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北方中原地带,风沙相对南方大得多。此次作战,是生死殊搏。王朝的主力军队全部聚集在河北,义军的精英将领们也都将生死置之度外。看来衰微的队伍却是卧虎藏龙——骁勇冷血的项羽;沉毅锐气的英布;血气方刚的蒲将军,作战经验丰富的龙且、钟离昧等。这次行军也与往日格外不同,虽然明知前方道路险阻,如临深渊,但是马车中却多了很多“闲杂人员”。不可一世的宋义废话很多,天真的范增始终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采薇以为全军就她一个女子,但是上了路,惊觉地发现除了她,同坐的马车中竟然多了一个温柔娴雅的清秀女子,一副含羞脉脉、犹见犹怜的娇楚模样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保护、垂惜。她是当阳君英布的爱女——英兰。英布很疼惜英兰,起兵以来只剩下这唯一的亲人,所以一直带在身边,在行军前还拜托采薇照顾自己的爱女。虽然她与采薇同年,但是楚楚娇柔的样子的确让人很不放心。一路上,采薇以为有人陪伴了,起码不必那么寂寞,但是情形恰恰相反,英兰小姐始终一副含羞的样子,文雅的一句话也不说,无聊至极。采薇和英兰一辆马车,范增宋义等人一辆马车,就这样颠簸了数日,晃晃荡荡地来到了距离巨鹿很近的安阳。巨鹿外阵势很是壮观。此刻局势 “四面楚歌”,不仅有秦国强大阵容的包围,燕、齐诸国也派来了救兵援助,可是却没有任何义军敢于出手,这哪里是援助,简直是看戏,而且为后世留下了一个著名的成语“作壁上观”,看着巨鹿一天一天地残破、凋零。这样的局势的确很诡异,有一种箭在弦上的紧张,可是这箭谁也不肯发。代表楚国的义军同样驻扎在巨鹿城外的安阳地,没有上将军的命令和印玺,谁人也不得擅自发兵,就这样在宋义的坚持下,众人竟然和其它诸国一样驻扎在安阳竟达一月之久。因为宋义乃是叔父生前的好友兼谋士,所以项羽强忍耐着,给足了宋义的面子。烈酒,一杯一杯复一杯;怒气,一天一天剧一天。天越来越冷了,雨雪开始纷飞,想起士卒们饥寒交迫,就在这个地方漫长的等待着,而他却无能为力,感到很揪心、很窝火。突然帐帘高挑,采薇美丽而僵冷的小脸探了进来,“找你找了半天,你竟然一个人在军帐中……”站起身,项羽伸出手,怜惜她的身子寒冷,直接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中,“你不在帐子中好好呆着,怎么到处乱跑,天那么冷!”揉搓着她冰冷的小手责备着,才发现她的手臂上搭着他的棉袍。“你也知道天冷啊!你看看你,都近寒冬了,早上穿着单衣就跑出去了,真以为自己是金刚铁骨啊?”采薇数落着,小手已经抽回,径自抖开棉袍,熟悉地为他穿衣,直到满意地系好带子,才露出了笑容望向他,“你再不好好照顾自己,我就……”项羽动容地望着她那张明艳耀眼的容颜,大手拨开了垂在她额头的青丝,垂下头调笑道:“你就要怎样?”“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想了半天才抛出这么有分量的话,身子却被他骤然抓住,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蛮横到了极点,“你敢!你试试看……”采薇娇笑着想推开他,眼光无意中看到了桌子上孤零零的酒杯,不觉一怔,望向他,“子羽,借酒消愁不是办法!”他放开了她,径自走到了桌旁,手握成了拳。