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赞焦急地凑上来:“医生,我是病人的姐姐,还需要观察是什么意思?他多久才能醒?”医生看向她。霍廷昀的手机响了,他走到一边去接电话。“多久才能醒,这个我现在很难给你确切的答案,可能几天,也可能几年。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另外,如果不打算放弃,经济上,也要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医生见惯了这种情况,公事公办地交代着,说完就走了。许赞努力消化着医生的话,木木地坐到椅子上去。霍廷昀在走廊转角处接程实的电话。“霍先生,肖绮宁的笔录做到一半被叫停了。正在办取保候审手续。”程实隐晦地说。霍廷昀知道他的话外音,冷冷勾一勾嘴角:“知道了。”他收起电话,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住院区那边的走廊走过来。“慧姐,你怎么在这儿?”他迎上去。慧姐双眼通红,一脸憔悴,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看到霍廷昀,也有些惊讶:“廷昀……”霍廷昀想了想,老爷子最近没听说身体有恙,就算有,慧姐应该也不会瞒着他。慧姐抹一抹眼睛:“是我姐,吃了四十片安眠药,差点就没了。”慧姐一辈子没结婚,没生小孩,只有一个姐姐,感情很好。“我那外甥女,我姐的独生女儿,刚考上研究生没一年,和她老师好上了。”慧姐满脸愁容,“她老师都六十岁了,她才二十三……今天她妈才知道,她怀孕了,还办了休学,跑去和那老男人住在一起……”慧姐的眼泪流出来:“我姐结婚没几年就守了寡,省吃俭用供女儿,日子苦得像黄连一样,没想到,刚有点盼头……我真不明白,那孩子平时文文静静特别懂事,怎么突然就这么浑呢……”霍廷昀皱一皱眉。这种玩弄女学生的所谓“叫兽”他听说得多了,自然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男女之间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没办法。霍廷昀没当回事,以他的观念,人总要经受生活捶打才能成长的,男女都一样。慧姐抹了一场泪,回过神来,慌慌张张道:“行了廷昀,瞧我,又胡说八道耽误你时间。我得赶紧回去做饭,不然要错过霍先生饭点儿。”霍廷昀有些无奈:“你别着急,他晚吃一会儿没关系的。我待会儿给你姐姐定个靠谱的护工,你就可以轻松些。”慧姐知道不用跟霍廷昀客气,感激地看他一眼,拍拍他的手,转身离开了。许赞坐在手术区外的椅子上,先是把自己所有账号上的存款捋了捋,大概有七八万的样子,对于段钊的治疗费,恐怕只是杯水车薪。她静静坐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在给家里打电话,尽管拨通之前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接通的一瞬还是觉得难以启齿:“爸……我最近遇到点儿事,需要一笔钱……我想问问,您知道我外公的宅基地产权证……放在哪儿了吗?”她不敢说段钊的事,怕刺激到段国强,毕竟他的身体也不好。“产权证?你要那个干什么?”段国强没反应过来,但也没什么情绪。倒是有人在旁边听见,一下子火了。“呦呵,许赞,怎么着,你外公刚死,你就打上这房子地的主意了?”电话似乎被冯秋拿过去了,“你外公死了,你爹不是还活着么?这可是你亲爹!也不要了?再说你还有个弟弟呢,就算这房子我们都没份儿,你弟弟的那份,你总不能也想吞了吧?”冯秋夹枪带棒,一顿抢白。许赞听着她一口一个你弟弟,想到段钊躺在那里生死未卜的样子,眼里盈满泪水,拼命咽下哽咽,只想和父亲说话:“爸,爸你在听吗?你听我说……”“说什么说,想忽悠你爸是吧,你有本事跟我说啊!哦,房子给了你,我们住哪儿,田间地头儿吗?就算对我没情分,你爸总生你养你一回吧,真是没见过你这种白眼狼,早晚遭天谴!”冯秋越说越气愤,竟声嘶力竭起来。许赞握着手机低下头,泪如雨下,再说不出一句话。手里的手机被人抽走了。霍廷昀按断电话,在她许赞前蹲下来,看着她的发顶。“许赞,你外公的宅基地,已经被段钊抵押出去了。你外公摔倒后的那段监控录像你没有看完,段钊第一个赶回去之后,把你外公怀里的地契藏起来了。”许赞茫然地抬起头,泪眼婆娑,满脸泪痕,像是已经听不懂他的话。“抵押款二百二十万,现在已经……不知去向。”霍廷昀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下去,“正常情况下,近期就会有催债公司去桐镇你家里……收房。”许赞木呆呆地看着他,鼻头和嘴唇红红的,眼里盈着一层厚厚的泪。她看上去很美,却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假人。霍廷昀抬起手,用大拇指轻轻揩掉她脸上的泪,温柔地说:“当然,我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你外公的房子,我会帮你拿回来,段钊的费用,我也会承担,你都不用担心。”许赞闭上眼睛,两行泪又汩汩而下,她轻轻牵一牵嘴角,像是嘲讽自己,又像是嘲讽命运。兜兜转转,竟又回到原点。霍廷昀知道她已明白自己的意思。他把她搂进怀里,让她的脸贴在自己胸口,他低下头亲吻她的头发,温柔地说:“许赞,我们结婚吧。”许赞以为自己足够麻木,但听见结婚两个字的时候,心脏还是一颤。霍廷昀是个疯子。他要娶一个拼命想逃离他的女人。他的温柔和平静说明他势在必得。那种从容激怒了许赞,于是她也疯了。她安静地贴在霍廷昀胸口,闭着眼睛轻轻说:“我拒绝。”此刻她不想后果,不顾一切。“霍廷昀你听见了吗?我拒绝。”*晚饭后,霍廷昀来到老宅。慧姐看到他来,赶紧拿起包:“廷昀你来得正好,我出去买点东西,你在这儿待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老爷子年纪大了,她很少留他一个人在家。霍廷昀应了,慧姐出了门。老爷子拿眼角瞥她背影一眼,没言语,继续喝茶。霍廷昀在八仙桌另一边坐下:“肖绮宁出了点儿事儿,您听说了么?”老爷子眼皮都没抬。霍廷昀笑笑:“养小白脸儿,嗑药,又背上了官司,这样的孙媳妇,您就是再捏着鼻子,也没办法迎进门了吧?”老爷子哼一声:“你少跟我这儿耍嘴皮子,这下遂了你的心意了。”霍廷昀勾着嘴角,靠在椅子上。老爷子停了停又道:“你当我愿意管你这些事儿,你过了这个年就三十一了,我和你爸像你这么大,都当爹了,我还指望你多生几个。”“结婚可以,新娘子得我自己选。”霍廷昀倒一杯茶,端到嘴边。却迟迟没喝。老爷子瞥他一眼,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阿慧这几天早出晚归,神神秘秘,不知道在搞什么。”霍廷昀刚刚含了一口茶在嘴里,听到老爷子下一句话,差点没喷出来。“该不会是,看上外面什么广场舞老头子了。”霍廷昀知道老爷子疑心重,想想还是为慧姐解释了一句:“她倒没什么外面的老头子。是她的外甥女,和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同居,还怀孕了,学也不上了。慧姐的姐姐急得吃安眠药自杀,在住院治疗,慧姐经常去照顾一下。”“怪不得这两天心事重重的。”老爷子看似随意,却明显轻松起来。“嗯,慧姐自己没孩子,一直把外甥女当自己女儿看待的,免不了跟着发愁。”霍廷昀说。老爷子轻蔑地呵一声:“有什么可愁的。郎才女貌拆不开,拆散一对年轻姑娘和老头子,还不是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