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泪

民国十二年,奉天老北市场老中医魏秉坤因为一次“误诊”导致富商李为良的二儿媳突然死亡。魏淑雅为了免去父亲的牢狱之灾,答应嫁给李家二公子病秧子李东升为妻的条件。大宅院内冷漠、阴暗的一面令善良、单纯的淑雅无法适应:严厉、钻营的公公、哀怨信佛的婆婆、长年卧病在床对她视而不见的丈夫、笑面虎手段残忍的长嫂、古怪、刁钻的小姑子,叛逆、不羁的小叔子,还有宅门内各种古板的规矩、一个时常发出凄凉叫声的神秘老屋,令她压抑得几次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在男权专制的年代,女人如何剥开层层束缚、重重枷锁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那种没有思想、没有欲望、没有奢求的既定模式禁锢了她们的追求与向往……

2、挑战权威
当易思文脸色阴沉的出现在华谊旅馆,看到刺身搂抱在一起的陆少祺与冷如意后,心中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他浑身颤抖地扶住了门框才没有跌倒。这个令他心碎欲裂的画面超出了他的承受极限,他一直用心深爱的女人最终还是背叛了自己。
得知消息的易思佳挺着突起的腹部将站在门口的易思文推开了,她咬着下唇,看着华丽的大床上依然酣睡的两个人怒火中烧。“陆少祺!”她来到床前,掀开了被子,用力的捶打着只穿着亵裤刺裸着上身的陆少祺。“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狗男女。”
易思文虽然对陆少祺充满了怨恨,但是他仍然理智的拉开了喘着粗气,瞪着眼睛处在崩溃状态下的易思佳。“有什么事情回家再说,你想让奉天城所有的人知道吗?”
易思佳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快要疯掉了。自己的男人在外面偷女人,而且还是自家的嫂子,她岂能甘心。“放开我,你这个懦夫。你能够忍受你的老婆躺在别人的怀里,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别闹了,你还不嫌丢人吗?”易思文看了眼走廊内探头探脑的服务员歇斯底里的吼道。
“二哥,我该怎么办?”易思佳的眼泪瞬间流满脸颊。
易思文担心易思佳的身子,赶紧扶住了身体有些瘫软的易思佳。“听二哥的话,有什么事我们关上门来解决,别给人家留笑柄。”
在茶楼外守候多时的安明一直没有看到陆少祺与冷如意出来的身影,正在焦灼之际,看到易思文急匆匆的身影后,犹豫着跟了过来。
他顾不得自己的身份,透过两个盛怒中兄妹的身体看到了床上不堪的情景。他懊恼的骂出了声,“冯素贞,你这个浑蛋。”
他挤进屋内,探了下陆少祺的鼻息,然后用食指用力掐住了陆少祺的人中。片刻后陆少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大少爷。”
陆少祺的眼神恍惚,待看清了面前焦急的安明后用力甩了甩头。视线完全恢复正常后,他看到自己所处的环境,以及身边正处于昏睡状态的冷如意后,感觉自己虽然尽力提防,还是陷入了冯素贞精心布的局。
当他看到易思佳和易思文投射过来的几乎能杀人的眼神后,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他挣扎着坐了起来,穿上了安明递过来被零乱的扔在床下的衣服。“思佳,事情不像你看到的这样。”
易思佳见陆少祺清醒过来后,推开易思文径直走了过来,她不容分说抬手给了陆少祺两个响亮的耳光。
安明见大少爷被打,愤怒地扭住了易思佳再次举起的手,“你在干什么?!”
陆少祺知道一切都是冯素贞安排的,他们中计了。“安明,放了她。”
安明看了眼陆少祺洁净的脸庞上鲜红的手印,愤然放开了对易思佳的束缚。“我警告你,你如果再敢伤害大少爷别怪我不客气。”
易思文走了过来,“你是否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尽力压住心中的怒火,易思佳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不能跟着一起疯狂。
陆少祺感念易思文的理性,“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冯素贞安排的,你相信吗?”
易思文皱了下眉头,他闭上眼睛回想了下发生的一切。
当他从新华书店坐黄包车去如意坊的途中,被一个把帽沿拉得极低的男人拦住了,不由分说将一个折叠得整齐的纸条扔到了他的身上,然后一句话没说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易思文质疑地打开了纸条,发现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华谊旅馆0206房间有你最在乎的人。
当时易思文并未在意,以为是谁在搞恶作剧,当黄包车师傅催促他是否去如意坊的时候,他临时改变了主意,命令黄包车师傅调头转向了人民路方向。
现在想来事情是有些蹊跷,但是无论是否是冯素贞刻意安排的,已无法改变他们在一起的事实。“即便我相信她,但是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你让我情何以堪?”
易思佳腹中的胎儿受到母体情绪激烈的影响,不安地踢踹着她的腹部。“宝宝乖,别乱动。”
陆少祺担心愤怒的易思佳出现意外,他赶紧走了过来,拉住了易思佳的手,“我的确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不要动怒。为了孩子,我愿意接受你任何处罚。”
安明从来没见过大少爷如此低声下气过,即便是为了胎儿也不至于此。“大少爷!”
