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鬼怪最多的时候不是万圣节，而是时装周。
每年时装周，国内群众的乐趣在于品评前线不断发回的魔幻造型照片，平时貌美如花的大明星们一个个被搞得惨不忍睹，是大家喜闻乐见的。YXC旗下艺人总能在一群妖魔鬼怪中，为大家洗一洗贬值的双眼，从前人们以为是YXC合作的造型师胜人一筹，今年YXC小公主翁唯语的华丽翻车事故警醒了世人，事情不像大家想的那么简单。
在粉丝的热切期盼中，翁唯语穿着“睡衣睡裤”来到了巴黎，很快换上了烟熏妆和绑带小黑裙，努力化身街头小妹。
没等观众从清纯校花秒变小魔仙的打击中回血，另一组太空感十足的摇滚迪斯科造型又袭击了大家的眼球，要不是她的杨柳腰还在，真要怀疑小姑娘突然身怀六甲。
第三天，她以一身荧光玫红小礼服回到地球，竟让人觉得还过得去，不过黑发一夜变浅棕，这种色彩搭配总让人觉得在网店爆款推荐栏见过。
不知是否出于对“直角肩”的执着追求，接下来的几天，翁唯语虽然换了好几套造型，但都不肯放下Balmain的标致垫肩，炫酷女孩招摇过市，时尚圈毒舌博主戏称她为“行走的衣架”。
乐观地来看，翻车翻得轰轰烈烈还是不枉此行，至少让很多不看网剧的叔叔阿姨，认识了这位审美叛逆的“小太妹”，并警告家中未成年人“敢学翁唯语就打断你的腿”。
相比之下，可爱的江盈小朋友像一缕毫无存在感的黑烟，从巴黎上空飘了过去，无人在意。厚重的墨黑齐刘海，把她圆圆的小脸勾勒出河豚的曲线，哪怕她身着夺命单品渔网长袜，也没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或许是因为那件黑色拖地斗篷来自魔法世界，具有隐形功能。网络上对她吐槽不多，有极大概率是没认出来。
不过平心而论，明星们再离谱也赶不上网红，明星看秀要么是品牌邀请，要么是杂志邀请，网红们自己买票各显神通，脱线概率就更高了，花了钱不能白去，魔幻造型伴随通稿满天飞。在一定程度上起了反衬作用，把小花们的口碑挽回了一点。
正面示范不是没有，郭俊自下飞机起就炸了场，一头银发让粉丝们疯狂流泪，梦回天团。这正好侧面揭露了一个真相——
不是YXC造型师技高一筹，而是YXC早期艺人出道环境艰难，能扛着“杀马特”造型吸粉的幸存者们表示，时装周的化装舞会是小儿科。翁唯语小朋友显然败在没经历这重洗礼。
柳女士的出场本来也广受好评，黑金眼影配烈焰红唇，一身吸烟装，自带鼓风机，被全网美妆博主模仿个遍，野心勃勃的女孩们收获“尾牙制胜法宝”。
但是品牌大秀前排一落座，和郭俊同框坏了事。一个比实际年龄年轻，一个比实际年龄成熟，拉大了差距，连姐弟都算不上。
双方粉丝互相指责打了一架，又一起揪着勤奋产出同人文的朋友们打了第二架。
直到前线传回柳溪川和黎月行的街拍合影才偃旗息鼓。
凹造型场所有限，溪川和黎月行完全是偶遇。
黎月行平日营销重点放在演技上，不屑于争奇斗艳，品牌邀请完成任务罢了，意不在夺人眼球，造型普通清爽普通帅，中规中矩。
溪川黑风衣、银耳坠、背头、车厘子唇色。美是美，就是用力过猛。
黎月行一看见她，笑喷了，溪川不笑，黑山老妖没有这个表情。
“你杀青也跑得太快了，我以为以后得靠漂流瓶联系。”
“夸张吧，你明明有我微信。”
溪川倚墙摆一摆厌世脸，显得身边人像好好先生。
“有些事要见面说，看得见反应才有意思。”黎月行转过头狡黠地笑，“我接了《夜影》。让你从经纪人那儿或者网上先知道就没劲了。”
