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是个靠山的西餐厅,二楼靠窗的位置, 偌大的大厅,一盏灯都没有,只有零星的几根蜡烛, 中央是个舞池,有台阶通到底下,一个穿着小黑裙的年轻女郎在升降台上拉小提琴。 《神秘园》, 很耳熟能详的曲子。 傅时卿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 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四周就只有音乐声。太安静了,南夏真不适应。 遑论整个餐厅只有他们两个客人。 她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 搁下倒茶,用餐巾拭了拭嘴巴。 傅时卿抬起头来:不合胃口?” 他抬手要招来侍者, 南夏忙说,不是,东西很好吃。” 那你怎么不吃啊?” 南夏也没掩饰,笑了笑, 跟他直说了:说句实话,我真不习惯,日常去过的最高档的就是6、700单人一顿的餐厅了,平时跟朋友去吃饭都是选热闹的地方,越热闹越好。你这样把人都给赶了,我真不适应,总觉得哪儿怪怪的。还不如我们在家里自己煮火锅吃呢,还自在些。” 你喜欢热闹?”傅时卿问她。 南夏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喜欢的是热闹的环境,但都是看别人热闹。当她身处于这种环境中时,本身却游离在那种热闹之外,很难融入。 很小的时候,我妈就过世了,我爸也不怎么管我,常年在外面,所以……”他想了想,说,我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吃饭。” 不只是吃饭,他习惯了自我管理,性格也比较冷静自持,不大喜欢嘈杂的环境。 南夏沉默了好一会儿,想说点儿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傅时卿这时起身:你不喜欢的话,换个地方吧。” 南夏下意识跟着他站起来,站起来后,又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用这么迁就我。” 他这人,虽然看着彬彬有礼,但不像是会迁就别人的人。当然,也不像那种会和人争辩的人,大多时候,很多人都是被他选择性忽略的吧。 南夏心里琢磨着。 傅时卿把外套搭在臂弯里,回头跟她笑:多久没见,当我生人了?” 跟着他走出这个餐厅的时候,老板还来送人,态度很恭敬,南夏跟在他身边,也像个上宾。老板还挺惶恐的,旁敲侧击,问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她抬头看看他镇定自若的脸庞,一颗心也定下来。 这个点,不行结束的人流已经很稀疏了,夜间排挡却正是开摊的时候。他们去了一家街尾的大排档,是露天的,一对华人夫妻还开。 南夏点了一大堆东西,回来的时候脸上都是笑。 傅时卿拄着头望着远处,好像在发呆。南夏屏住呼吸,看他安静的侧脸。这个人不说话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冷漠寒峭。 可仔细看,眉宇间又有些柔和。 其实他的五官并不凌厉。 南夏越看越觉得捉摸不透这个人。 傅时卿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脸来:怎么这样看着我?” 南夏性格开朗,也不介意跟他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玩笑地:你好看啊。” 傅时卿微微挑眉,说出的话却让她无言以答:你在引诱我吗?” 说完这话,他毫不避讳地和她对视着,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叫人恨得牙痒痒。这人——得咧,刚刚还觉得他人其实也还可以,这会儿又回到老样子了。 南夏不甘示弱:我这点儿薄柳之姿,哪能被您看在眼里啊?” 傅时卿笑而不语。 东西端过来了,南夏就埋头狂吃。可吃了会儿,见他动都不动的,自己吃得也就没那么香了。 不喜欢就不用迁就我。”她这人向来是有什么就要说出来的。 傅时卿说:我吃饱了。” 你刚刚才吃多少啊?”她嘀咕,不吃就不吃。” 傅时卿:最近身体不舒服,老犯胃病,吃多了会反酸。” 南夏怔了怔,心里有点后悔,可笨嘴拙舌的又不知道说什么,gān脆埋头吃东西了。 好在傅时卿也不是个多话的人,坐一旁安静看着她吃,没半点儿不自在。 俊男靓女,衣着非凡的年轻男人拄着头安静地望着那女孩,在旁人眼里,怎么看,都觉得是在望着自己最深爱的人。 有不少人往他们这边看,大多数目光是落在傅时卿身上,期间还有几波年轻姑娘过来搭讪,说要请他喝东西,把南夏完全无视了。 可他每次都是千篇一律的谢谢”、不用”、抱歉”。 南夏忽然明白为什么他吃饭都要提前清场了。 要换了她,早不胜其烦了,可这人还是雷打不动的平静,好像那些骚扰根本没放心上。南夏都不得不佩服他的定力。 我吃完了。”不过,她也确实不忍他在这儿陪她受罪了。 两人沿着河道走了会儿,南夏忽然在一棵椰树下驻足:傅时卿,我有话想问你。” 她的表情很是严肃,跟方才大相径庭。 傅时卿也没什么意外:问吧。” 你是不是想通过我对付舒彦?”把埋在心里的问题丢出来后,南夏就紧紧盯着他漂亮迷人的眼睛,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看着好像与世无争,什么欲望都没有,谁知道骨子里怎么样呢? 此人前科太多。 就这么对视了半晌,傅时卿开口说:看够了?” 南夏:gān嘛不回答我的问题?” 他说得gān净利落:因为你脑子有坑。” ……” 傅时卿瞥了她一眼:成天不知道在想什么?舒彦那种跳梁小丑,我真想宰了他,我保证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南夏:……你不是想从他那儿拿到那什么矿山、码头的转让书吗?” 不是我想,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 就是施舍给乞丐,舒彦他也不配碰。” 南夏虽然也觉得舒彦幼稚:……你话也说得太难听了吧。” 难听?”傅时卿挑了挑眉,挺稀奇的模样,你觉得我说话难听?” 其实他的嗓音低柔沉着,听着让人很醉心,尤其是尾音,有那么一瞬都是苏苏麻麻的。 南夏收敛心神,没打算让他看笑话:声音好听,可话里的内容难听。” 傅时卿冁然而笑:我当你夸我了。” ……” 夜深人静的,两人并肩站在树底下,倒有种说不出的契合感——如果忽略他的话的话。南夏心里不那么畅快,可又不能说他什么。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傅先生,我的广告还没拍完呢,我得回酒店了。” 我可是病号。”他看她一眼,你个小没良心的。” 说完他就顺着河道往前面去了。 南夏撇撇嘴,抬脚跟了上去。两个人,又这样安静走了很久,他才停下来跟她说: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南夏说:你是不是真的很忙啊?” 傅时卿点点头:有个项目,要跟东环集团合作,最近身体不是很好,心情也不好。” 南夏沉默了会儿,垂下头,瓮声瓮气的:好吧,你注意休息。” …… 第二天要换地方取景,坐大巴,历时三个小时抵达了海滨的一个小镇。 这是依山而建的一个城市,不远处就是码头,自上个世纪开放港口后经济一直处于高速发展的阶段。 大巴在山下的镇口就停了,前面不让过去。 几人收拾了行李,依次下车,去码头转租了几辆车。这依然是个古老的山城,背靠群山险峻,在密林的掩映中辟出难得的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