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越交待了一两声,便绕到后门,拐进里进西侧的小巷子,回后院去。dangyuedu.com 温筱晚和他住的后院跟前两个院子相通,但门开得很隐蔽,要找到进去的小路,不熟悉的人还真不容易。 刚一进小院,欧阳越便听到张妈在向温筱晚禀事,“夫人,这天气得生地龙了,不知您打算何时去进货呢?” 温筱晚淡淡一笑,“怕是客栈里也得生炭火了吧,晚些我让徐掌柜多带些货回来,你拿了我的帖子,到前门去领就是。”正好抬眸看到欧阳越进来,便笑道:“欧阳,你一会跟徐掌柜商量商量,客栈里过冬要怎么取暖。” 如今已入冬了,云川比京城要靠南边一些,没有冷得那么快,可是也开始北风阵阵,夜里盖厚被也会觉得不暖和了,的确是要考虑取暖的事了。可温筱晚不知道这种不南不北的地方,冬季到底怎么取暖,至少她看客栈的客户里是没有坑的,这里的几间房也只一间有坑,给涵儿当书房的屋子和欧阳越睡的单间并没有坑,得考虑让人帮着砌一个。 欧阳越应了一声,踱到坑边,温筱晚往里挪了挪,让欧阳越坐下。 温筱晚和涵儿都坐在坑上,涵儿正趴在坑几上写字。欧阳越伸头看了一眼,涵儿立即用小手捂住,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不给你看。” 涵儿对欧阳越的敌意颇浓,兴许是直觉地发觉这个男人想抢他父皇的位置,因而万分不喜欢。他虽是不明白母亲为何要带他出宫,并且再也不愿回去,可在他的心里,自幼带大他,疼爱他、教导他的父皇,是谁也不能取代的。 温筱晚自然明白涵儿心中所想,歉意地朝欧阳越笑了笑,方斥道:“涵儿,你怎么对欧阳叔叔说话这么没礼貌?快道歉!” 涵儿不情不愿地道了歉,又低头继续描字,全当这屋里没有这个人,小耳朵却支楞了起来。他虽然有时听不太懂母亲和欧阳叔叔聊些什么,却全都用心地记下,日后要向父皇打小报告的。 欧阳越自视甚高,当然不会跟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再者,他对其娘亲还有着那么一点不能言明的小心思,虽然高傲得不至于刻意讨好涵儿,却也不会对其恶言相向。于是撇开涵儿,跟温筱晚谈些店里的事情,说到后来,从怀中掏出一张黄色的厚纸,递给她,“这是你和涵儿的户籍证明,明日拿去县衙里落户备案吧。” 温筱晚讶异了,“你怎么弄到?” 天瑞国的户籍管理得非常严格,温筱晚从京城一路逃出来,用的都是她当皇后时弄到的一张通行路条,可户籍却是没有的。所以在这云川城中,她和涵儿还只是过客。但通行路条有时限有方向,再往南,也不过再能多走几座城而已了。 以前沐无忧弄户籍资料十分容易,因为他是跟当官的打交道,可欧阳越却只是个江湖中人,所以温筱晚才会吃惊他如何弄到的资料。 欧阳越俊脸一红,半是尴尬半是掩饰地瞪她一眼,“能上户就行,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温筱晚眨了眨眼,看清他脸上可疑的红晕,恍然大悟,“哦,县令大人的千金帮的你吧。” 她用的可是肯定句! 开张那天,胜意坊发了金帖邀请县令大人全家前来品尝,那位千金小姐文绢儿一见到俊美妖媚的欧阳越,眼珠子都快长他脸上去了。 旁人艳羡无比,欧阳越却气恼非常,只不过,他现在不是快意恩仇的江湖人,而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少不得强忍着。 看着欧阳越郁闷至极的俊脸,温筱晚憋笑憋到内伤,不过对于他肯为自己去周旋那个没什么姿色,却自以为倾城倾国的县令千金,还是表示了感谢。 第二天一早,温筱晚便拿着资料到县衙办好了落户手续,她跟涵儿,终于真正成了云川人。 回到胜意坊,温筱晚想叫上欧阳越和涵儿去城郊玩一玩,算是她谢谢欧阳越的帮忙。 进到店内,没见着欧阳越,温筱晚便问徐掌柜,“老板呢?” 徐掌柜见是老板的“妹妹”,忙陪着笑道:“老板去看货了,一会就回来,不如您……在这坐坐?” 温筱晚点了点头,走到柜台里。才刚在长脚圆凳上坐下,眼前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给堵住,一道激动不已地声音不确定地喊了声,“晚儿?你……没死?” 第一二九 辞职回乡 温筱晚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本想假装被人错认,可抬眸瞧清楚眼前之人,不由得在心中连连叫苦,怎么会是他?这下想装不认识都装不成了。 