黑山老妖有时也能讶异，眨眨眼睛：“你不是说要休假，今年只跑综艺了吗？”
“角色好啊。”
卧底题材，他喜欢不足为奇。但这个剧怪在女主角才是卧底，男主角只是警察，发挥空间反而没她那么大。难得他“伟光正”一次。
“可我还没签。”溪川小声说。
“为什么？”
“有点事还悬而未决。”她语焉不详。
不管还有什么悬而未决，MT视频的策略，是先让营销号放出男女主角消息洗了版，用的就是这套街拍合影，坏女人和好男人，很搭。
这两人现代装物料丰富，剪辑大手连夜开始工作，两人粉丝抱着IP原著嗑得如痴如醉。《夜影》连个影都没有就被炒得火热，成为与时装周“百鬼夜行”共存的另一热门话题。
但是世间常态，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影业的试镜郭俊没能到场，梁鸿远如约而至，可是柳溪川缺席，剩下的只是走个过场，女主角定了彭羽清。陈谅很崩溃，并在之后的会议上不加掩饰地表演了一出“万箭穿心”。
“完全不行，梁老师的戏，彭羽清一个回合都接不住。”他按下遥控，试镜影像暂停在幕布上，“梁老师这边已经在凶杀边缘了，画面一给到彭羽清，马上进入文艺爱情MTV。”
赵一凡并没有否认，只是眯着眼帮忙找借口：“羽清毕竟比梁老师年轻九岁，可以理解。去外面找同年龄的女演员，都会面临这个问题。现在只是试镜，说不定正式开机入了戏就好了。”
“我没信心能调好她，她这个风格已经相当模式化。要说年轻，我刚从《金簪》剧组出来，比她还年轻的柳溪川都不至于这样。”
“柳溪川就不要提了，她连试镜都不来。”这情况让赵一凡很意外，他有点生气，转头问洛川，“柳溪川跑哪儿去了？”
“接了个大IP，委婉地说我们剧本没意思。”洛川如实转达。
赵一凡挑起眉：“那个大IP有什么意思？你给我说说。”
“女主角是反社会人格、失忆卧底、犯罪集团女掌门、复仇……”
“行行行。”赵一凡不耐烦地挥挥手，“所以我说现在这种猎奇的流行很不好，一个主角出来不带点人格分裂、精神分裂都没有面子。社会做错了什么，动不动就反社会？”
陈谅忍俊不禁：“我们梁老师的角色也够反社会的。”
“那是剧本问题啊，为什么我们的反社会不如别人的反社会有意思？”赵一凡忽然较上了劲。
“我们是男主角反社会，女主角觉得没意思很正常。我和余老师本来还在加女主角和男二号的剧情，但要是定彭羽清，真是连创作欲望都彻底没了。”
“为什么？”
陈谅举起彭羽清艺人卡上的大幅照片贴上白板：“这是彭羽清。”他又接过助理递来的郭俊照片贴上去，“这是郭……”难以置信地回头，再看一眼这位像极了发型总监的银发男子，问助理，“这是郭俊？”
助理姑娘捧着脸冒星星眼：“很帅啊。”
可是挑了最帅最帅的一张呢。
陈谅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这是郭俊。彭羽清和他就像生活在两个次元，谈不上任何化学反应。可能人生唯一的交集，就是当彭小姐走进店里，郭俊喊学徒去给她洗个头。为什么他不自己去呢？因为彭小姐一看就不会染发烫发办卡，她只能接受洗剪吹。”
洛川掩住嘴，肩微微抖起来。
“柳溪川和郭俊的合照。”陈谅对助理伸出手。
“没有。”
陈谅没发问，但满脸写着“不是让你去找吗”。
助理姑娘一边把柳溪川的个人照递过去，一边解释：“合照被粉丝举报掉了。”
赵一凡接话问：“为什么举报？”
可惜在座的主创都不年轻了，没有人能给出合理解释满足他的好奇心。
幸而助理姑娘没挑她“拜金继母”或“黑山老妖”的造型，白板上一张淡妆照眼神倔强，比较应景。
