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蝴蝶就在白天我还见她独自在纽约地铁穿过我还担心 她能否在天黑前赶回家中那死亡被蓝色的闪电包围金色茸毛的昆虫 阳光和蓝天的舞伴被大雷雨踩进一摊泥浆那时叶子们紧紧抱住大树闭着眼睛星星淹死在黑暗的水里这死亡使夏天忧伤 阴郁的日子将要一直延续到九月一只蝴蝶在雨季死去这本是小事一桩我在清早路过那滩积水看见那些美丽的碎片心情忽然被这小小的死亡击中我记起就在昨夜雷雨施暴的时候我正坐在轰隆的巨响之外怀念着一只蝴蝶——于坚《一只蝴蝶在雨季死去》我和小巴、火柴并坐一排在学校操场的看台上,耷拉着腿。操场上是一圈一圈跑步的肥胖女生,我和火柴吸着烟,仰头看天上的飞鸿,暮色四合。操场里进来了一群身着军绿色短裙的校园女护旗兵。她们身材高挑,胸部挺拔,我和火柴扔掉烟,紧盯着那正在操练的女生看。小巴还在发呆,一副无比忧愁的样子。我们都觉得小巴一定是恋爱了。恋爱了的小巴开始变得沉默不语,有天晚上甚至开始用电脑放吉他弹奏的《真的爱你》,曲意悠扬,我们围坐在陋室之中,等待着黎明的光明。我们都急切地想去了解小巴恋爱的对象,她长得好看吗?是否会写诗?小巴守口如瓶,他不仅变得沉默寡言,而且很少参加活动。我很少再听到他激情澎湃地朗诵诗歌,他经常很晚才跑回来,敲宿舍楼下的大铁门,悄声叫楼管给他开门。管楼的大妈每次都是骂骂咧咧极不情愿地去开门。我侧耳倾听楼下各种声响,其实,我也失眠了。春天来临了,气温一天比一天温暖,那些沉睡在冰天雪地里的事物都渐渐苏醒。春花开始烂漫,春草开始勃发,我们这群写诗的人看着街上那些衣着逐渐暴露的女生,内心也逐渐焦躁起来。小巴开始夜不归宿,火柴说小巴这小子一定是和姑娘开房去了。我不置可否。颜颜的出现无比惊艳了我们。她背着小小的白色书包,一头笔直的栗色长发。她的笑在黄昏里显得甜美纯真,仿佛暮色不再四合,黑夜不再降临。小巴焦躁而喜悦地跳下台阶,他跑到美丽姑娘的面前,语无伦次地说话。火柴也急急地跳下台阶,脸开始泛红,像小巴一样开始语无伦次,手足无措。只有我依旧坐在台阶上,脑海中波涛汹涌。他们怎么和颜颜认识了?阿亮介绍的?有多熟?我心中各种不好的预感。我偷偷地用我凌厉的眼光抚摸她,她的每一根睫毛,每一寸皮肤。黄昏下,她的笑那么完美无缺地绽放在脸上,眼波婉转,我坐在台阶上搜肠刮肚般想词语来形容那种动人。我悲哀地发现我的语言是如此匮乏。我们坐在校外一家装修考究的西餐店,小巴拿着服务生送上来的菜单看了很久。我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火柴忽然问小巴:“小巴,这是你对象吗?”颜颜正在喝饮料,听到火柴这么说,被呛到了,剧烈咳嗽,小巴赶快给她递纸巾,颜颜喘匀了气后说:“不是啦,我们是好朋友而已。”她说完,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仿佛那句话是专门说给我听的一样。见我满脸不高兴,颜颜在火柴和小巴去卫生间后,移到我身边,戳戳我的胳膊说:“不要生气了,待会儿吃完饭,我们一起去逛街。”正在这时,小巴在老远就叫了起来:“小木,你们菜点了没?”颜颜急忙回答:“没呢,没呢,等你们呢。”小巴过来后,脸色有些不好看,拿着菜单看了半天也没点一个菜。颜颜从小巴手里抢过菜单,看也不看,哗哗不到十秒就报了一大堆菜名。我和火柴看得目瞪口呆。吃完饭,我们在学校周边的一个小公园赏景,那里有假山,流水,复古的亭子。颜颜说头疼不舒服。小巴白告奋勇上去照顾她,她竟然没有拒绝,我有些生气地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颜颜跑到我身边,抓住我的胳膊:“小木,今晚的饭好吃不?”我躲着她,不让她抓我的胳膊。