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白玉神楼之中,窥望祖地数万年,她原以为,已经足够了解这一界的生灵。 直至这少年揭落镇帖,踏出白玉神楼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她所了解的一切,似乎也只是从南山口中听来的,就像南山对于诸多未知的猜测,源于她的诱导一般。 南山只是南山,无敌者并非无敌,亦非无所不知,至少这修炼祖法的少年,便在他的认知之外。 他与数个时代以来,所有的生灵一样,只知镇世天书,而不知其为祖法。 或许他也曾意识到,道墟之中存在世人无法想象的诡异,但对于这些,玉青婵未曾见过,只是听闻,一日不出白玉神楼,于祖地而言,终是门外客。 但这修炼祖法的少年,一开口,却仿佛洞悉了她的一切目的,道明天人一族耗费无数心血与时间,不惜一切想要寻找的归宿。 不论他是否拥有抗衡天人一族的战力,首先,他知晓天人一族的命脉所在,这便足够了,足够引起天人一族的正视,足够将他放在一个平等的高度去对待,而非如视蝼蚁一般。 于是,玉青婵沉默并自问,她只是一个先行者,放眼整个天人一族,她算不得至强者。 但如她曾经所见,即便是天人一族的至强者,在面对祖地,甚至只是提及“祖地”二字时,皆是显露一副卑微的姿态,为了寻找并进入祖地,那些先辈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天人祖庭,白玉京, 那是天人一族的起源,信仰,亦是希望! 所以,在许久的沉默之后,玉青婵再度变得心平气和,问白衣道:“我究竟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从你口中得知祖庭的位置。” 对于此话,白衣不曾回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对于白玉京,他亦仅限于耳闻,借此敲打震慑玉青婵或可,倘若果真指路,显然不现实。 而且,即便他知晓白玉京的位置,此刻也不愿告诉她。 山市之主已死,先前存在于山市的种种规则压制,也彻底崩解了。 白衣在山市的南边,寻了一座高山,将山市之主葬下,这样一来,南山便永远是南山了。 埋葬山市之主后,白衣似乎又变得迷茫起来,因为如今的他已然明白,先前所听来的一切,皆是假的。 倘若不是天地囚笼,又是什么?师父盲佛,又是因何而死? 关于祖地,关于祖法,这一切皆存在着太多的未知,又该向何处寻找真正的答案? 山神知晓白衣的想法之后,安慰他道:“不是全知全能,所以才是众生,倘若你觉得这些日子并非全无所得,这一番山市之行便是值得。” “是啊,我因山市之行,打破血脉桎梏,借世间杀伐,令我变得强大,同样是在这片天地间,了结与姜家的恩怨,这一趟,自是值得。”白衣这般念叨着,又伸手拍一拍身旁的小黑子。 书生也告诉他道:“一切未知的真相,终有浮现之日,只是需要有人去追寻,亦需要有人守望,若你觉得迷茫,便先放下一切,回到至尊山,从头开始。” “纵有天大的事,回家再说。”苏幽凰伸手,轻轻抚过白衣的发丝,声音里显露着足够的温婉与关怀。 白衣听闻,微微点头,似乎再无其他理由,继续驻留于山市。他已经许久不曾回过至尊山了,那是自幼长大的地方。 “回家!” 这一次,面对已然长大的白衣,皇炀也不再隐藏,当即化作一头青色古蛟,一声龙吟通天彻地,御无尽风云,将至尊山的几人悉数负于背上,冲出山市,越过道墟,往至尊山而去。 虚空中,玉青婵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并未阻止。 忽然像是察觉了什么,她转身回望白玉神楼,那里开始涌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宛若源于古老星空的门户,闪烁着无尽的星光,璀璨之至。 一道又一道身影,自那星光璀璨处踏出。 如那青袍女子所言,天人一族,开始顺着白玉神楼,回归祖地了。 那一道符诏被揭落,解封得貌似远不止一座白玉神楼,或者说,这许多岁月以来,想要进入祖地的,也不仅仅是天域的天人一族。 苍穹深处,也开始发出各种恐怖的声响,那笼罩此界无尽岁月的星空,宛如一片盛大的光幕,终于在这阵阵声响中,变得支离破碎,开始显露出原本的面目。 这一界的星空,显现出无尽的深邃与神秘,在星空的极深处,延伸着无数道微弱光痕,宛如一条条通天的古路,泛着无尽的神秘曦光,它们似乎已存在亿万年之久,却不知最终延伸向何方。 也或许,它们从来都不是去路,而是无尽的归途,不知它们源于何方,但尽头皆在此界。 此刻,在这星空深处的古路尽头,赫然浮现无数身影,他们沿着这些古路,终于涉足这一片古老的苍穹,而后宛如亿万颗流浪的星辰,落入这一界。 “今日的太阳,似乎落得比往日更早一些。” 蛟龙乘御风云,速度自然是极快的,却也似乎快不过日落。 不止是白衣,至尊山的几人同样察觉到了。 这一日的太阳,如同走个过场一般,匆匆地跌入西山之中,连黄昏也似乎消失了,日落之后,世间便陷入漫漫长夜。 “今日,应当是十五吧?”书生念叨着。 然而,他们在虚空的黑暗里,穿行许久,也等待许久,始终不见那一轮明月升起。 与此同时,道墟似乎逐渐被一种神秘的幽雾所笼罩,即便以至尊山几人的力量,也不可视,不可察,只能听到各种怪异的声音,在未知的幽雾中,此起彼伏。 当日月星辰与山河大地,皆隐于幽雾,虚空便形同无尽的混沌,难以分辨西东。 于是,皇炀罕见地迷路了,此刻他也不知至尊山究竟在何处,唯有在虚空中不断游荡。 他们已然意识到,天地间正在经历着一场异变,这或许便是所谓的祖地有关。 白衣再度沟通神路尽头的青袍女子,然而此刻,她似乎极为忙碌,只用一缕意念告知白衣,祖地正在复苏。 但对于复苏之后的祖地,会是怎样的面目,青袍女子只字未提。 正当白衣与至尊山的几人,纷纷惊疑不定时,弥漫天地的幽雾深处,赫然涌现出一道古朴且恢弘的刀光。 虽不知持刀者何人,但这一刀,却是斩向天地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