“我知道你不想我纠缠到军机当中,但是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很心疼,你为何不试着和上将军宋义好好沟通一下呢?”走到他的身后,那难掩的怒火还是震动着她。“不要提那个无赖,让我和他沟通不如杀了我,如果不是想到叔父和他的交情,如果不是有怀王的谕旨,我早就一剑解决了他!”他的怒吼让她的心忍不住地颤抖,她不要他无辜杀人,即使那人的确该死,她不要他沦落到历史的束缚中,她不相信历史,上前轻轻抚上了他的臂膀,“子羽,我不喜欢你这样说,我害怕!”项羽转身将她搂进了怀中,轻柔地拍着她的背,“采薇,不要怕,我在你身边,什么都不要怕!”“答应我,不要杀宋义,我不想你背负那样的恶名,你一定要答应我!”感觉地到她真的很害怕,项羽轻柔地笑了笑,“放心,就算他再怎么可恶,他也曾是叔父的欣赏的人,我不会杀他!”一心想改变结局的采薇,认真思索着如今的局势该怎么办?长久下去,项羽终究按耐不住,也许真的会杀了宋义,那么接下来呢?真的会破釜沉舟、鸿门之宴、霸王别姬吗?天!她不要,只要一想到那样的结局,心就要炸开,还有那个沉默不语的韩信,她一定要让项羽留住韩信这个在历史上被汉高祖称为“人杰”的人物。换上不起眼的素装,趁着项羽巡视军营的时候,她让范增开道,成功地闯进了宋义的大帐,可惜里面一个人也没有。“阿虞,你到底想做什么?”“他不在,真可惜,我想单独见他,跟他说明厉害关系,让他发兵!”环视着大帐,外边的侍卫因为看见范增也没有阻拦。“那个人简直是个痞子,他会听你的才怪,我看以前除了项梁可以管住他,其他的人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一路没少和宋义斗嘴,他的可恶,范增倒着背都能背出来。“爷爷,闭嘴!”采薇刚要离开,却被桌子上压在竹简下的信函所吸引,猛然上前,抽出那个熟悉的信函,不觉心头大惊——自己托人送给项梁的信函怎么会在宋义的大帐中,难道这封信函根本就没有送到项梁的手中吗?“阿虞,你在看什么?”“没什么!”连忙将信函放回了原处,采薇拉着爷爷出了大帐,但是心头的疑惑却是越来越重。采薇回到自己的帐中,疑惑还未消去,抬眼,瞧见了案几上摆着一双精致的男式布鞋,拎起这双布鞋来到帐门外,对着高大的将弁问道:“将弁,这是怎么回事?”“夫人,那是英兰姑娘叫士卒送给将军的!”“送给子羽?”非常危险的口气让将弁深吸了一口起连忙解释道:“夫人,是这样的,英兰姑娘喜欢刺绣,给营中的每位将军都送了一双!”“大冬天穿什么布鞋?她还真有功夫!”放下了帐帘,进了大帐,采薇的心中就开始翻腾了,直直地盯着那双布鞋,心中越来越不是滋味,子羽会穿吗?做工那么精致,但是穿在子羽的脚上,她就是不舒服!项羽走进大帐,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自己的妻子正对着一双陌生的布鞋默默发呆。“你在看什么?”项羽解开自己的披风甩在一旁,皱着眉走向仍然发呆的采薇。“看你的布鞋!”采薇非常火大,劈头盖脸的一句话轰向了项羽。“我的布鞋……”项羽径自坐在软塌上抱住了她,“你又从哪里弄出这样一双布鞋?”“那不是我弄出来的,是人家英兰姑娘送你的!”醋意浓烈,小女人生气的模样楚楚动人。项羽直接扳过那张醋意蔓延的小脸,让她对视着他笑意深邃的眸子,“还没见过你这种模样!”“我就是不喜欢你穿那双布鞋,你不能强迫我还要假装地曲意逢迎,子羽,我做不来!”采薇直勾勾地望着他,率真低沉的声音引来了他的豪迈大笑。