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征程(全3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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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 达尼 分類 出版小说 | 81萬字 | 185章
11
几周过去了,一切越来越无望,Jacob已穷尽了一切,却还苦苦找寻着新的方案。
每一天,他能做的也只是拖延,总部和当地的骂声越来越大,但他极为强硬地撑了下去。白天,他燃烧自己的血肉骨髓来维持华兴泰国的局面;每一个夜晚,他都如五内俱焚般失眠,只能睡两个小时,次日一早,他继续摆出自信的姿态去上班。
“Jacob上线了没?”
在总部看来,“DGG工程贪腐案”依然是一颗定时炸弹,总部也沉不住气了。
“我们都在,”三驾马车,张舒他们三人一起说,“泰国代表处,我们都在。”
“总部有了最终意见。”亚太片区总裁助理说。
会前,片区和EMT再次沟通,决定华兴一定要战略撤出泰国,以绝后患。
这风不是今天才刮的,Jacob的三个副总是知道的,而唯有Jacob没能察觉,在他的意识里,已经坚持到了麻木,而三位副总也决心陪他到底。
“总部EMT、片区联席会议都决定了。这决策虽痛苦,但有效。”片总说,“Jacob,我知道这对你很难,你也做了很多,但没办法,身为一线就是这样。”
“6000万人口的大市场,”Jacob像精神病一样偏执,“我说过,给我一年时间能办好,我说到做到……”
“于佑杰,总部已经定了!这是决定。”地区部总裁训斥他。
“我不同意!想撤,你就自己来撤!”
“你是要挟吗?”片总问。
“我拦不住你们怎么想!”
片总和地总已线下沟通过,如果Jacob不肯做好移交,无法有序地关闭泰国分公司,片总和地总会亲自主导“撤出”,EMT已授权了。
“于佑杰,那我只能罢免你的泰国CEO职位。”亚太刘总说。
在场三位泰国分公司副总一阵同情,在大家看来,Jacob的那份坚持已不再是美德,而是不健康的病态。
今天的这场会,算是盖棺定论了。人事、财务等“后勤”要开始善后,比如辞退赔偿员工、清债和清款、转包项目、出售股权。从一个国家市场撤出,这在华兴历史上绝无仅有,Jacob曾是第一批海外老总,也将是第一个罪人。
两年前,他的事业蒸蒸日上,是炙手可热的新星,是最年轻的华兴地区部副总裁级老总,中东北非第一号功臣。平调TOP级的泰国大代表处,只要安全地在泰国做两年CEO,他就会是华兴15个地区部总裁之一,成为最年轻地区部总裁。
Jacob此时惊呆了。他一无所有,还如何和佩妮一起见准岳父呢?他付不起这一意孤行的代价。
“小于,你有本事,但也是刺头,我只能拔掉你。”片总惋惜地说,他想要剥离泰国这个风险,目前这笔烂账已转由总部核算消化,这样年底前亚太的利润率还能高一些。
Jacob深吸一口气,这是要与片总PK了。张舒抱住了他。华兴团队讲究服从,有着一种强执行力的文化。Jacob这么干,上司们已经很包容了。
张舒情商更高些,他明白Jacob当年的成功,是靠开拓海外的一股子蛮劲,那时Jacob能获得支持,是因为政策的扶植。但阶段变了,Jacob也不在中东了,南橘北枳。Jacob在泰国的表现证明他不堪大用,是冲锋骁勇的校尉而非运筹帷幄的将军,不可能升到更高层了。这与Jacob背的“黑锅”无关,而是在战略上的错误——快一年了,Jacob决定要搞定泰国项目,但结果华兴陷入烂泥!这在EMT大佬眼里,是Jacob为赌个人前途的一己私利而为,是不识大体。刚才,Jacob不懂进退,还偏硬顶高层,那是更无大材的表现。
于总,真的就是愚总了,他在华兴的职业生涯到了尽头。
“好了!就这么决定,Jacob交接泰国项目。”一个强大的声音拍了板。电话那端是上次来泰国的EMT之一、主管销售体系的叶总,片总也要向他汇报,是Jacob这条线上最大的老大,再上去,就是创始人傅山了。
Jacob不能再争论了。他望着50层高楼的窗外,明明泰国的雨季过去了,怎么还在下雨呢?
