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榷睡得不好,脑子似乎一直在运转着,做了个混乱不已的梦,似乎有人在喊:别死,对不起,别死......是谁?为什么要道歉?连榷想看看说话的人究竟是谁,飞机忽然颤了一下,把他从梦里晃醒了。茫然地睁开眼,连榷一抹后背,全是汗,身上盖了两条毯子。“你醒了?”温庭烟伸手他把毯子拿走,“你发烧了,感觉怎样?”“还行。”连榷皱眉,他做了个梦,这会儿记忆如潮水般褪去,一点儿也想不起来梦见了什么,只是似乎有什么话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他与温庭烟和1534说了几句话,精神渐渐清明,身子轻快,并没有大病初愈后的沉重感。他俯身把宠物包提到腿上,摸了摸里头,发现赛天宝还没醒。“他是不是睡太久了?”温庭烟也有些担心,1534却说没关系,睡个三四天都是正常的。飞机降落,他们要转机,便在机场停留休整。温庭烟拿了一支针筒,兑了葡萄糖水,从猪嘴里喂。1534问他:“你还懂兽医?”温庭烟与他已经有几分熟了,说话便随意起来,与先前礼貌疏远的“温医生”很不一样。“养过猫,猫崽子小时候就这么喂。”“哦。”1534觉得新鲜,也想试试,伸出手去却打翻了水杯,杯子跌出桌面,却被一只手牢牢接住,放回了桌上。温庭烟顺着那只手往上看,连榷戴着墨镜,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温庭烟有一种与他对视的感觉。“我昨天就想问了,你是不是能看见了?”连榷摘下墨镜,露出依然黯淡的眼睛,温庭烟疑惑,又见连榷点了点头,承认了。“能看见,不过不是我自己能看见,是通过你们的眼睛看见的。”“精神控制?”“嗯。”“我们看到什么你就看到什么?”那连榷现在岂不是看着自己的脸?“是,”连榷解释道:“跟鹰之眼有点像,你们看到的、余光瞥道的、感受到的,在脑子里构成一个全景。”——如果借用了机场里所有人的视觉,整个机场就敞在连榷眼皮子底下,角角落落都能一清二楚。只是这个能力也很耗费体力。温庭烟留意观察来往的路人,问连榷:“别人看不见我们?”温庭烟听1534普及了一路,知道了实验体目前最擅长的几个能力:控制他人的思想和行动、窥探他们的记忆、制造幻象,还有类似隐身功能的隐藏踪迹。“嗯。以防万一。”连榷道。他伸手接过注射器,亲自喂赛天宝,赛天宝嘤咛一声,悠悠转醒了。连榷还来不及惊喜,就听见赛天宝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歉:“对不起......”这歉道得莫名其妙,偏偏赛天宝哭得震天响,幸好周围的人注意不到他们,不然听见一头猪说人话估计要乱套了。温庭烟和1534对视一眼,均摸不着头脑,1534戳戳赛天宝,问他怎么了,别哭哭唧唧的。连榷也不甚明白,只是顺着他的毛,拍了拍赛天宝的猪脑袋,配合道:“没关系,没关系了。”赛天宝一时半会难以从回忆的梦境中抽离,过了会儿才冷静下来,见所有人都看着它,不由得不好意思。1534一点儿不懂看眼色,“你哭啥啊?为啥道歉?”赛天宝小小的黑豆般的眼睛里还噙着泪,他无措地仰头看了看连榷,连榷轻拍他的后背,赛天宝抱着可能会被连榷讨厌的想法,一点一点道明真相。“啊,所以连榷看不见是因为你?”1534啧啧道,“你怎么能分不清是幻象还是真实呢?”“我当时没那个实验体强。”赛天宝嗫嚅道。尽管他也是个受害者,但他心里满是愧疚。“哎。”1534唏嘘,又去看温庭烟的脸色。温庭烟的眼神则复杂了许多,“所以连榷车祸也是因为你。”“嗯。”赛天宝弱弱承认。“不过,你当时没有遇见小诜吗?”“嗯?”连榷在温庭烟的提醒下,想起他在接受催眠的时候,曾说过见到了小诜......赛天宝茫然:“当时1507应该不在商场里啊。”“你回忆起来的就是全部了?”温庭烟问赛天宝。赛天宝被他问得也不太肯定了,但毋庸置疑,眼下赛天宝想不起更多。连榷没有逼他回忆,“你需要休息,再睡会儿吧。”“你不怪我吗?”赛天宝有些迷茫,“你要是想揍我出气......”“说起来你还是救了我一命的,否则我早死在商场里了。”赛天宝知道连榷是故意挑好话说,感动得不行,又想到自己从醒来就哭哭唧唧个没完,最后只是感激地用脑袋顶了顶连榷的肚子。温庭烟闻言,脸色沉了沉:“那二十九个人......唉,竟一点消息没透出来。”连榷也摇头,“当时我们三十人是临时从各个部门里挑出来的,彼此联系不多,我一直也以为他们已经回归了......”气氛变得沉重,1534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难得做了件安慰人的事:“行了,好歹我们知道连榷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了,等找到赛天宝,让这个始作俑者把连榷的眼睛恢复,分分钟的事,好事一桩!”1534伸手,想拍拍连榷的肩膀,但连榷惯常较为冷淡的表情让他收回了手,转而在温庭烟背上大力拍了拍。