赵一凡支着脸盯着白板沉默半晌，转向编剧：“余老师，要不你先参考柳溪川和郭俊的形象完善一下剧本，我们抓紧报备案。”
但他没说女主角定彭羽清，也没说定柳溪川，会就这样散了。
陈谅向洛川打听，洛川也揣测不了赵一凡的心思。
真正让赵一凡转了心思是三周后，备案通过，顺理成章请人吃饭答谢。
饭局上对方夸这剧本不错，提及：“前天碰见卫东我还向他打听，他透露主演是梁鸿远和柳溪川。那真是可以期待。”
赵一凡处境有些尴尬，急于推卸责任：“柳溪川片酬要得太高，可能不能参演。现在互联网平台请她演剧片酬都很高，我们承受不起哇。”
对方一听不高兴了：“怎么能一心钻进钱眼里？我来找她谈话，为了电影事业的繁荣，零片酬来出演都是应该的，作为一线演员，连这点社会责任意识都没有吗？”
赵一凡骑虎难下，赶紧表态：“不不不，没到那地步。现在还在和她经纪公司协商，相信应该能达成协议。”
“协商不下来你找我。我最看不得这种唯利是图的风气。现在提倡演员自律降薪限酬，他们还顶风作案！”
“是、是，太不像话了。”
赵一凡不敢冒险“破坏电影事业的繁荣”，第二天让洛川把新剧本给溪川经纪人递过去，可左等右等没回音，洛川回话说：“柳溪川从巴黎回来直接去泰国度假了。”
这么拖着不是办法，他又让赵絮约易辙吃饭。
易辙拉上林文亮作陪，苦笑自己“做不了她的主”，让林文亮当证人。
林文亮倒没撒谎，实话实说：“他们YXC的艺人是这样的，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我都怀疑他们选人标准的第一条，是看上房揭瓦能力。”
赵絮说：“感觉柳溪川还可以，她在我们组算事少的。”
林文亮现身说法：“那是正好顺了毛。她在我剧里骂导演、踩剧本哪是谣传？这个电影她不想接，经纪公司强迫她接了，她还能乖吗？”
易辙缓了缓语气：“也不是不想接，只是《灰鲸》悬置太久了，《夜影》的剧本递过来她很喜欢，档期不巧撞了嘛。”
原来根源还是档期冲突。
赵一凡决定去把《夜影》的立项拦下来，找出冠冕堂皇的借口：“这种又是反社会又是复仇的剧太不正能量，本来就不该拍。”
赵絮先不干了：“你不要乱来啊，柳溪川和黎月行再续一个剧，可以让《金簪》热度一直持续到明年播出，能省多少宣发费用！”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这种事根本不需要你操心，电影定角本来就应该听导演的。既然陈导这么看中柳溪川，那让他去把柳溪川叫来，叫不来他总得找个备选。这样对上对下都有了交代，导演出于艺术考虑定的人。”
于是，皮球又踢回给了陈谅。
洛川对他深表同情，并体贴地给他订好了机票酒店，送他到机场。
“还是不接电话？”
洛川摇摇头：“她压根没开通国际漫游。”
“我不信经纪人都联系不上她。”
“问题是我也联系不上经纪人，给易辙发消息不回，打电话老是转到公司座机，助理记了留言就石沉大海。”
陈谅冷哼一声：“说不定是故意的。”
“肯定是故意的。”洛川知道易辙正忙那个在映的国庆档电影，可连顾卫东都没忙到没时间回电。
“这叫什么事啊。”陈谅对溪川毫无头绪，落了地只能像没头苍蝇似的满街乱窜，不就是个演员吗？敢让导演追着跑，真是畸形的行业畸形的生态，“还不如让季向葵演女主。”
洛川淡淡地瞥来一眼，知道他不是认真的，担心的却是他缺乏求人的天赋，“三顾茅庐”可能演成“三打白骨精”。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