项羽火热地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放肆的大手开始在她的身上游走,沙哑低沉的声音响在她的粉颈,“我就喜欢你如此,这才是我的采薇,说真的,我也不喜欢那双布鞋……”要说的话已经省略掉了,这男人生来就是要摧残她的,就算此刻他拉着她一同堕落地狱,她也会觉得如浴春风的。正当采薇思索那封信函到底是怎么回事?宋义竟然在军中大摆宴席,还派遣儿子宋襄出使齐国,名义上切磋军机,实际是太无聊了,散散心而已。帐外,天寒地冻,朔风凛冽,士卒们且冻且饥。帐内,豪饮大嚼,觥筹交错,宋义等人谈笑风生。一杯酒下肚,火辣地似乎燃烧了肚肠,项羽紧捏着酒杯,眯着喷火的双眼望着宋义在那里侃侃而谈,“古谚有曰‘当搏牛虻,不当破虮虱’,虻大虱小,我等应该从大处下手,方得大功。今日秦兵攻赵,让他们暂且撕杀,就算战胜,兵力也都疲倦了,我等方可趁机进攻,便可一举攻破;若秦兵败给了赵,我们也不用动手了,马上西行,直入关中。虽然披甲上阵,我不如众位将军,但是运筹帷幄,想必众位还要听我宋义的!”宋义讲罢,很猖狂地大笑起来,而这笑声在酒杯破碎的声音中嘎然而止,“子羽,你这是为何?”项羽竟然将酒杯捏碎,划破的伤口渗出鲜血却让他浑然不觉,冷笑着望向宋义,声音凌厉,“上将军,我等窘迫而来,是为了救赵破秦,可知如今几月天气,军营上下已无现粮,士卒们饥寒交迫,你竟然率众饮酒高会,不思量如何与赵里应外合,救赵攻秦,而要坐等秦军攻下巨鹿,使他日益增强吗?如今是个绝佳的机会,你却白白荒废,天下人反暴秦,谁也推究不了责任,国家安危,在此一举,大将军不能体恤士卒,如何服众?”“我等专待秦、赵两军,决一胜负,坐收渔翁之利,有何不妥?”宋义也上劲地瞪着项羽。“兵法有曰:师克在和,不在众,贵在神速,先发制人。当下我方军士以尽死为荣,退生为辱,这样一个时机,你却要放弃吗?”怒火势越来越大,眼光如果是把利剑,项羽早已经把宋义劈成两半了,终究在英布等人的圆场下,大家不欢而散。回到自己的帐中,项羽反常地找出了那把被采薇放起来的龙泉宝剑,不住地在灯光下打量思量,项羽模样吓坏了采薇。“子羽,不要拿它!”采薇站在他的身后,有些惶恐地望着他手中的龙泉宝剑,那是她曾经追寻的宝物,如今采薇怕龙泉剑,怕龙泉剑哪天抽风似地令她又穿越了,因此,它如今已成为她最怕的邪魔。“你先去睡,我要想些事情!”灯火下,龙泉剑洋溢着诱人的鬼魅,冰凉到剑身不似采薇曾经注意过的龙泉剑。采薇突然开始颤抖,摇曳的灯光,那把出鞘的龙泉剑似乎谄谀着冷笑,妩媚而动情地散发出凄厉而诡异的光芒,她太熟悉这种感觉了,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让她猛然后退了一步,面如死灰,浑身战栗,喃喃道:“不!不要,不——”项羽猛地一回头,被她苍白瑟缩的模样吓坏了,“采薇……”“不要过来——”他上前,她后退着,疯狂地摇头,“不要过来,不要!”他刚想上前抱住她,却发现她像见鬼一样地望着他手中的龙泉剑,脸色惨白地逃脱了。“不要!求你!不要拿着它!”她眼泪刺目地冲了出来,它那种光芒,是要把她带走吗?采薇突然撕声破裂地哭喊,“羽,求你,把它拿走,求你——”项羽真的吓坏了,慌忙将龙泉剑入鞘甩在了角落中,上前一把抱住了已是寒战不止的采薇,“采薇,怎么了?”采薇思绪飘忽着,不知自己刚刚在哪个冥界悬浮,回神中才发现他的脸、他的喊叫,他的怀抱,傻傻地带着眼泪却笑了,“难道我可以回去,可是我怎么如此惧怕?”