温庭烟被他拍得呛到,咳得脸红气短,缓过劲儿后黑着脸,直接没收了1534电脑包里的零食,1534倾身去抢,誓要捍卫他吃零食的权利。赛天宝看着他俩拌嘴,心情慢慢变好,头顶上突然飘来连榷的声音:“等找到你,我再陪你回去看你爸。”“好。”赛天宝用力点头,方才还酸酸苦苦的心,这会儿又变得开心起来。///蔼洲市机场内,施诚人带着一班人马风风火火地开展搜索,恨不得掘地三尺的气势与沉默不语的肖钦形成鲜明对比。肖钦不说话,施诚人也不跟他说话。卷毛噼里扑棱地跑过来,一股子冒失劲儿,惹得施诚人把不痛快都撒他身上:“能不能好好走路?”卷毛摸了摸头上的卷毛,不懂自己是哪招惹他了,但施诚人的脾气向来这样,卷毛立刻夹了尾巴一步一步走过去,“老大,他们的飞行信息有问题,显示的连榷飞湖南,温庭烟飞芝加哥,另外没有查到胡得的消息。”“后台被人黑了?”施诚人问。“是。”“你是干嘛的?”“啊?”“你不是技术种吗?”卷毛已经知道施诚人要说什么了,弱弱道:“可是......”“没有可是!去查!给你半小时!”可是对方是实力很强的黑客,做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查不出来。卷毛委屈,别说半小时了,给他一天也难说。但他心里又好奇这位大神是谁,想着找到温庭烟后一定要温庭烟给介绍一下。“知道了老大。”卷毛噼里扑棱地跑走了。肖钦听见了,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一身笔挺的浅灰色西装,里头从衬衫系到了最上头一个扣,身形挺拔,还有一双大长腿,引得过路的小姑娘总往这看。此时肖钦做出思考的表情,施诚人隐隐约约听见什么“认真的男人最帅了”。施诚人瞧他这副样子,心里憋火:呵,装逼。也不能怪施诚人脾气差。早上肖钦说连榷有问题的时候他还不太信的,这会儿就啪啪打脸,而且这些日子以来都是他派人监视着连榷,却没发现半点儿问题,这比什么都掉面子。肖钦却是很认真地琢磨谁会给连榷提供这样强大的技术援助,竟然连特情处的技术人员都被难倒了。“连榷身边的人员信息再核实一遍。”肖钦吩咐自己的下属,不一会儿就有了回馈:除了母亲,连榷接触最多的就是温庭烟和常晓玫,平日里往来的朋友不多,以前的同事也很少联系。施诚人竖着耳朵听,出事后他第一时间就监控了连榷的关系网,得到的情报也是一样的:连榷关系网不大。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几乎把特情处给翻过来了。施诚人想到他赶到秦家别墅时看到的,不由得心悸。屋子里一片混乱,客厅里躺着两具尸体。温庭烟发的消息说那是两具实验体,他们便全副武装把两具尸体带回科研中心,又立刻追寻温庭烟和连榷的行踪,两人皆手机关机,无法定位,监控拍到的画面都少得离谱。还是卷毛眼尖,在高速检测仪里找到了温庭烟的车,特情处这才发现下落不明的秦尚的继子胡得居然也跟他们在一块。这就解释不清了。肖钦当机立断要追人,猜测他们的目的地后他们立刻前往机场,在肖钦的坚持下带上了重武器和据说能干扰实验体的设备,但那设备应该是不起作用的,因为就在大路上,他们眼睁睁看着温庭烟的车凭空消失了。施诚人知道精神控制这种事其属于科学范畴,但亲眼所见,还是觉得太不科学了。跟魔法似的。这边厢施诚人的思绪策马奔腾,肖钦却把连榷的行动猜了个七七八八。“温庭烟跟咱们认识好几年了,连榷也不是不靠谱的,但他弟弟就是实验体,父亲也都牵涉在这里头,他这么着急走,有可能是他弟弟的嘱意。不管理由是什么,目的地很可能就是基地。”你之前还说连榷有问题,这会儿又说人“不是不靠谱的”。施诚人翻了个白眼,但他的想法与肖钦一样,“咱们提前出动吧?”“嗯。”肖钦点头,“如果他们的目标不是基地,我们也能来个出其不意,如果他们就是奔着基地去的,一旦打草惊蛇,我们就失去了先机。”道理施诚人都懂,他也不打算反驳。他虽然觉得肖钦很烦,但肖钦接触这些事的时间比他久,又一直与国外的各个机构有联系,他能考量到的,肖钦肯定已经想过了。就拿基地的位置这条消息来说,完全是肖钦的人查到的。“行,我让人去准备。”施诚人道,说完就要走,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过了安检。“怎么?”肖钦见他突然顿住,立刻提高警惕。肖钦担心他们周边会有实验体。“没事没事。”施诚人刚刚看到了常晓玫,但也不确定,只看到了一个背影,想要细看,那人已经走远了。他摆摆手,走了。回头想了想,又让卷毛去查,才发现他没有看错。常晓玫坐了凌晨最早的一班飞机,飞去了最北边的H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