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阊寺藏经阁，楼高五层，通体朱红，楼璧上彩绘着佛门典故。

    哪怕是抛开藏经阁的储藏价值不谈，单说这座建筑本身，就可以够得上一件建筑艺术品了，至少比起后世那种大裤衩的楼房设计，要高明不知道多少倍。

    “辩机，辨真，入阁吧。”

    刚到藏经阁的石阶下，慧通就止住了脚步，接着他抬手引向阁门，那样子还真有几分引路师父的模样。

    “谨遵师命。”

    艾谦和萧彦齐齐躬身，然后从慧通身体两侧分别走过，踏上了藏经阁的十八层台阶，正式来在藏经阁的正门前。

    和修仙故事中，藏经阁前通常会坐一个牛逼的扫地僧不一样，现实世界里的藏经阁门前，只有两个刚入门的小和尚负责开门，根本不会有个大佬突然出现，按着你的脉门说一句：

    小伙儿，老衲看好你。

    在心里吐槽一下自己的妄想，艾谦跟着萧彦走进藏经阁。

    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嗡！

    就像是头被大锤抡了一下，艾谦在短暂的失神之后，重新睁开眼睛。

    可他看到的，并不是他预想中，类似书店一样的藏书阁，而是有点像修行之人的意识海，在一片雾蒙蒙的世界中，坐着一尊金像。

    碰巧，这尊金像的主人艾谦认识，正是慧通老和尚的师尊，今日著成大日龙象经的观逸禅师。

    而这尊金像，大概率就是刚刚凝成的佛法。

    “世子，这佛法测试怎么考？”

    看看金像，艾谦把视线投向一旁的萧彦。

    “静静等着便好。”

    萧彦声音有些低沉，听起来稍显紧张。

    就在这两人静等考试的时候，藏经阁外，一面由经文构成，大约两层楼高的光幕，凝聚于藏经阁楼前，而在光幕内，正是艾谦和萧彦两人。

    看着光幕出现，慧通方丈点点头，在身后的僧人骚乱之前，开口解释道：“众僧人不必惊慌，这个小把戏，乃是观逸禅师的遗作，为的是让阁外之人，也能学习受试人的佛理。”

    “多谢师祖馈赠！”

    慧通的师父，对于庙中大部分人来说，就是师祖级别了。

    在某几个懂事小和尚的带领下，众僧人感谢一番师祖馈赠之后，藏经阁内的考试，也正式开始。

    【第一关，问心】

    佛像的头顶，用金光凝成一行文字。

    看着这简简单单五个字，艾谦轻声嘟囔一声：

    “问心？啥意思？这高僧说话就是麻烦，问个问题都不能好好问，也就是我没兴趣要这本经书，不然我现在真傻眼了。”

    艾谦嘟嘟囔囔片刻，把好奇的目光看向萧彦，等看着这位备考十六年的老哥，会给出什么答案。

    不同于艾谦这个新手和尚，在金阊寺潜修十六年的萧彦，立刻就懂了这关考什么。

    只见他沉沉嗓子，双目凝视金像的眼睛，语气平和的吟唱道：“回禅师，我的答案是：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善】

    听完萧彦的回答，金像立刻给出评价。

    同样给出评价的，还有藏经阁观试的众僧：

    “阿弥陀佛！‘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这便是辨真师叔的佛心吗？果然高洁！”

    “辨真师叔，我悟了，您身负天悲圣莲，却依旧能保持如此的纯粹，我真是差您太远了。”

    “听此一席话，胜读万卷经，师叔不愧为佛子，我深感佩服。”

    藏经阁外，围观的众僧对着萧彦的佛心，表达出无限赞美。

    而在藏经阁内，艾谦听到萧彦的答案之后，那真是直接笑出了事儿：

    这绝对是老天在针对我吧？要不要这么直接？

    这么有名的佛偈放在这里，不就是想让我对出那首‘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吗。

    因为太过熟悉，艾谦下意识的用嘴唇嚅嗫一下那首偈语，然后在心中不屑冷笑道：

    呵，不好意思，我已经看穿你了，现在你就给我等着，我立刻来首‘吃喝嫖赌烫’，来表达自己的佛心。

    艾谦心里想着，正准备开口，发挥聪明才智，来首烫头喝酒诗的时候，面前的金像竟然开始嗡嗡抖动起来。

    “卧槽！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师爷好像要炸？”

    艾谦往后猛退几步，就在他准备寻找安全出口撤离时，佛像开口了。

    苍老而悠远的声音，从佛像口中传出，吟唱起艾谦嘴唇微动时嚅嗫的诗篇：“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哈哈哈哈哈！善！大善！没想到能听到如此偈语，看来贫僧这一缕残魂，没有白留啊！”

    “艾谦，贫僧期待你第二关的回答！”

    金像说完，便闭上了口。

    但他的这一番话语，却彻底引爆了场外吃瓜观众的情绪。

    “师祖残魂！辩机师叔的偈语，竟然唤醒了师祖残魂！”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边是辩机师叔的佛心吗？对比辨真师叔的偈语，高了整整一个层次啊！”

    “我懂了！我懂辩机师叔为何行为疯癫了，原来人家是‘心中无一物’，到达了‘无’的境界，怪不得不在乎我们这些凡人的看法。”

    “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原来不是师叔行为荒诞，而是我们心有杂念，所以看不到师叔的本质！”

    艾谦一首偈语，彻底改变了他在金阊寺的形象，曾经放荡诗人的污蔑随风而逝，他再一次成为了全寺上下，最受瞩目的佛子。

    不！更准确的说，他现在的形象，比他刚入寺时更加高大。

    只可惜藏经阁外面的火热，完全传不到藏金阁内部，自从佛像回归沉默之后，藏经阁就一起跟着陷入诡静。

    这绝对是想杀人的眼神。

    看着萧彦已经完全赤红的眼睛，艾谦真是骂街的心都有了：

    “世子，您冷静啊，您听我解释，我刚刚就是心里随便想了想，没往出说，结果谁知道师爷诈尸不说，还自带读唇术，您看这不就误会了嘛。”

    艾谦的解释，在这一刻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或者说他这些解释在萧彦听来，别说消弭怒火了，这根本就是在火上浇油。

    误会误会？

    你是在嘲讽我吗？

    是，我确实该被嘲讽，我苦修十六年的出的偈语，在你艾谦心中，不过是随便一个念头，就可以碾于足下废言，你这个佛子，才是真正的佛子啊。

    想想自己在吸收功德之力上的差距，又想想自己在修佛感悟上的差距，萧彦看着艾谦的笑脸，不由想到了一言：

    既生萧彦，何生艾谦。

    “世子，咱……”

    艾谦还想解释什么，但萧彦先一步打断了他，声音冰冷道：“辩机师弟，不必多言，让我们开始下一题吧。”

    萧彦双拳紧握，内心里除了愤怒，还有满满的斗志，他誓要在第二关，找回颜面。

    嗯，至少得找回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