陆少祺摆了摆手,毕竟眼前的事实无法解释。他最担心的还是清醒后的冷如意是否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以及易思文对她的态度。“如若你们不相信,那我只能说一切都是我的错与如意没有任何关系,我希望你们不要为难她,一切责任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
嘈杂的声音惊醒了迷晕的冷如意。她微蹙眉头,缓缓睁开了双眼。
易思佳指着处在懵懂状态下的冷如意,“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陆少祺见不得冷如意被侮辱,他抱住了愤怒的易思佳,“你闹够了没有。”
易思文的眼神深邃得可怕,他盯着冷如意没有出声。
意识逐渐恢复的冷如意惊觉自己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内衣,慌乱地抓过了被子盖在了自己的身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只记得她与陆少祺赴冯素贞之约去茶楼喝茶聊天,如今怎么会如此不堪的躺在这里。
“你居然勾引我的男人,我真想撕烂你的脸。”易思佳试图甩掉陆少祺的束缚,她无法接受冷如意似受害者般的在他们面前装无辜。
易思文瘦削的脸庞布满阴云,他已无法以平静的心态去面对冷如意。一想到她和陆少祺之间无法解释的暧昧,他的胸口好似被一团烈火瞬间洞穿了,所有的感觉都变得麻木起来。他凄楚地转过身体,带着满腔的伤感离开了令他绝望与难堪之地。
冷如意咽下了冲口而出的呼喊,她明白易思文脆弱的内心被自己伤到了。他不会给她解释的机会,他带着最后的一点尊严离开了。
陆少祺用力的环抱情绪失控的易思佳,不让她伤害无辜的冷如意。如果自己能够提高一点防范意识,就不会中了冯素贞的圈套。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连累了冷如意,让她蒙受了他人的羞辱。“思佳,信我一次。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大少爷!”安明实在无法咽下这口恶气,“如果您再这样糟蹋自己,我不会再坐视不管。我不管她是谁,欺负了您,就别怪我手里的枪不长眼睛。”
易思佳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安明是陆少祺的护卫,陆少祺居然是位大少爷。“你能把我怎么样?”
安明拧着眉头手按在腰间,“你最好别逼我!”
陆少祺知道安明被易思佳嚣张的气势惹怒了,“安明,闭嘴。”
“你们可不可以先出去。”冷如意感觉头昏脑胀,她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始末,面对争吵不休的场面,她心里烦躁的厉害。
陆少祺看着冷如意颇为纠结的表情,内心充满愧疚。“思佳,我们回家吧。如果你觉得气还没消,我任由你处罚。”
安明一跺脚,气愤地跨出了门槛。如果易思佳腹中怀的不是大少爷的骨肉,他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任由她撒泼而伤害令他敬重的大少爷。对于这个霸道、刁蛮的易家大小姐,他早已失去了忍耐力。
易思佳感觉腹部偶尔传来揪痛的感觉,她担心胎儿受到影响,也就收敛了嚣张的气焰,“冷如意,我警告你,如果以后你再敢勾引我的男人,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你。”
陆少祺不想看到冷如意被易思佳侮辱,他用力的架起身材娇小的易思佳走了出去。
冷如意把头埋在了被子里,委屈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为了易家宅门和如意坊,她一直在尽心尽力的忙碌着、操劳着。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付出需要他人的肯定与赞扬,她只是尽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她早该料到冯素贞不会清闲到请他们喝茶聊天。她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让如意坊的三个核心人员产生矛盾,从而影响到如意坊的正常运转。冯素贞早已安排了一切,她的钻营、算计全部用在了阴暗的一面。其实以她的聪明才智完全可以用在吉祥布坊上。
回到易家宅门的易思文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虽然知道一切可能是冯素贞所为,但是他们毕竟一起赴了约,一起遭了道。他不敢想象他们之间到底是否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心正在滴血。
晚饭时间,王嫂犹豫着敲了敲二少爷的房门。自打二少爷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让任何人打扰。“二少爷,晚餐的时间到了。”
已经在窗前站立许久的易思文,微微皱了下眉头,“我不饿不想吃,我有点累,不要再来打扰我。”
王嫂很久没看到二少爷如此颓废的样子了。她嗫嚅着放下了手臂叹了口气后走了出去。
腿部酸痛得几乎无法挪动脚步,易思文痛苦地咧了咧嘴,思绪一直在窗前飘荡,以至于夕阳已然西下而不自知。一直忙碌如意坊的事情,多久没为感情的事儿而伤神了。当他不知从何时起认同了冷如意后,他原本冷漠、孤僻的个性在为她而默默的发生着转变。如今,她却伤了他的心,用刀子无情的切割着他的身体。他今天之所以没有动手,是内心还有着一份不安的期盼。他期望一切都是表像,她并没有真的背叛自己,虽然有些自欺欺人的鸵鸟精神。
调整好情绪的冷如意穿好衣服,独自走在阴冷而又空旷的马路上。
月亮被浓密的云层所覆盖,仅有的一丝光亮完全被遮住了。
冷如意感觉身体被刺骨的寒风穿透,冰冷的感觉直达心底。她抛却了所有的担心与害怕,踩着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这样一个寂寥的冬夜她将自己的身体和思想完全彻底的放空。既然冯素贞采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来离间他们的感情,那么她也就只能牙还牙了。对于敌人太过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的伤害。
冷如意不知道,在她的身后,一辆豪华小轿车一直与她保持着有效的距离。车内,安明手扶着方向盘,一直盯着前方那个瘦弱而又孤寂的背影。如果不是命运的捉弄,也许大少爷与冷如意会生活得很幸福。她在安明眼里是一位外表清冷、内心善良、聪明睿智的女人。他时常为他们而感叹,怨责命运的不公。对于争强好胜、刁蛮任性的易思佳,他打心眼里排斥并拒绝承认这个来得不算光彩的大少奶奶。
一个趔趄,冷如意摔倒在地。
安明本想开过去扶起她,但是又担心被她发现而引发不快。他只能熄了火,静静地看着她趴在雪地上,然后慢慢地倔强地站了起来。在他的印象中,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一个把眼泪和委屈藏在心底的女人,一个值得大少爷为之付出而从未言悔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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