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赵大爷和赵大娘一宿都没睡着，大娘本打算着五妹能痛快地让孩子跟他们回来，可没想到她竟然这样不讲理。这些年吃的、用的、穿的，我没少往她家拿。有时背着她姐夫，我都给她拿钱。我们姐儿七个，就俺俩离得近。她家又困难，自己做姐的，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可怎么帮出这么个白眼儿狼来！看俺家孩子好，就死活不给，这叫人办的事儿吗？大娘越想越不是个滋味儿。盼来盼去，总算来了个孙子，还要被别人夺去。想着想着，大娘心里就窝火，这是哪辈子造的孽啊！大爷这心里也翻江倒海似的，如今的五妹夫已不是当初的了，这人老了怎么就变样儿了呢？人家的孩子，你们跟着抢什么啊？这回倒好，亲戚做不成，以前的好儿也都没喽！唉，也罢！只要能让俺孙子回来就成……
这眼看天就亮了，大爷捅了捅大娘，“老婆子，咱遛弯儿去？”“爱去你去，你个没心肝的，还有心情遛弯儿？”大娘翻了个身，把脸给别过去。大爷一边穿衣服一边说：“这身体可是自己的啊！今天天气真好，日头也好，又暖和，动动老胳膊老腿，嗨，可真舒坦！”大爷又瞅瞅大娘，见她没动静，又凑上去，问：“老太婆，你想吃什么，回来我给你买！”“你个死鬼，大清早的，你有完没完？”大爷一看这架式，嘟囔着：“好心当成驴肝肺，不去拉倒，我自己去。”说着走了。
吃早饭的时候，秀珍问大爷：“妈呢？没起来？我去叫。”“别管她，你赶紧吃完走你的，一会儿我给她弄点儿鸡蛋糕儿。”秀珍坐下没动，大爷喝了一口粥，又问：“幸福，今儿咋走这么早？”“啊，去找他同学，所以早走一会儿。”“唉，能成吗？”“应该是没问题，您二老就别操心了，养好您的身体，就是我们的福气。来，再喝一碗粥。”说着，秀珍又给大爷盛了一碗粥。秀珍匆匆地吃了两口，就喊着可儿。“可儿，快点儿，不然就要迟到了。今天别让爷爷、奶奶送了，跟妈走！”可儿背着书包从屋里跑出来，秀珍说：“爸，我走了，晚上我回来做饭。”“好！”“爷爷再见！”“哎，再见，再见！”见到她们走了，赵大爷吃完了饭，一边听着广播一边收拾屋子。他也没叫赵大娘，寻思让她多睡一会儿。
临近中午的时候，大爷把鸡蛋羹蒸好，端到屋里，说着：“小家雀儿都飞走了，你这个老家雀儿也该吃饭了。”见大娘没动，大爷又说：“怎么，还让我个老家雀儿来喂你？好吧，我今天就来好好侍候侍候你！”大爷把汤匙递过去，见大娘仍然没反应，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放下碗，把大娘扶过来，一看，吓了一跳。大娘的脸煞白，没有一点儿血色儿，嘴唇发紫，都裂了口子。大爷喊着：“老太婆，你别吓我。我们的好日子还没过够呢，还得和孙子一起过呢，你可不能扔下我一个人！”大爷摸了一下大娘的额头，滚烫滚烫的。他赶紧帮大娘穿好衣服，搀起大娘就往外走。可到了门口儿想起来，不知道怎么去医院，就去找二奶奶。大爷用脚踢着二奶奶家的门，二奶奶开门一看，吓了一跳。“幸福他爸，你这是……”“他妈不行了，不行了，我找不着医院！”二奶奶也慌了手脚，赶紧回屋取钱，带他们去医院。
到了医院，大娘被推进了急诊室。赵大爷急得在外面团团转，二奶奶就问：“幸福他们两口子知道不？”“不知道，我上哪去找他们啊？”二奶奶说：“我去打电话，你在这儿守着，别走啊！”说着：二奶奶一溜小跑，去了电话亭。
幸福从小潘儿那刚回来，坐在办公桌前，还没等把沏好的茶喝到嘴里，电话响了。一听二奶奶气喘吁吁的，也听不清说什么。幸福说：“二娘，你慢点儿说！”二奶奶一字一顿地说：“你妈病了，在二医院……”幸福扔下电话，拎起衣服就走。打车去学校接了秀珍，俩人心急火燎地往医院赶。
小两口到了医院，见到大爷和二奶奶，就问：“咋样了？”二奶奶说：“人还没出来，……”把经过和他们说了一遍，秀珍说：“今早妈没起来，我说去叫，爸说不用，他一会儿给妈做鸡蛋羹，你说这可咋说的呢？”赵大爷拉着幸福的手，老泪纵横，“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儿去叫你妈，你妈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大家好一顿劝，才让赵大爷止住悲声。大家耐着性子等着，这心里就跟装着二十五只耗子一样百爪挠心。好不容易挨到急诊室的门开了，大夫出来了。