像是自言自语,疯癫的状态完全惊呆了项羽,捧着她的小脸叫道,“采薇,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吓我!”久久地,她才开始望他,眼神有着复杂的冥思,突然虚脱地挽住了他的脖子轻轻道:“抱抱我,就这样,不要松手,一直不要松手!”项羽嘘了一口气,弯腰将她抱了起来。这个怀抱她是如此地舍不得呀,今天突然知道自己又多害怕失去他,有多么得舍不得。“采薇!”温暖的大帐中,项羽久久站立着,动也没有动,怀中的女人毫无声息地一直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子羽,如果有一天,就算我突然消失了或者死亡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她轻柔的请求使他身子突然僵硬,目光尖利地盯着自己怀中的她,“这个如果很无趣,我不允许有这样的如果!”他声音冰冷凛冽,后退了几步坐在了床塌上,将她放于自己的腿上,严肃地盯着她。采薇温柔地笑了,小手温柔地抚上他的面颊,“你知道吗?子羽,我的话也许你不相信,我来自两千年后的另一个世界和国度,在博物馆中我被出土的龙泉剑带到了这里,当初嫁给你是想得到那把剑找到回去的途径,后来,我发现自己回不去,再后来竟然害怕回去,因此我藏起了龙泉剑。因为这里有你,我再也不想回去,刚刚龙泉剑的光芒吓坏了我,我怕它会把我带走离开你,但是,有些事情是不能预测的……”采薇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的秘密,凄婉的笑容惊艳,“如果我应了历史的结死去了,再如果我无法控制地走了,你一定答应我,不许为我悲伤……”她无法说完了,眼泪滴滴落在他的身上,发现他的恐惧比她还要厉害,发现他竟然开始颤抖,发现他努力控制着那即将崩溃的情绪。采薇猛然把身子贴近了他,“答应我!子羽,抱紧我……”项羽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望着那张刻骨铭心的容颜,沙哑地摇着头,“你今天是在和我开玩笑!我什么都不相信!什么也不会相信!采薇,我什么都不会答应你,不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我承担不起,真的!”他眼中的脆弱使她强迫地笑着,笑地轻柔,“对,我是在和你开玩笑!可是,我知道你什么都会答应我的!子羽,你不会拒绝我的!”“不要再说了,我们不要龙泉剑了,再也不要了……”项羽突然吻住了她的双唇,强烈感受到她就在自己的怀中,可是一颗心如同在大浪之中,无法平静。天色微明,项羽刚出去,采薇就闯入了宋义的大帐。美艳鬼魅的美人在他刚起身就闯了进来,确实吓了一跳,不过细细打量,宋义认得采薇——她是项羽那个美艳绝伦的夫人,这么一个大美人,任任何男人见了都想多看几眼,宋义也不例外。他玩狎的目光使采薇的脸色变差,今天来是想要叫他发兵,她不要等到项羽杀了宋义这样的结局。“子羽不来,叫你来游说我吗?”难道项羽想上演美人计吗?不过这样的大美人,他也愿意束手就擒,想在靠近她一步,不料采薇后退了一步冷颜道:“我只问你,这兵你是发还是不发?”看来,真的是项羽使出美人计了。“如果发兵,你会怎样?”宋义欲盖弥彰的轻浮嘴脸暴露无疑。“你知道子羽的脾气,你最好不要惹恼他,尤其那封给项梁将军的信函,你竟然私而不报,怪不得你预测了项梁将军的结局,你牵连了项梁将军的性命,你想如果子羽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会怎么做?”