈴音也在西廂房。 嗷嗷嗷,他和音音住隔壁了!唐天遠覺得特別特別幸福,一下子就原諒了“譚鈴音央求他抓小麻雀是為了借花獻佛討好如意”之事。 用過晚飯,大家也都累了。紀衡覺得,他老婆今天經歷了人生中的大喜大悲,又哭了那麽久,到現在眼圈都還是紅著的,這個夜晚,她一定很需要他的安慰。 他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但是她卻不好意思地告訴他,“我今晚想和鈴音妹妹一起睡。我想和她秉燭夜談。” 紀衡勸道,“你有什麽事可以白天說,晚上鬧人家多不好。”最重要的是,他怎麽辦! 季昭有些為難,“我都和她說好了。” 紀衡隻好妥協,一臉幽怨地目送她離去。 其實季昭一點也不覺得累,更沒什麽困意。她找到了自己的親弟弟,這是她做夢都不敢想的事qíng。所以她今天從見到譚清辰之後就一直處於一種極度興奮的狀態,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的一切,這些年他過得怎麽樣,好不好,有沒有被人欺負…… 譚鈴音很理解季昭的心態。她開門把她迎進去,遞給她一個暖爐。 季昭接過暖爐,道了謝。她看到chuáng腳臥著一團毛茸茸的東西,是那條叫糖糖的狗。 譚鈴音解釋道,“糖糖也怕冷,所以它晚上會睡在我房間裡,你怕它嗎?” 季昭搖了搖頭。她在譚鈴音面前有些微不好意思,身為一個皇后,這種qíng緒很不常見。究其原因,大概是因為太重視,所以才小心翼翼地對待。 譚鈴音看出季昭的羞澀,她拉著季昭坐在chuáng頭,笑道,“你是清辰的姐姐,我也是清辰的姐姐,所以我們倆該是姐妹。我聽你夫君叫你阿昭,那我就叫你昭姐姐好啦。” 季昭重重點頭,笑得眼睛彎彎,“嗯!” 譚鈴音想活躍一下氣氛,她就拍了一下腦門,“咦,我想起一件好玩兒的事qíng。” 季昭笑問,“什麽?” “你姓季,名字叫季昭,你又是從京城來的。我聽說當今皇后娘娘也叫季昭,你說,她要是知道你名字跟她名字重了,會不會qiáng令你改名字呀?”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