HR正在悄然做起清退员工前的准备。Jacob猜想泰国员工会怎样恨他。之前他为了不受人左右,不得不树立起过高的独裁权威,才不至于泰国分公司分崩离析。而现在,他的员工、友商、媒体和客户会用怎样的眼光看一个失败者呢?
人走茶凉吧!他高傲的自尊碎了一地。
张舒使劲地拍着他的背,他知道Jacob离成功只差一步,付出太多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三天后的晚上,新加坡雅诗阁的一间酒店式公寓里,亚太片总的手机响了。对方用英语问:“请问,您是华兴亚太片区总裁刘先生吗?”
“是的。”刘总回应道,他也7×24小时接电话,但来电号码很陌生。
“哦,刘先生,这里是泰国枢密院,枢密院大臣需要跟您通电话。”
“哦哦,好的!”亚太片总一惊,立即放下手头一切工作,在办公椅上正襟危坐并拿出纸笔。但他心中疑惑着,此刻怎有如此高官打进来?
“你好,刘先生。我是洪坤。”一个老者的声音,带着泰国典型的客气。
“您好,尊敬的洪坤先生。”刘总尽量不露怯。
“我想节约您宝贵的时间,所以就开门见山吧。我听说华兴要离开泰国了,是吗?”
“嗯?”刘总十分惊愕,这计划怎么就漏出去了。
“我希望你们慎重考虑一下。”老人咳嗽了一下,夹杂工作人员照顾的声音,“外资在这个时刻离开泰国,不是一个好信号,对于泰国经济并不好。”
“我明白……”刘总怕言行失当,会有巨大影响。
“很好,我觉得刘先生很有能力,所以不需要我再向叶先生表达了,请您向他转述我对他的问好。”
“好的,一定,感谢您的祝福,也祝您一切顺利。”亚太片总知道,枢密院大臣在警告他不办就向叶总告状。
电话挂掉后,片总用了几分钟平缓下心情,现在怎么办?不留就是不给面子,留下就是违令。华兴又被卷入更尴尬的处境里。
“一定是Jacob发了疯!”刘总一阵怒气,他怎么跟总部讲这事呢?他立即给东南亚地总打了电话,“枢密院洪坤到底是谁?”
“啊?!他是泰国皇家的帝师,影响力很大,他打给你了?”地总不敢相信。早期拓展泰国时,只有山总或EMT来了,他才赏脸露面,难道今天就为了Jacob?
片总叹了口气:“好吧,那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你准备一下材料,明天我要和EMT汇报,只能暂时留下,你也问问Jacob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晚,Jacob的电话也没有停过,他也有些意外。他给洪坤老先生打去了电话:“谢谢您!”
“年轻人,你只要证明你自己就行,你能保证吗?”
“能……”Jacob已经没有那么自信了,但还是补了一句,“我能!”
保证的话,洪坤这辈子听太多了。只是人老以后,他更相信直觉,他愿意信这个年轻人。
那次宴会上,老先生看见Jacob的样子,难免回忆起年轻时的自己,他把私人电话给了Jacob。而三天前,Jacob拨通了老先生的电话。
洪坤依然拒绝了他,认为调解的火候没有到,外面还会有很多反对声音,因为这一次的政变力度很大,将延续很久。可是他忍不住让副官展开了调查。他问了很多人,华兴是什么,谁是Jacob,他的问话专挑那些与华兴打得最凶、与Jacob矛盾最深的人。
从颂猜到帕亚、素帕猜、安育塔到汶查,每个和Jacob打过交道的人,每一个之前和Jacob打得很凶的人,实际上并不讨厌他,相反他们觉得他很靠谱,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那些泰国商界里的大佬,说起他的为人,除了说他不合群之外,却无一不称赞他的人品;那些泰国的合作供应商,虽然都被他的高标准压得喘不过气来,但他没有拖欠付款和狡诈经商;那些偏远地区的用户、那些大学里的学生教授、那些工程师、红十字工作人员都认同着华兴。
洪坤也调查了一下FRAN,还有那位帕特里克,确定是否要将华兴替换为FRAN。
“成本会抬高40%,而质量也并没有明显的区别。”——他从好几个渠道得到了类似的回复。
他又跟着问:“华兴有没有在这局势下浑水摸鱼?”
“显而易见,他们只是在顽强交付。”
“FRAN呢?”