“你怎么老是躲着我,都不让我碰你?”她小声地嘀咕。我小声地回答她:“不是有那么多的人要碰你吗,又不差我一个!”她很生气地松开了我的手,说:“那我离你远点好了。”在一处凉亭前,火柴建议大家合个影。火柴和颜颜都站在了我的身边,颜颜靠在我的肩上,我想往边上挪一下,火柴用胳膊肘捅我:“你再挪你边上的姑娘就要生气了。”小巴和火柴提议天黑的时候去唱歌,北方的天黑得晚。我们在假山之间穿梭,黄昏的风很大,我感觉有些冷,就离开他们,独自站在一个凉亭前看天空的云。颜颜和小巴一起散步去了,见到我一个人坐在凉亭子里看云,她就过来坐到我身边。“小木。”她叫我。“怎么了?”我头也不抬。她还想对我说些什么,小巴过来了。“你们在聊啥呢?”小巴有些担忧地问。颜颜说:“没聊啥。”“走,去唱歌了。”小巴说完就想去拉颜颜的手,眼神瞥到我就赶忙缩回手。我说:“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颜颜看了我一眼就随着小巴和火柴走了。我深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下心情进了KTV。小巴和火柴他们要了很多的酒。我一进去,大家都招呼我喝酒。颜颜说:“小木不能喝酒,他最近胃不好。我代他喝吧。”他们说不能喝酒就喝饮料吧。颜颜一到KTV就活泼起来,我才发现她原来是一个如此爱玩的姑娘。她跑到小巴的跟前搭着他的肩,要和他喝交杯酒。小巴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小巴握着她的手和她说话,她竟然不反对!现场气氛有些怪异,我坐在沙发上喝饮料,努力克制自己想上去抽她一耳光的冲动。火柴举着个电话挤到我身边说: “阿亮说他过来了,我们去接一下。”我们刚出门就碰到了正在往里走的阿亮,他有些疲惫。我说:“走,进去喝酒去。”阿亮进来的时候,颜颜像主人一样热情地招呼他,火柴介绍了阿亮是他们文学社的社长后,颜颜说:“我们早就认识啦!”火柴、阿亮他们划拳喝酒。我坐在沙发的角落,开始讨厌起这种喧嚣的环境。我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颜颜正满场飞奔和小巴、火柴他们打情骂俏,没有注意到独自在角落里喝酒的我。小巴喝高了,他忽然站起来对颜颜说:“颜颜,我喝醉了,你送我回去吧。”说完就拉着颜颜往外走,我抢上前来说:“我送你吧。”小巴下楼的时候还捏着颜颜的手,到楼下的时候,他吐了,蹲在马路边很难受的样子。我扶着他往宿舍走,颜颜一句话也没说,很安静地跟在我们后面。小巴已经醉得一塌糊涂,眼睛血红,嘴里一直在叫着颜颜的名字。我回头很正经地对颜颜说:“颜颜,小巴叫你呢,你不过来?”颜颜上来踢了我一脚:“你还要继续闹吗?”我一时无语。我们把小巴送回宿舍后和颜颜一起往回走。路上,颜颜一下跳到我背上,对我说:“小木,刚才我被小巴拉走的时候你一下就站出来了,你很在乎我吗?”“我是怕小巴半路上走不动了,你扛不动。”她又想踢我,我急忙躲开了。我们回到KTV的时候,阿亮他们已经喝得烂醉。我们决定包夜通宵喝酒唱歌。后来大家困了,倒在沙发上开始睡觉。颜颜本来被安排到一个独立沙发去睡,但她跑到我们男士这边,躺在了阿亮边上。颜颜躺在阿亮身边的时候气氛一下就暧昧起来,空气变得黏稠起来。阿亮佯装睡去,趁机将手有意无意地搭在颜颜身上。颜颜回头看我:“小木,你睡不着吗?”我说:“一会儿就睡着了。”“是不是我们说话吵到你了?”“没有,我一会儿就睡着了。”说完,我拉衣服盖住头,佯装睡去。颜颜和阿亮小声地聊天。我装作无意翻了个身。颜颜以为我醒来了,停了声。见我只是翻了个身,便起来给我盖衣服,我翻身的时候外套滑落了。她给我盖好衣服后就一直没有睡觉,一直和阿亮聊天。中间很多次谈到了我,我一直睡不着,翻来覆去。