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橙对许墨染的认知,定格在”白得的哥哥”这一段位。第一次见到许墨染,是苏挽云改嫁前夕的一次重组家庭聚会,苏挽云带着她,许康健带着许墨染。当时许墨染还不是一身白衣的打扮,二十多岁的他,穿一身灰色高定休闲服,活脱脱一枚生人勿进的富家公子哥。但是一开口,出乎意料的温柔。当时程橙就开玩笑的对他说,你这样的性子,要是穿着白衣骑白马,真像白马王子。从那以后,他还真就只穿白衣服。不仅如此,在程橙和许康健闹翻之后,许墨染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有空就往程橙这边跑,行事作为担得起标准好哥哥。许墨染对她的种种的好,也让程橙在父母先后离开之后孤寂的生活,有了一丝温暖。就算许墨染骗她一次,她怎么会真生他的气?程橙轻舒一口气,声音柔和下来:“没有。”“那就好,橙橙,你昨天就那样突然跑掉,我真害怕……”许墨染的声音略显疲惫,他顿了一下又说,“这件事情我应该先跟你商量好,没想到你对阿姨的芥蒂这么深。”程橙默然,她和苏挽云之间并没有什么芥蒂可言。眼睁睁看着爸爸在爆炸中消失,这种深入骨血的痛,并不是一个“芥蒂”可以形容的。她沉默一下,还是狠心把心中的话说出来:“墨染哥,我和她之间,互相记恨一辈子也好,就这样逃避一辈子也好,都是我们之间的事,不需要别人插手。”许墨染叹气,说:“好,你们的事,我再也不会干预。”程橙猜测,许墨染此时一定失望透顶。许墨染为了让她回到那个重组家庭,这两年不知道付出多少努力,说了多少好话。一个城市两头跑,到头来不仅没成功,反而让程橙和苏挽云再度闹掰。电话那头再度传来许墨染的声音:“橙橙,我现在在你们队的小区门口,昨天那顿饭没有吃到,今天补上?”程橙看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便答应下来。换身衣服出门,信步走到小区门口。许墨染换了一台黑色跑车,不像红色那台那么张扬,更显低调。许墨染就站在车旁,一身白衣的他脸色有些苍白,在黑车的衬托下,很憔悴。许墨染站着等程橙走近,等她走到距离他只有几米距离的时候,肩膀一松,长长舒一口气。“橙橙。”许墨染的声音还夹杂些许后怕,“对不起。”程橙瞧他眼睛里还有红血丝,下巴冒出一层青色胡茬,像个落难的王子。心中仅有的那点怨气也烟消云散。“没事了,我只是还没有做好见她的准备,所以……”程橙说,“以后我可能会坦然面对她,但那是我的事。”程橙见许墨染疲惫的脸上闪过一抹无奈,于是转换话题说:“不是说带我去吃饭吗?走啊?”——接近黄昏,程橙回到别墅。天还没黑透,客厅只开了两盏壁灯,暖黄色的灯光下,依稀能看到背对大门而坐的慕正则。还没进门,只看到这人一个背影,程橙突然心虚起来。她躲在门口,心想自己在心虚什么?不就是跟许墨染一起吃了个饭吗?许墨染是她哥啊!跟哥哥吃饭犯法了?程橙顿时底气充足,抬头走进客厅。“晚上好,慕队。”程橙跟慕正则打招呼,眼睛不断往楼梯那边瞄。“还知道回来。”慕正则回过头,满脸不悦,“跟人吃饭去了?谁?许墨染?”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没等程橙解答,慕正则就极其冷漠的轻笑一声:“呵……”程橙呼吸一滞,装着淡定的说:“哦,是啊,没有影响到慕队的胃口吧?”慕正则风轻云淡的瞟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说:“当然不会,但会影响到你的睡眠。”“什么意思?”程橙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环视一周,发现别墅客厅里没有人影,二楼也根本没人在的迹象,“他们人呢?”“谁?”慕正则轻飘飘的说。“大兵,小天,还有周佳期?”慕正则喝一口茶,往身后的沙发上一躺,惬意的像个慵懒猎豹:“大兵迟到十五分钟,绕山跑十圈,小天迟到半个小时,我让他把许氏的防火墙破了再睡,至于你——”慕正则看一眼腕表:“距离六点归队的时间已经过去一整个小时,你认为你会几点睡?”“……”程橙惊讶道,“今天不是周末吗?”“周末?”慕正则挑眉,一副浑然不理解的样子,“我有说过你们有周末吗?”这还真是……无!耻!啊!慕正则拿来一摞现场照片,放在茶几上,让程橙通过这些照片里的面的蛛丝马迹,推测出作案者的基本信息。这些照片里不乏有些血腥的场面,大晚上一个人看这些,相当残暴啊。程橙看了几张,从里面挑出三张标注为“2014年6月”的照片,这三张照片属于同一起谋杀刑事案件,前两张是死亡地点拍摄,最后一张是死者的死亡近照。受害者是一名年仅十八岁的小姑娘,有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五官清秀可人,像从画里走出来的江南女子。然而照片上的死者,除了五官完好之外,其他部位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腹部有六处刀伤,手臂和腿部各有两处刀伤,致命伤害在脖子部位——凶手在折磨完死者之后,割开死者的气管致使对方窒息死亡。程橙在上大学和当刑警期间,见多了死亡现场,饶是这样,第一眼看到这张死亡照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皱眉。单纯的惨状还不至于让她触动,可是这起案件,受害人身上肆虐的伤痕,还有那清新可人的脸,将惨剧无限化放大。正如一朵蹂躏之后,仍然娇艳无比的玫瑰花,被人揪掉花瓣,扔进杳无人烟的沼泽,逐渐被泥吞噬。程橙将那张死亡照片倒扣在桌面上,拿起另外那两张现场照片,扬手问:“这起案子是两年前的凶杀案,凶手都已经被毙掉了,还不够干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