“显而易见。”
他甚至问过孙子,孙子说:“这家伙不太一样,很认真。”
洪坤被触动了。多数的外资还在观望状态,日本投资的新农业项目、韩国投资的汽车纺织项目、新加坡投资的基建项目都暂时停止了。洪坤需要一个切入点,向外资证明泰国的稳定,而华兴备受牵连和折磨却挺住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若宽容地放过华兴,这是证明局势正在好转的信号。这一点上,DGG汶查中将也同意了,所以只要Jacob肯干,就可以破局。
“你们得留在泰国!”洪坤在电话里对Jacob说,他手边有一份FRAN计划书,当年FRAN的小算盘,他已经知道了。他更知道了在没有华兴时,泰国电信设备单价比现在贵,任何维护费都必须讲价,并且遇到灾害时,华兴往前冲,而FRAN则往后撤退。
“Jacob,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拒绝你吗?”
“不知道。”
“作为一个统帅,听兵法说,‘胜可知而不可为’——胜利无法取得,只能靠等待。你不能求战胜之法,而是求立于不败之地,等胜利自己向你走来。
“在我一生里,处理过太多无法协调的冲突,唯有‘时间’改变一切,我也只能等待。而等待的过程很苦,自己只能‘修道保法’,做好自己。
“我扭转一个矛盾要等十八个月,但你来找我时,才九个月。”
“抱歉,我过分了。”
“这九个月,谁都看不透泰国局势的走向,然而越看不透的时候,你一直不变地忍耐着。到今天,你等了十个月,却修了我十八个月的事,我不算为你破例。”老人家咳了一下,副官递上了毛巾,他抹了下嘴唇,“孩子,‘时间’是扭转一切的钥匙,而你已经等得足够了,很了不起。”洪坤挂了电话。
Jacob漫长的委屈终于得到了承认。在水下憋了十个月的气后,他浮出了水面。
大约一周后,双方取消诉讼,达成了谅解。在DGG核对细项后,向华兴支付了2亿美金尾款。新闻发布会上,汶查中将向Jacob颁发了“优质交付”的证书。
连锁反应发生了,观望中的私营运营商,把压了一年的订单发给了华兴,12月的年终销售冲刺上,泰国分公司的收入猛烈反弹。但罚款还是免不了的,这点面子是得给的,最终,Jacob向总部报请3000万美金的象征性罚款。但泰国分公司保住了,华兴能继续经营,这是最好的交易了!
在一场死扛的硬仗中,业界第一次认识到“华兴从不因政治局势的变化,而改变商业承诺和准则”,更证明华兴比FRAN巨头便宜,不是因为贿赂官员,也不是“豆腐渣标准”,而是华兴“物美价廉”,科技已不比西方差。
当别人要泼脏水的时候,你可以忍耐,但你必须大声说出自己的清白。这一战是翻身仗,之前对整个亚太的负面新闻澄清了,还扩大了华兴的品牌影响力,而泰国分公司也磨炼成一支真正的铁军。
但这不是没有代价的。水灯节宴会时,洪坤举棋未定,Jacob只剩下两个月了,须找一件事倒逼洪坤决断。于是,他露出败相,让EMT和片区失去信心而决定二度撤出泰国。而他已两次抗拒来自EMT的命令。
泰国分公司保住了。但华兴总部财经测算,“DGG项目”因Jacob的过度投入,赔款3000万美金,加上开发成本、供应商欠款、工资、扩建科技中心投入、赞助大学等,亏损达6000万美金。
这笔账是三年前测算的激进问题,但必须Jacob来背,毕竟这是在他任上的,按华兴的规矩,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前人挖坑,后人也得填。更何况他的不顾一切所表现出的强硬态度得罪了片区、研发和EMT不少高层。
因此,评价泰国近两年工作,他有功有过。最终继续按片区执行既定人事安排,Jacob将在两个月后被撤下泰国CEO的职务,临时归入地区部。少数人提前知道后,有嘲笑、有同情、有唏嘘。
一月,他去了洪坤的生日宴会。老先生很开心,他没有看走眼:“Jacob,你过来。”
Jacob已由一个外人融入了泰国上流社会,被当地政商接纳。在前来祝寿的政坛军界大佬们的注目下,洪坤让Jacob坐在自己身边,两人合了影并聊了很久,几个孙辈也来了,洪坤说:“你们都是同龄人,都交个朋友吧。”
那位爱射击的孙子,曾染过些恶习,因和Jacob处得来,而渐渐变了一个人。老人家很喜欢。
“我希望你留在泰国干得久一点。电信是重要的产业。”
“还有一个月吧,”Jacob得让老人对自己的信任转化为对华兴的信任,“我被调到了东南亚地区部,地区部总部还在曼谷。”
“那你还会管泰国的业务吗?”
