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没有闪烁的星辰，只有阴郁的云层。

    一座破烂的房子之中，有十数个人，围着一团火坐着。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并不高大的男子，细长的双眼，或许是因为读书太多所导致。“你们听到了那些侍卫们所说的了，今天赵元灵与穆神恩联手抗击水怪。穆神恩不幸惨死，水怪被逼退。”

    火边众人，具是沉默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男子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们，大多是些贫困的连衣服没得穿的可怜人。当物质得不到满足，也就只能寄希望于信仰，让自己凭空腹饱。

    他们不再相信与自己一般的人，反倒是相信神。

    比如河伯。

    “赵元灵此人，以水怪将河伯污名化，亵渎信仰，离经叛道。我青州城数百年供奉河伯，岂容他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家伙，强压在我们头上。

    我们要供奉河伯，岂容他来阻止！若是河伯真的发怒，这青州城立刻要化作泽国。”

    那男子语气尖锐而短促，响在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穆神恩虔诚信神，为了我等可以继续信仰河伯，不惜拼上性命与赵元灵相搏。却不曾想到死后被那赵元灵利用，我等岂能容忍此种事发生。”

    那些围在火边的人们，三言两语的应和着。不知是因为腹中空空，没有力气说话，还是单纯地不想理睬这人。

    毕竟自己虔诚信仰就又够累的了，还要听这家伙扯淡，实在是没这个精力啊。

    那男子阴冷地笑笑，也不多说，只是端起一碗水，倒在不满的酒葫芦的里。“我的酒也快喝光了，不能由着你们几口结束。”

    “你这是干什么。”旁边的人见到这男子糟蹋美酒，一下子活跃起来，从那男子手中抢过酒葫芦。

    “好好的酒给我们暖暖身子不好吗？干嘛掺水啊。”说罢，把酒抢到手的人便开始小口饮起来。

    那狭长眼眸的男子笑道：“若不如此，你还不几口就没了，其他人怎么喝？”

    “怎么都是水。”正在喝酒的人连忙将酒葫芦晃了晃，将酒水赶紧摇匀。

    “让我来一口，你别都喝了。”又有一人抢过酒葫芦。不大的酒葫芦就在这十几个人手中，来回转。

    明明只是半葫芦酒，为何能够被这么多人饮用。除了那为首的男子之外，似乎所有人都晕晕乎乎，好似痛饮了美酒三大缸一样。

    或许酒还是酒，但水未必是水。

    “倒也，倒也。”那男子轻笑道，那十几个瘦弱男子，一个个头晕眼花，缓缓跌倒在地上，神志不清，四肢无力。

    “好好与你们分说，你们不搭理我，非要我用这手段。”男子嘴角弧度似乎有些过分大了，不知是因为天生还是太过高兴。

    一具具沉重的肉体被男子分别拖动，放置到房间四角连线上。很刻意地，每一具身体的眉心，手心，脚心，都被故意别扭地对准天。

    男子又从腰间掏出一个竹管，竹管里装着某种动物的油脂。男子将这油脂，一点点滴在各个躯体上。房间当中的火焰，瞬间跳跃到每个人身上。十分神奇的一点就在于，火焰只在男子倒出的油脂上闪烁，却丝毫没有蔓延烧死所有人的意思。

    若是从上空来看，就会发现整个火焰以当中的篝火为中心，联通四个线上共十二个身体，其中纹路诡异莫测，好像是一个“X”字，但其中火焰的轨迹，却有些歪斜，导致整个造型更像是一个螺旋的模样。

    男子一步，一步，缓缓地站在房间中心，篝火之上。火焰的灼热似乎不能对他造成伤害，但也有可能是男子对其他方面的狂热，压制住了自己的疼痛。

    “我本来想让你们和我一起享受神恩的，可惜啊，愚蠢不堪。”男子呻吟着，将竹管插入自己的口中，剩下的所有油脂全都流入他的身体之中。

    突然一丛火焰从男子口鼻中喷出，下一刻，七窍之中全是赤红的火光乱冒。五脏六腑，全部燃烧起来。

    这火也是奇异，刚开始是明艳的红色，不多时化作暗沉的红色。约莫一刻后，那红色则变成了妖异空明的蓝色，最后蓝色扭曲加深，变作阴郁的黒色。

    黒色的火焰就如此在男子的身上漂浮，腐蚀着他的骨骼肌肉。

    “伟大的河伯，我的神明，赐予我力量吧。”

    男子艰难地吼出，黒色的火焰将他与其他十二人链接起来，形成一个小型的物质循环。那十二个人，似乎不再独立，而是成为了男子的一部分。

    火焰渐渐神隐，但十三个人影却真实显现出来。

    “从今天起，我就叫黑水真君。”黑水冷冷地笑着，他笑的很开怀，但也很恶心。由十三个男人被一团湿润漆黑连接起来的生命，撞破房屋，在大地上爬行着。有四十八条肢体的他，能够无视绝大部分地形，健步如飞。

    “赵元灵，我秉承河伯神意而降世，必要斩杀你这逆神狂徒。”

    黑水一边朝城中奔跑，一边身上滴落下漆黑的不知是火还是水的东西。凡是被此物粘上的，无论是花花草草还是动物，都开始腐朽，凋零。

    “杀了一个眷族，还有千千万万的眷族。河伯是永恒不朽，那我等眷族，亦是不朽。死亡只是回归，那深水之下的生命，才是我们的真面目。

    赵元灵，凡人的你，永远比不上我们！”

    城主府中的赵元灵突然心惊起来，惊惧神铠瞬间上身。

    “刚刚我听到了什么？那声音，好生奇异，又难以辨认。似乎并不是这里的语言。但我的确，感受到了一阵恶意。那是一种被食物链顶端存在，所盯上的感觉。”

    “是河伯吗？”赵元灵想着，手中长枪不禁握紧。“难道，真的是河伯亲自出来对付我了吗？”

    赵元灵此时既恐慌又兴奋。他既害怕河伯太过强大，自己落败，又兴奋那神秘的未知，终将揭开。河伯对于他，或许不再是难以对抗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