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季节

本书收录作者的六部中篇小说:《迷失的季节》、《错错错》、《狼孩》、《扭曲》、《五朵金花大院》、《代价》。

§太爷爷的遗嘱
赵老憨并不老,还不到40岁;也不憨,凡是农村的活计,不管是脱坯打墙,垒炕盖房,铲地撒种,木匠活计,加上一身好力气,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就是因为不爱说话,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老实,所以人们才叫他“老憨”。
他家有一个外号——“五朵金花大院”,是有历史渊源的。
赵老憨的太爷爷是山东人。在上个世纪之初,家乡大旱,三年颗粒不收。那时山东人到东北讨生活叫“闯关东”。人们说,关东地广人稀,只要有力气,就不愁吃喝。当时关内关外,虽然已经通了火车,赵老憨的太爷爷买不起票,便挑着一副担子,前面箩筐中装着铁锹小镐,后面装着破烂衣物,沿途乞讨。两个多月后,到了辽河地面。这时关东虽然还是地广人稀,但早年的“跑马站荒”阶段已经结束,所有好地,都让有钱有势的人占领了。赵老憨的太爷爷,靠一身力气,给地主扛一辈子活儿,挣下五亩薄田,娶了媳妇儿,一气生下五个女儿(这是第一代五朵金花)。第六胎才生下赵老憨的爷爷。
那时要在农村站住脚,有脸面,不受人欺负,靠的是家大业大,家大呢?要生很多男儿,人多势才众。业大就是财大气粗——不用说了。
太爷爷那五亩地的邻边的主人,靠人多势众,就是一个“惹不起,常有理”的“霸王”。两家地挨着地,每年开犁种地,“霸王”就往他们地边多犁一垅,三年之后只剩四亩半了,可是每年还要往自己的地里蚕食。那时在平原各家地划分界,都是在两块地之间用木桩打一个深洞,里面灌满白灰作为标记。赵老憨的太爷爷用铁锹刨出灰桩和“霸王”讲理,“霸王”一个口哨,哗啦啦围过来“霸王”的五个儿子。他们手执铁锹、粪叉、抬杠等农具,“霸王”得意地说:“要动手吗?”吓得赵老憨太爷爷只得忍气吞声,让“霸王”一寸一寸的吞食自己的土地。
赵老憨的太爷爷临终前,嘱咐赵老憨的爷爷:“孩子!你是咱们老赵家的‘单传’,你得争口气,千万可要多生儿子呀!……不然我们赵家可要断祖宗香火,就要当挨人欺让人骑的熊包蛋了。”
果然,赵老憨的奶奶在怀第六胎时,生下了赵老憨的父亲。一家八口,只有他爷爷一个劳动力,生活的艰难就不用说了。
赵老憨的爷爷临终前,又嘱咐赵老憨的父亲:“孩子!你又是单传,你得争口气,千万可要生个儿子呀!……不然我们赵家可要断祖宗香火,又要当挨人欺挨人骑的熊包蛋了。”
也许是心到神知,在赵老憨父亲五十岁那年,第六胎生下了赵老憨,谢天谢地,老赵家的香火可以延续下去了。
赵老憨大名叫赵国宝,不安于在地里刨粮食。念到初中二年,就辍学回家,学点针灸、裁缝、木工手艺活计,生活还算富裕。赵老憨20岁结婚,媳妇名叫月娥,模样标致,又通情达理,街坊都说他娶这贤惠之妻,真是祖宗的造化。可是夫妻要生儿女,他这一代已经赶上“计划生育”的年代了,难于自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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