我爬起来,说要去上厕所,颜颜问我:“你是不是偷偷喝酒把胃喝坏了?”我说:“不是,我就是有半夜要去尿一下的习惯。”我在厕所蹲着的时候感觉好很多,我在KTV里“睡着”的时候看到颜颜被别的男生搂着睡觉聊天,总觉得身上有很多黏稠的液体流淌,气闷压抑,我甚至想一脚踢掉整个卫生间!在臭气烘烘的厕所,我蹲着抽烟,一根接一根,水汪汪的夜晚,偶尔经过的夜班车的车灯晃过厕所上方的小窗子。我抽到第四根烟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叫我。“小木,你在哪儿?”是颜颜的声音。我隔着厕所的门回应她:“我当然在厕所了。”“你没事吧,都好半天了。”她显得关切。我说:“我就出来。”我准备出去的时候,发现腿已经麻得挪不动步。最后,我扶着墙走出来。颜颜看见我的狼狈样子,上前来扶我。“小木,你怎么了?肚子吃坏了?”“不是,是脚蹲麻了。”她扶着我回去,如同照顾一个病人一样照顾我。阿亮过来要给我揉揉腿,我说躺一下就好。我们睡意全无,四人开始聊天。“我高中有个喜欢的姑娘。”颜颜显得不高兴,虽然她知道我在高中时喜欢过某个姑娘,但在别人面前把这些事说出来还是令她感到不快。“小木,你一定会找到你真正喜欢的姑娘的。”她的声音低哑,阿亮拍着她的背问她:“颜颜,你不舒服吗?”“我头疼得厉害。”她说完就坐到我身边,趴在我腿上开始睡觉。我还为颜颜和其他男生打情骂俏的事生气,于是我想将她推开,她撒娇似的抱住我。我叫她:“颜颜,起来吧。”她不应我,只是趴在我腿上睡。阿亮说:“我看出来了,你们俩肯定关系非一般,刚才是不知道,对她动手动脚的,小木,你不要生气。”我甚至想对阿亮说我都和颜颜上过床了,让他们以后离她远点,但我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火柴神色紧张地看着我,他担心我和小巴会不会干一架。颜颜趴在我身上睡去,阿亮露出羡慕的神色,她身体无比柔软,一度我有了想抱她的冲动。我一把将她推开,我说我还要去上厕所。我给她盖上了我的外套,然后,逃跑般逃出门去。出了门,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房间里的味道太暧昧,颜颜一个人就可以把房间里的味道弄得暧昧无比。我、阿亮、火柴都感到无数的荷尔蒙在房间里飞舞。阿亮让我把颜颜送回去,我摇摇头说我还有事要去做。颜颜问我:“小木,你不送我吗?”我回答:“不是有那么多人想送你吗?”我还在对昨晚的事耿耿于怀。她说:“我脚疼,你背我回去好不?”我说:“我背不动你,我小胳膊小腿的。”颜颜站在我面前,咬着嘴唇,努力控制着自己。“我们走吧。”她转身对身边的阿亮说。阿亮看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喜欢美女,对美女的要求拒绝不了,但是他可能已经猜到我和颜颜的关系非同一般。他是我的好兄弟,他很讲义气,他左右为难,立在原地。“就当她是你嫂子,你把她安全送回去。”我走到阿亮身边悄声对他说。回去的路上,火柴忽然对我说:“你知不知道小巴也喜欢颜颜?”我不言语,抽了一路闷烟。火柴也沉默着,路上不断有豪华的跑车在深夜碾过街上干枯的落叶,在昏暗的路灯下扬起一片尘土。以往这种场景下,我们都会莫名地开始朗诵诗歌,大声背诵那些分行的句子宣泄我们心中的愤懑与不安。而今夜,我们都沉默了。“小木,你觉得颜颜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没有回答火柴。“我,我不知道。”其实,我真的看不穿颜颜,她就像黑夜一样,深不可测。在那个黑色的夜晚,我的眼睛是黑色的,心是黑色的,我的爱情与梦想也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