赵大爷一个箭步奔上去，“大夫，你要救救我老婆子，救救她，她可不能死啊……”大夫搀着赵大爷，说：“大爷，大娘她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没事了，过一会儿就醒了。”赵大爷一听，连连给大夫道谢，跟着大娘的病床回了病房。大夫对幸福说：“你是病人的儿子？”“对！大夫，我妈得的是啥病啊？”“这是脑血管扩张，压迫神经，使人失去知觉。多亏送来得及时，不然，长时间会引起脑出血，生命也就不保了。你们要注意，不要让她受到什么惊吓，或刺激，她需要稳定的情绪。你们去办一下住院手续吧，观察几天再出院，我还有事，先走了。”幸福和秀珍连说“谢谢！”二奶奶看没事了，也放心地走了，幸福去办住院手续，秀珍回病房去看俩老人。
秀珍一推病房的门，就看见大爷握着大娘的手，“老伴儿啊，都是我不好，以后我再也不气你了，也不和你抬竹杠了。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听你的啊！我那是逗你呢，你怎么就真生气呢！往后，我啥都听你的，你让俺干啥，俺就干啥，只要你高兴……”秀珍看着，眼泪也扑簌簌地往下掉，连幸福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都不知道。幸福的眼里也噙着泪，夫妻俩退出来。幸福说：“你回去弄点儿吃的来吧，折腾半天了，大伙也都饿了……”“哎呀，都七点了！”秀珍突然叫起来：“可儿！……”两口子匆匆往外走，秀珍回家找，幸福去了学校。
到了学校，幸福问值班大爷，看没看见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在这儿门口等。大爷说，见过一个，问她咋不回家，她说等爸爸来接，后来就不知道哪去了。幸福又急着打车回家，到了门口正碰上秀珍和二奶奶。秀珍说：“可儿回来，听二奶奶说她奶奶病了，她就偷着跑了！”幸福让二奶奶在家等着，和秀珍边走边找。
灯光闪烁，车辆穿行，人影晃动，这孩子去哪儿了？他俩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沿着去医院的路找。嗓子都喊哑了，也没见回声儿。最后，实在走不动了，就在一家商店门口坐下来。秀珍急得直哭，幸福苦苦地抽着烟。商店里传出歌声，“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清脆的歌声却好似一把盐撒在秀珍伤痕累累的心上。“紧急通知，紧急通知，刚才八点钟左右，在二医院前面的路口发生了一起车祸，人在抢救中。出事人是个小女孩，叫赵可儿，该孩子的父母立即去二医院。紧急通知，紧急通知……”幸福和秀珍的脑袋“嗡”地一下，秀珍一栽，差点儿晕过去。幸福咬咬牙，扶起秀珍，打车直奔医院。
手术室里灯火明亮，秀珍祈祷着可儿平安无事。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雨。雨滴打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们无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觉得累，不觉得苦，不觉得饿，他们只求能再见到女儿那可爱的笑脸。
终于，手术室的门开了，秀珍和幸福互相搀着站起来。此刻，他们的泪已干涸，灼热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响。大夫无助地冲他们摇了摇头：“孩子伤势过重，失血太多，我们尽全力抢救，可是无力回天……”此刻啊，他们的心和外面的雨滴一样冰凉，秀珍跌坐在椅子上，幸福用颤抖的手揭开女儿脸上的白布，一滴晶莹的泪落在可儿长长的睫毛上，在无影灯的照耀下不停地闪着光，闪着光……
雨越下越大，风也随着怒吼起来，一夜从未停过。幸福和秀珍抱着女儿的书包，坐在长凳上，一夜未合眼。
早上，一位好心的、年长的护士过来给他们两杯热水。他们把杯子拿在手里，已不知道烫，张了张嘴，没有声音。护士把他们扶起说：“回家！节哀吧，趁年轻，你们还可以再要一个。”“再要一个，再要一个。”这几个字刺激着幸福的大脑，使他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小凌，我的儿子，你在哪里？泪一下盈满了秀珍的眼眶，她靠在丈夫的肩膀上，只唤出两个字：“小……凌……”幸福止住泪，好半天才说：“回家吧！我送你回去，再来看看爸妈……”