来人正是从戎五年,刚从南丰国战场上凯旋而归的柯奕旸。 南丰国的战事已经结束,南丰国落败,割让三座城池,并臣服于天瑞国,年年纳贡。此番天瑞国获利颇丰,为天瑞国取得首捷的先锋官柯奕旸,已经被皇帝沐无忧敕封为安远大将军,分走了李家一半兵权。 柯奕旸上月初领兵还朝,叙职后立即告假,来云川为师父贺寿。 柯奕旸的师父是个喜欢美食的人,胜意坊开张的第一天,就来光临过了,对新推出的几道特色菜赞不绝口,一见到徒儿,立即拉着他到胜意坊来用餐。柯奕旸早已得知温筱晚薨了的消息,原本心情极为不佳,只是强打精神来给师父贺寿,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在云川看到已经“薨了”的温筱晚。 那一瞬的心情,只能用惊喜若狂来形容。 而温筱晚的心情,就只有天打雷劈可以形容了。 让她怎么想得通?千难万苦地躲到离京三百余里的云川城来,潜伏了月余,好容易弄到了户籍,再也不怕官兵查户口了,竟会撞上老熟人。 温筱晚呆呆地神游天外,脑中奇异地幻想着柯奕旸从来没在自己面前出现过,直到柯奕旸激动地转过小柜台,一把握住她的手臂,才醒过神来。 “柯大哥,请跟我来。”温筱晚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不着痕迹地推开他的手,当前引路。 柯奕旸也知道她会诈死,必然事出有因,忙跟师父告了罪,跟在她的身后进了小院。 听完温筱晚的解释,对于她这种抛弃夫君的不合理行径,柯奕旸并未显示出多少震惊,估计是早就清楚了她的性情,也估计是看到活生生的她后,就已经暗自想明白了。 只不过,当初她和沐无忧生死相许的深情深深地印在他心底,况且沐无忧容颜如此出色,是无数名门千金的梦中情人,所以对温筱晚会放弃正妻这个身份,柯奕旸还有些不能相信。更何况,这一次得胜还朝,他亲眼见到皇上,发现皇上精神萎靡,神情憔悴,心情沉重,同僚们都说,皇上是因为皇后的死而受了极大的打击…… 所以,他犹犹豫豫地问,“你真的……放得下皇上么?不担心皇上会为了你……伤心欲绝?一辈子郁郁寡欢?” 温筱晚自嘲地笑了笑,“怎会一辈子?即使一时伤痛,在美人的陪伴下,自然会淡忘的。”她顿了顿,又不大甘心地问,“东萍国的长公主册封了么?” 柯奕旸摇了摇头,“皇上说,要为你守制三年,所以,在三年之内,他都不会纳妃,也不会招妃子侍寝。” 温筱晚怔了怔,一团不知是喜是忧的气体猛地涌到喉间,哽得她十分难受,眼眶都有了酸意,她忙偏了头,不让柯奕旸看出一丝异色。 柯奕旸凝视着她半晌,心底里忽地生出一线希望,若她已与皇上不再有瓜葛,那么……他能不能取而代之?可忽地,面圣时的情形又涌上心头,那憔悴的俊脸,那黯然无光的眼眸,皇上对她是有情的,……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家亲,大好姻缘如此放弃实为可惜,到底要不要劝她? 翻来覆去斗争良久,柯奕旸终是压下心中的不安,劝道:“这世间从来只有儿女为父母守制、妻子为亡夫守制,还从来没有男子为妻子守制的,皇上却愿意为了你破此先例……你们到底有什么隔阂,非弄得这样假死分离?还死得这般‘惨烈’,你知道皇上有多伤心么?” 温筱晚扯了扯唇角,她当然知道这样的死法会给沐无忧带来多大的心灵震憾,可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要他在有生之年,都无法淡忘这段婚姻,无法淡忘她,纵使坐拥后宫三千,也必须虚设后位,只为追忆她。 这,算是对她三年冷宫岁月的赔偿,也算是对他追逐权势、言而无信的惩罚。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宽宏大量之人,她只会牙呲必报。 低头撇了撇杯内的茶沫,温筱晚刻意转换话题,“听说柯大哥连升三级,小妹还没恭贺的。可你怎么会来云川?回朝了,也应该在京城就任啊。” 柯奕旸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没什么好恭喜的,我只想仗剑行天下,并不想受这束缚,若是要从军,宁可在战场撕杀或是驻守边关,也不想呆在京城跟那些个腌渍货周旋。我此番来云川,是为师父贺寿的。对了,师父说你这胜意坊的酒菜很合他老人家胃口。” 温筱晚抿唇一笑,“是吗?那明天小妹我做东,请上大哥和令师尊,我们好好聚一聚,叙叙别情。今日……就不去打扰他老人家了。” 柯奕旸的心猛地乱跳起来,好在他素来严肃克己,又经过几年战火的历练,性格已是相当沉稳,所以心中虽慌乱,却也没叫温筱晚看出来。