采薇轻柔嘲讽的话吓出了宋义的冷汗,“你怎么知道那封密函?”采薇美丽的容颜有着强硬的态度,“你是故意隐瞒那封信函的!是不是,你心中早就对项梁将军不满,恨不得悲剧早就开始!”只是想吓吓他,未想到宋义猛然间脸色惨白,眼光由一种震惊转变成为凶狠,“是子羽让你来的吗?”“当然不是,如果你发兵的话,我会帮你隐瞒一切,子羽也会将你当叔叔看待,如果你不发兵,我把一切告诉子羽,你想依子羽的脾气,他会饶了你吗?”采薇没有注意到宋义那困兽一般的表情,那是殊死一搏的暗号,只是当采薇惊觉,那双僵尸般的利爪已经扑了上来,紧紧地扣住了采薇的脖子,嘴里撕扯着,“反正子羽也不知道你到这里,军营里死一个人也不会有人知晓,你是自己找死的……”任一个僵死之人的意志,大地让人难以想象,被宋义的举动惊地反应迟钝的采薇缓过神,用劲全力地推开了宋义,而自己也因为那几乎窒息的举动弄地将近虚脱,还未透口气,宋义阴魂不散地又扑了上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采薇抽出案几上那把见血封喉的利剑直直地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宋义突然瞪大了双眼,动也不动静止在她的面前,直到发现刺目的鲜血,采薇惊厥地猛然松开了手,吓到面无人色……宋义摇摇晃晃地向前了一步,伸手还想抓她,却悲壮地倒在了她的脚下,染满鲜血的手指紧紧地抓住了她的绣鞋……剑刺地太准,太深,直接穿透了整个心脏。一切来的太突然,而宋义死地也太突然、太恐怖。采薇被吓傻了,吓呆了,吓地不会移动,不会说话,也没有表情……是她杀死了宋义吗?她竟然杀人了……出去没有多久,项羽总感觉心绪缭乱,折道返回就发现自己的妻子不见踪影,训斥了将弁几句,带着将弁开始寻找自己的妻子,听士卒们说采薇进了宋义的大帐,项羽更是芒刺在背,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夫人在吗?”抬头问着宋义帐外昏昏欲睡的侍卫。“在!”侍卫一看是项羽吓地立刻瞪大了双眼。项羽皱眉掀开了大帐的帘子,身后的将弁吓地惊呼出声!天!那是他那个将军夫人吗?她竟然杀了上将军!项羽转身放下了大帐,冲着惊魂未定的将弁命令道:“守在门外,谁也不许进来!”说罢转身闪进了大帐……这样的局面的确也让项羽触目惊心:鲜血染红了大帐,但见他那个已经吓傻的女人动也不动,直立立地躇在血泊之中,而宋义那双誓死不放的手还紧紧地抓着采薇的绣鞋,大眼睛难看地鼓胀着……奔上前,手指刚碰上她的肩头,采薇整个人像触电了一样惊叫起来,小脸惨白。项羽抬脚踢开了宋义那誓死不放的魔爪,快速地将自己的妻子紧紧地搂在了怀里,直到被他抱在怀中,她才有反应地开始放声大哭,“我不是有意杀他的,我真的不想杀他,我没有杀他,我只是想自卫,我只是无意间拿剑,我只是想让他出兵,我没有杀他,子羽,我没有杀他……”“乖,我知道你没有杀他,我知道的,不要怕,没事的,我在这里,没事的!”冷眼看着地上死去的宋义,项羽轻柔地安慰着自己的妻子,搂着她走向帐门,将茫然的她快速地交给了将弁,“好生保护夫人,送夫人回大帐休息,不许离开夫人半步!”将弁几乎是半架着采薇离开了宋义的大帐。项羽返回宋义的尸体旁,冷笑着,自己还在一直犹豫杀还是不杀宋义,采薇就已经为他决定了。