幸福把秀珍安顿好，又叫来二奶奶照顾。二奶奶说：“我昨晚一宿都没合眼，这眼皮老跳。唉！天不开眼，不开眼啊！”幸福在沙发上眯了一小会儿，就拎着二奶奶刚做好的饭，去了医院。
推开赵大娘的房门，幸福吓了一跳，怎么局长和同事们都在。大家看见他进来，都笑着说：“我们来看大叔、大婶。”“你看婶子今天面色多好。”……赵大爷也说：“昨儿他们过来好几个陪了我一宿，今早又送饭来。”幸福看着爹妈满面笑容，心就放下一半，可眼泪却止不住，他一转身，出去了。局长跟出来，拍拍幸福的肩膀，说：“小赵，可儿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了，坚强点儿！大家会帮助你的，我们商量好了，过几天，我们轮流来照顾大叔、大婶。可儿的后事，我们帮你办！”幸福再也忍不住了，抱着局长痛哭流涕。这些日子，大爷和大娘总问：可儿怎么没来？大家编了理由挡过去，瞒一时算一时！可儿的后事在局里人的帮助下，都妥善解决了，秀珍的情绪也稍稍好了些。赵大娘也该出院了，大家商量着怎么跟二老说明孙女的事。
出院那天，局长派车把大爷、大娘接回来，秀珍和幸福当着大家的面儿，给二老跪下了。幸福哭着把事情跟二老说了一遍，老两口痛不欲生。大家好一顿劝，一家人才止住悲声。局长说：“组织上研究过，鉴于你们的情况，可以再要二胎，你们考虑考虑自己做决定吧！”
又过了几天，赵大爷和赵大娘的心情好了些，幸福和秀珍才去上班。一上班，幸福就接到小潘儿的电话，说事情都准备好了，就等他一句话，好去起诉。幸福说：“起诉吧，这个孩子我要定了！”
三天后，赵大娘一家和五姨一家对簿公堂。赵家说孩子是赵家的，李家说孩子是李家的。最终还是通过了DNA鉴定，孩子是赵幸福和秀珍之子。法院把孩子判给了赵家，五姨在庭上大哭，说不服，判的不公，还要继续上告。
结果，官司还没有结束，又进行了二审。这次五姨也请了律师，两位律师唇枪舌战。赵家律师说：“DNA结果确凿，孩子就该归赵家！”可五姨律师说：“李家养了这么多年，这建立起来的感情，要比血缘关系更重要，是割不断的。”法官也没办法，一面是情，一面是理，到底怎么办才能让两家都少些痛苦，最后决定让孩子选择。
小凌也左右为难：农村的家虽然温暖，但没有玩具坦克，没有好看的画报，没有小伙伴儿都羡慕的衣服；而城里的家，可以满足他这样的要求，但是没有什么感情。
最终两家律师协商，决定孩子在赵家生活一段时间，再到李家生活一段时间。顾及那亲情，两家都答应了。
接小凌回家那天，幸福开了一辆轿车，这次只秀珍他们两个人回来，没带任何东西。出门前，五姨再三叮嘱小凌。孩子眼泪汪汪地盯着五姨，五姨抱着他大哭一场。秀珍没有要五姨收拾的东西，夫妻俩带着小凌开车走了。五姨追出好远，直到没影儿了，才回来。
起初，孩子好一阵难过，可很快他那幼小的心就被高耸的大楼、林立的商店所吸引。幸福和秀珍带着他买了好多好看的衣服，又到书店买书，又买了好多玩具，把小凌高兴得不得了。以前在农村，他哪见过这些东西啊？
回到家里，孩子简直吓呆了！光滑的地板、彩色的电视、松软的沙发，还有一闪一闪五颜六色的灯。他东瞧瞧，西看看，把所有的东西都看了个遍。赵大爷和大娘今天格外高兴，做了一桌子好饭菜欢迎孙子回家。这顿团圆饭吃得皆大欢喜。
晚上，幸福给儿子洗了澡。小凌看着动画片，吃着零食，坐在沙发里，好不逍遥。大娘给剥橘子，秀珍给剥糖果，幸福教他调电视，给他削苹果，一家人围着他团团转。小凌吃饱了，玩累了，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幸福把他抱回屋里，秀珍给孩子盖好被，看了又看，才笑着走了。大娘和大爷睡前也过来看看孙子，见孩子睡熟了，才放心地走了。
灯熄了，这个夜晚对于赵家来说再温馨不过了。可同样一个夜晚，和李家相比就是天壤之别。