当即点了点头,“那大哥就不客套了。” 不提温筱晚等人痛快地去郊游,只说柯奕旸回到店内,继续陪师尊畅饮。他师父姓漆单名一个伟字,是位名不见经传的世外高人,个性也十分随意洒脱,与柯奕旸的严谨完全不同。此时见高徒俊脸微红,与自己说话也有几分心不在焉,当下便调侃道:“怎么?徒媳妇不来拜见为师么?” 柯奕旸当即闹了个大红脸,讪讪地道:“师父,您可千万别乱说话,她不是徒儿的什么人……” 漆伟压根不信,“不是你什么人大哥小妹的叫得这么亲热?” 柯奕旸只好将他与温筱晚的关系简单地进行了一下说明,漆伟更有兴趣了,“你说她现在单身一人……丈夫死了么?” 柯奕旸本想点头,因为温筱晚对外自称寡妇,这样才对得上号,可这世界之人对皇权打从心底里敬畏,觉得如此诅咒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实为不忠,便摇了摇头,实话实说,“她……不喜她丈夫三妻四妾,所以离开了。” 漆伟乐了,“那不就成了!这丫头有个性,为师十分欣赏,瞧你这样儿,必是看上她了,既然她没丈夫,你就娶了她,当她丈夫呗。” 柯奕旸被师父说得俊脸通红,心如擂鼓一般,可某种希望的苗头,却真真实实地从心底里冒了出来。 第二日温筱晚在小院里宴请柯奕旸师徒二人,漆伟与温筱晚交谈甚欢,对这个爽朗不做作的女子映象极佳。回到家中后,更是渴着劲儿游说徒儿赶紧追到手,唾沫横飞地介绍了一通自己的追女经验后,重重一拍徒儿肩膀,“小子,为师看那个叫欧阳的家伙,心思可不纯良,他还跟晚儿丫头住在一块呢,你不加把劲儿,这么好的媳妇可就会被别人给娶走了。” 一听这话,柯奕旸便沮丧了,他只请了半个月的假,再过八天就得回京任职,山高水远的,如何能俘获佳人芳心呢? “切!”漆伟鄙视至极,“我还当是什么事呢,那个大将军你又不稀罕,辞了不就是了。”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柯奕旸起了辞职的心,当下也呆不住了,堪堪等到师父的寿宴结束,立即快马加鞭地返京,回京即入宫面圣,请求圣上恩准他辞职返乡。 皇帝沐无忧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才慢悠悠地问,“爱卿正值盛年,正是为国出力的时候,为何想辞官归隐?” 柯奕旸将早已想好的几条理由一一陈述,沐无忧还是不满意,蹙着眉头看向他道:“你说你要孝敬年迈老母和师父,可以将他们接到京城来居住,以你的官俸,足以让他们安享晚年。况且京城中名医甚多,老年人总是多病,住在京城更为合适。” 见柯奕旸还待再说,沐无忧摆了摆手,冷然道:“难道你忘了当初是如何承诺朕的?” 顿时,满腔的辩解地化为了无言。当初温筱晚行迹败露之时,睿亲王杀了所有翠安居内服侍的宫女和内侍。可偏巧那日柯奕旸的母亲请假出宫,躲过了一劫,后来在沐无忧的帮助下,安全地送出了京城。所以柯奕旸才会愿意从戎,因为他为了报答救母之恩,答应沐无忧为其效力。 但为了能到云川城中追求温筱晚,柯奕旸也顾不得什么诺言了,只称母亲和师父都不喜欢京城的熙熙攘攘,想找一处风景独特之地安居,再者,现在边关无战事,若哪天国家需要,他仍是会从军抗敌。 沐无忧微垂眼睫,看不出喜怒,沉吟良久,才淡淡地问,“爱卿此番去云川后,便改了主意,是否在云川遇到了什么在意的故人?” 第一三零 三省总督 “爱卿此番去云川后,便改了主意,是否在云川遇到了什么在意的故人?”沐无忧淡淡地问,漂亮高贵的凤眸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柯奕旸。不得不说他的判断力极强,一语便点中了靶心。 柯奕旸的心里小小地惊了一下,眸光略一闪烁,随即又镇定下来,抱拳拱手道:“回皇上的话,这么说也可。臣此番回云川贺寿,听到师父和几位师兄弟谈及纵情江湖快意恩仇的情形,心下羡慕不已。臣本就是江湖草莽,因而才动了此念。万望皇上成全。” 成全?成全了他,那谁来成全自己?沐无忧心底有着极力压抑的怒气,面上还是温和亲切地劝说,可无论他好说歹说,柯奕旸就是油盐不进,一个劲地推辞。 “这样吧,你先回去再考虑几日。今日朕有些乏了。” 柯奕旸是他好不容易安插进军中,成功分夺了李家兵权的人。若不是有“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潜规则,若不是军中男儿重英雄服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