项羽想罢,拔剑,手起剑落——动作一气呵成,宋义的人头阴森地滚落在项羽的脚边,他俯身抓起了鲜血淋漓的头颅,俊美的容颜沾染上了斑斑血珠,冷笑着,大踏步走出了大帐……军营上下顿时茫然失措,心折骨惊——次将军项羽怒斩了上将军宋义。众人心知肚明——杀了宋义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而且诸将皆认为,立楚伐秦,本出自项家,杀了宋义,也算是大局所趋,理当由项羽统辖全军。随即派出恒楚将此事报于怀王熊心,当熊心得知此事,简直不亦乐乎,马上传命:封项羽为上将军,顺应军心,继续救赵攻秦。当然,众位将军还是很给宋义的面子,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于是拟定了一个说地过去的罪名——宋义派其子私通齐国,谋叛楚国,理应斩首。漳河在望,烟水迷茫。英布和蒲将军率兵二万作为先锋,已经先行渡河。项羽立于马上,眯着一双清冷平静的眸子望向对岸萧条的风景。那里,驻扎秦人几十万的人马,而他,仅仅三万饥寒交迫的军士。这一战,兵力悬殊,以少胜多,毕竟万分艰辛,能有几分胜算,自己难以确定。明日全军将要渡河,前方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杀出一条血路。突然调转马头,项羽直奔军营大帐,带着淡淡的笑容。今晚,他把全部的时间给了一个女人。因为,渡了河,或许就没有明晚。采薇,已经从宋义的惊吓中逐渐恢复,杀人,虽然不妥,但是,有时是一种必须,她越来越能明白他了。很少像今晚这样,天色未黑,人已归来。项羽久久地望着她,久久地抱着她,汹涌澎湃地与她缠绵。他紧紧地抱着她赤裸的身子,灯光摇曳,汗浸的长发纠结在一起,他细细地看着她,吻了又吻,深幽的眸子似一汪潭水,“采薇,明日渡河,将弁会陪你在这里等我,这一次,无论如何你必须听话!”“不——”采薇恨不得将自己融于他,愤然地叫道:“不!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和你一起渡河!”“我不会答应,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项羽声音中有着不容质疑的命令。“我不要!我要在你身边……”她倔强的攀在他的身上,几乎已经蛮不讲理地开始拒绝和请求,“子羽,我求你,带着我……”她的撒娇和娇柔让他有些无奈,项羽霸道地压住她的双手,吻住了她,直到她开始气喘连连,抬起迷幻的眸子沙哑道:“采薇,这一次我不能带你在身边,我不想任何人影响我的作战,这一次生死难定,你在,我会分神,你能理解吗?”他真正怕的是这一次有去无还,怕的是她有任何危险。“子羽……”采薇雾气迷朦的眸子水灵灵地盯着他,沉默了许久,采薇忽然温柔地抱住了他的腰幽幽道:“好,这一次我听你的,但是无论怎样,我都会与你生死与共,我在这里等你来接我!”项羽动容地点着头,身子抬起,猛然间如火如荼地又进入了她的身体,采薇躬起身子迎合着他的侵占与深情,无限地旖旎和鬼魅在夜空中绽放出绚烂的情丝……第二日天微明,采薇已将项羽的盔甲和行李都打点好,在将弁的陪伴下,将他送到漳河边。众目睽睽之下,采薇扑到了他的怀中,被他的披风遮住了身子,抓着他的手不仅有一丝颤抖轻轻道:“子羽,你不要担心我,我现在只有八个字送你——‘破釜沉舟,以散论战’!”项羽抓在她腰间的大手猛地一紧,惊厥地盯着她,不仅有一丝眩晕,她怎么能猜测到他的作战策略呢?“你自己多保重!”采薇整理了一下他的盔甲,恋恋不舍地望着他,“战局稳定了,便来接我好吗?”