五姨晚上没吃饭，少了一个小凌，觉得屋子里一下子少了许多东西。五姨打开小凌的书包，把他的书本儿、小盒儿都放回原来的位置，自己坐在桌边，仿佛孩子就在那儿认真做作业。可一抬头，孩子又不见了。五姨叹着气，这一走又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来。孩子在那儿，好吃好喝的，会不会不回来了？不能，小凌不是那样的孩子。可孩子小，保不住……五姨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五姨父催她好几次，让她睡觉，她就是不睡。五姨父叹了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第二天，秀珍和幸福领着小凌去公园把所有的游戏都玩了个遍，然后又带着他去吃蛋糕。穿着一身牛仔服的小凌，神气活现，他俩儿看着孩子，乐得合不拢嘴。
幸福把小凌的户口迁过来，学校联系好了，就是秀珍所在的那所。第一天上学，秀珍把小凌收拾得精精神神的，又交待了他几句，娘俩高高兴兴地上学去了。可这一天并没有让秀珍笑到晚上……
下午，小凌的班主任就带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来找秀珍。那女孩的脸上留着好几道儿红印。秀珍一看，问：“这是怎么了？”“怎么了？秀珍，你看，这是你们家宝贝儿子干的好事儿。看把人家小姑娘给打成什么样了？我说秀珍，咱学校以前可没有这样的事儿啊，你这孩子也太霸道了，得好好管管！”秀珍这气一下就顶到脑门儿，可还得心平气和地给人家说好话。“真对不起，王老师，又给您添麻烦了，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育他。”又摸摸小女孩的脸蛋儿，说：“还疼不疼啊？对不起啊，回去阿姨揍他！”“你得管，不然这孩子都成什么样儿了……”说着，带着小女孩儿走了。秀珍这个气啊，可只得等回了家再说。
一进家门儿，秀珍也没给小凌好脸色。大娘把饭都做好了，孩子也饿了，上桌就要吃。秀珍一看，气就不打一处来，“你给我下来，洗手去！这点儿规矩都不懂！”大爷说：“这是怎么了，你跟他吼什么？他不是刚来吗？你就好好告诉他不就得了。来，爷爷带你去。”幸福也说：“你今天怎么了，火气这么大。”小凌用眼睛瞄着秀珍，秀珍没好气儿地说：“不用你瞅我，等吃完饭，我再跟你算账！”
饭桌上，小凌一边吃一边看着秀珍。大娘说：“你倒是吃啊，老看你妈干啥！”孩子低着头，扒了完饭，说：“我吃饱了，去写作业。”大娘问秀珍：“今天上课小凌咋样？老师夸没？”“还说呢，提这个我就生气！你说这孩子头一天上学就把人家小丫头给打了，脸上给人家留了好几道道儿，明天人家家长不来找就不错了！他们老师到办公室去找我，大家都看我，我那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真是丢脸！”“算了算了，小孩子打架，正常！教育教育就完了，吃饭吃饭！”幸福直往秀珍碗里夹菜。
吃完了饭，幸福叫小凌出来，问他：“汇报汇报你这一天的表现？”“俺没啥表现！”小凌低着头撅着嘴说。大爷一看，说小凌：“怎么跟爸爸说话呢？好好说！”幸福耐着性子又问：“那有没有犯错误啊？”“这不是俺的错，俺没错！”幸福气得真想揍他，大娘拉着，把孩子领到自己跟前，说：“来，别怕，告诉爷爷奶奶，究竟是咋回事儿啊？”“她把一个面包咬了一口就扔在地上，我说她浪费粮食，让她捡起来，她不捡，还说我是土包子。我说我不是，她是寄生虫！她就过来打我，我一闪，躲过去了，她又上来打，我就打了她！”小凌拖着哭腔说，说完用袖子抿了一下鼻涕。大娘他们一看，都皱了眉头。秀珍说：“那你怎么不跟老师说呢？”“老师根本不听我的，就听她的，老师偏心眼儿！”看他满脸满袖子的鼻涕、眼泪，秀珍也没说他，告诉他：“小凌，你给我听好了，从明天起，不许管别人的闲事。再有，记住吃饭前得洗手，上完厕所得冲马桶，不许用袖子擦鼻涕，吃饭的时候不许弄得哪都是，你都记住没有？”小凌脑袋里一百遍响着“不许！”他的眼泪和鼻涕又流了出来，刚想用袖子擦，可想起了“不许”，又放下了。大娘叹着气，过来给小凌擦干净，说着秀珍：“你们不要对他太厉害，他需要适应一段时间，以后我们多提醒他就是了。”又对小凌说：“好了，作业写完就去睡觉吧！听你妈的话，没有错！她是为了你好！”回到自己的屋里，小凌睁着大眼睛就是睡不着。那么多个“不许”，那么凶的脸孔，哪像自己“心里的妈妈”。
不知不觉，孩子睡着了，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农村，和小朋友们一起抓小鱼，捏泥巴，弹玻璃球儿。梦见妈妈笑着看他写作业，那笑啊，好甜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