“会的。”Jacob再难过也不能展露。
“哦……”洪坤笑了笑,想做事总会有所牺牲,但人们不会知道他们的付出。这是华兴的家务事,枢密院也不能干预,“我祝你前程似锦。”
一个月后的一个中午,All Season区的50楼,几位泰国小员工推开Jacob办公室的门。
“Jacob,去吃午饭吗?”他们问他。
Jacob装出爽朗的样子:“想跟我吃饭?要见的人太多了,太忙了,下午3点以后吧。”
“那我们下午就吃甜点吧?楼下新开的那家,芒果很好吃的。”
“哪家?”
“灰猫餐厅。”
他想起来,那正是在考山路上与众信施总吃饭的那家,就是那天他确认了背后是FRAN在怂恿,也决定走上今天这一条不归路。
“嗯!”Jacob一笑,大手一挥,高傲如常。
这时,办公室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出去吃午饭了。
他孤独地坐了下来,防线瞬间瓦解。就在刚才,在法国的佩妮发了几条Skype信息:“我们分手吧。”
快春节了,去年的此刻,他在北方机场里和她有过“一年誓言”,两人哭着拥吻,他跟她说过——“我会在一年里搞定泰国的项目。一年后,我们结婚。我一定风风光光地娶你。我说到做到。”
“佑杰,是我没做到,不是你的错。”
然而,DGG搞定了,可是他的职位丢了,至于娶她,她已经决定分手了。爱情长跑里,他和佩妮已经说不上爱,更多的是异地恋的歉意,他曾固执地以为自己要用薪资职位作为娶她的筹码,所以以往的他走不开。而这个春节,他一定要把她追回来,不管自己是什么头衔。
地总来了电话:“我把办公室给你腾挪好了,你下午几点搬过来?”
“4点吧。”今天,他正式卸任华兴泰国分公司CEO,负责地区部的销售管理,“我把私人物品整理一下。”他知道,在华兴的前途到头了,他只是想晚一点走。
地总怕他想不开:“我给你申请了‘地区部副总裁’的职级,人力资源沟通过了,片区联席会议和总部已报批了。”
“谢谢。”他泰国大粮仓的CEO身份本就有“地区部副总”地位,如今这“副总”是一个特设的闲职,不过是每天整理一些销售数据和表格,手下也只有2〜3人,是明升暗降。但他还是感激地总竭力为他这个刺头争取的这个头衔,算是待他不薄了。
东南亚地区部总部,还是在All Season,地区部办公室就在泰国分公司的隔壁大楼里。
下午三点,灰猫甜品店里,一群泰国年轻人围着他聊天。他对基层员工,之前可能要求太高了,也许有过伤害,但他心里也一直爱护他们。欢声笑语中,他有点怀念、有点怨念。但,Jacob还是没提前宣布调任的消息,他怕尴尬。
“Jacob,我们合个影吧。”几个员工说。
Jacob爽快答应,欢快的笑容里看不出他的沮丧。一个泰国女孩拿出了一个木雕大象:“这是我们给您的礼物,把大象放在您卧室大梁的下方,在泰国文化里,它就能替您顶住一切压力与厄运。”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原来就连这些年轻人也知道Jacob被降职,但他们都感谢Jacob,因为若非他努力,这些毕业不久的年轻人已经失业了。
“哟,挺精美的嘛!”Jacob滑稽地拿着这只大象,掂量了下,装作满不在乎。好胜心强的他被之前他高标准呵斥过的小孩子们看穿,只能强装轻松。也许很快,人人都知道他丢盔卸甲,不再是一言九鼎的那位CEO了。
还有FRAN的人,他们一定很讨厌自己,恐怕正在某处添油加醋地散播他“下课”的消息。
“于总啊,”一年前,那个曾在电梯边被他瞪视过的员工也来这家店尝鲜了,“下午就要到地区部了吧,您就坐我隔壁呢。”
他笑了笑,算了,人走茶凉,总有人想报复一个失势的“暴君”。吃完甜品,他上了隔壁大楼,他手下从300人变成了3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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