项羽点了点头,突然用披风遮住了众人的视线,好似狂风暴雨般地封住了她的双唇,吞噬着她整个灵魂,她摇摇欲坠地攀附着他,听到他嘶哑的声音,“采薇,龙泉剑我已经带走了,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完好无缺地等我回来,一定!”说罢,项羽骤然放开了手,用眼光吩咐着将弁送她回去,随即翻身上马,猛然拽紧了缰绳,手在空中停顿的时候深深地望了采薇一眼,落下,大声喝道:“渡河!”突然的人群窜动使她失魂落魄地不能移动,他已经离去,远远地向着渡口奔去,这暂别的难过都让她难以自制,恐怕,她再也无能离开这个原本不属于她的年代!因为,虞姬深爱着项羽,爱的那么真。为了不引人耳目,项羽将采薇和范增寄居在安阳一座十分不起眼的农舍之中,以将弁为守的一百个铁骑都是项羽亲自挑选出来的,在巨鹿之战的那些日子里,日夜守护着采薇。军士刚刚渡过漳河,项羽清冷的双眼闪过一抹狠绝,下令沉船、打破釜甑,令军士到达了绝地,除了与秦军决一死战,毫无退路。望了一眼自己衣裳简陋粗朴的士兵们,项羽另他们三三五五、各自成队,不讲究阵势,也不拘束于形式,这样才能使他们各自为战,不必相顾,拼却性命,决不后退。项羽拨马当先,直奔巨鹿城门。远远望去,城门上的赵人已是狼狈不堪,城下的秦军层层相围,形势十分的严峻和诡异——各国的援军都团缩在自己的营中,踞壁观战,唯有楚国英布率领那些可怜而薄弱的先锋队驻营在秦军的对面,不过从残缺的战旗和军队气势上看,楚军已经死伤了多人,正在努力挣扎着。一切的破败令项羽心中百感丛生,楚军仅仅不过几万人,秦军就巨鹿的守军就不仅十余万,更何况巨鹿之外章邯二十多万的大军?英布、蒲将军早已迎于营外,凝重的神情有着绝望和无奈。在楚军的大营中仅休息了两个时辰,项羽放好了龙泉剑,拿出了自己在沙场上惯用的银色长槊,那长槊犹似一条银蛇,长空下,冰冷中,泛着冷冷的杀机。项羽率领着那些完全抛却性命的军士们,开始了对秦军的首次攻击。兵法有曰: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合为变者也。故而项羽完全掩藏了楚军的杀机和疯狂,看似三三两两的样子毫无纪律,令秦人认为楚军只会盲目的蛮打,毫无目的,毫无指挥,这将必败无疑。轻敌,是兵法之大忌也!谁想到,破釜沉舟后的楚军皆是拼着性命,视将军的命令为一切,上前攻杀,一个胜过十个,甚至百个军士,项羽一条银槊在手,宛如游龙飞舞,秦军首将王离早已败于项羽的银槊之下,落荒而逃。秦军的贪生怕死怎能敌得了楚人的不要命的拼杀法,几次交锋下来,十成的秦军已丧失了将近五成。章邯——秦当时第一将军,也是击溃项梁的秦人,坐守信都,不能置信——项羽的楚军与手下属将王离的九战九捷,竟然任英布枪挑了自己的爱将苏角,活捉了王离。军力相差如此悬殊,可是巨鹿依然失守,被项羽攻破。楚军大胜,受到了赵王在巨鹿城门的长跪迎接,而项羽也成为了各国义军追随的统帅,天下混战的起义局面一下子统一了起来,统一在一个只有二十五岁的男子手中。依然清澈的眸子,寒冷冰彻。项羽立于“乌骓”马上,明白了万物唯一的道理——霸者存活。项羽一刻也不愿耽搁,攻下了巨鹿,马上进逼后方的章邯,如此心切只有两个原因——因为章邯是杀死叔父项梁的罪魁祸首;因为攻破章邯的二十万秦军,局势才算稳定,他才能放心地接来他的女人。所以信都城外,疯狂而至的楚军与章邯率领的秦军相持不下。原以为速战速决的战役却相持到了次年的一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