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尖细的针头从血管中拔出,带出一滴殷红的血珠,金宝儿发出一声轻“嘶”,苍白的脸上眉心轻蹙。 宇文邕目光凉飕飕地看了护士一眼。 护士硬着头皮,大气也不敢喘。 他按住抵在金宝儿针孔处的棉签,低声问她,“还好吗?” 金宝儿倒是很想夸句海口,可现实是,她晕眩眩的,想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都有些吃力,只得以实话回应,“头晕。” 宇文邕看着她苍白疲惫的神色,嗓音低哑轻柔,“先闭眼休息一会儿。” 索性接下来也没她什么事儿了。 她精神萎靡地点点头,“好。” “董事长。”黄烨走进来先打了个招呼,手里端着一杯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正在冒着热气的深褐色液体,温声对金宝儿道,“金小姐,喝点红糖水。” 金宝儿睁开眼,对黄烨投以感激的眼神,“谢谢。”嗓音清浅。 黄烨淡笑了一下,“不客气。还有点儿热,你慢点喝。”说着,转头看向宇文邕,“我先出去了。” 宇文邕轻“嗯”了一声,目光一直盯着金宝儿那张苍白如纸的脸,神色凝重且复杂。 金宝儿尖着小嘴,慢慢地吸溜着热糖水。糖水又烫又浓,半杯喝下去后,因失血而导致冰冷的身子渐渐有些回暖。 她意识到某人一直都盯着她看,便抬起头,用开玩笑似的口吻,问道,“我脸上有花?” “你贫血,怎么不提前说?”宇文邕语气严肃地问道。 她微微一怔。 刚才护士一共从金宝儿体内抽走了300毫升的血。通常情况下,只要量控制在400毫升以内,对献血者是没有健康上的影响的。可现在,金宝儿明显的表现出脸色苍白,头晕,无力这样的症状来。可见,她本身就有贫血的毛病,并不适合献血。 她究竟晓不晓得贫血病人献血有多危险? 竟然隐瞒病情,实在太任性大胆了。 某人越想越感到生气,因而脸色越来越黑。 金宝儿笑了下,“别担心,我只是轻度贫血而已。才失去这么一丁点血,问题不大。就算头晕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宇文邕不发一言,脸色却黑沉沉的仿佛台风登陆时的密布的乌云。 金宝儿就牵着唇角笑笑。 过了一会儿,护士又走了进来,用商量的语气对金宝儿说,“300CC血还不够,您能不能再捐200CC?” 300CC加200CC,那就是500CC。 在时间间隔这么短的情况下,如果换做是体格健壮的正常人兴许没太大影响,可她不一样。 她本身就贫血,300CC已经是她的极限。可这傻孩子竟然爽快地撸起了袖子,“刚才那条胳膊被扎的有点儿疼,你这次扎另外一条吧。” “你疯了吗?”宇文邕一把将她撸起的袖子拽了下去。 护士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二人。 金宝儿“望”宇文邕,“就还差200CC,我咬咬牙,应该没问题的,能救一命是一命。”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宇文邕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眼里充斥着厉色,咬牙切齿。转过头,看向护士,“滚。”凌厉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护士浑身一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仓皇地离开,逃也似的。 金宝儿看了宇文邕一眼,“你凶人家干嘛?” 护士是无辜的,她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反正我不允许你再献血。”宇文邕语气坚决地道。 金宝儿苦笑了下,然后将杯子里的红糖水一口气喝干。 她没有英雄病,是真的想救乔以安。 她不图名,也不图利,单是觉得人命太宝贵,能帮则帮,能救则救。 宇文邕语气极其严厉,对她说,“别人的命宝贵,你的命难道就不宝贵了吗?” 她轻轻地耸了下肩膀,说,“她的命,比我的命贵一点。” 闻言。宇文邕眉心紧拧,眼底跳跃起怒意的火苗,直接命令她,“闭嘴!” 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怎么能自甘卑贱? 金宝儿小心翼翼地睇了他一眼,不敢再乱说话,闭上嘴巴的同时也闭上了眼睛。 然而,没过一会儿,又有人敲门。 金宝儿睁开眼睛,看到这次进来的人是乔太太。 乔太太是个五十上下岁的中年女人,身材高挑,瘦削,方脸,短发,一双杏核眼哭的红红的,但仍旧散发着威仪。浅灰色的羊毛大衣敞开着穿,露出里面黑色的针织长裙,肩上歪斜地搭着一条毛茸茸的皮毛围脖,脚上带亮钻的高跟鞋随着她走路发出“哒哒哒”的急促声音。 “金小姐,我求求你……”乔太太一开口便是这话。 她从前半点也看不起金宝儿,因为金宝儿有着一张和她过去的情敌夏如梦很像的脸,她将长成她们这个样子的女人和狐狸精归属为同一类。可如今,她为了救自己的宝贝女儿,便哭求着“狐狸精”大发慈悲,“求你救救以安吧!” 乔太太声泪俱下,“你是活菩萨!你是救世主!只有你才能救我的以安,我求求你!金小姐,就200CC!你再行行好!” 金宝儿受不了别人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的哀求。 何况,那是一个母亲。 母亲,金宝儿自小就没有,自小就非常渴望有。 她看着乔太太为了乔以安哭的嗓子都哑了,眼睛也肿了,心里羡慕极了。 她心想:有妈的孩子真好! 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而她这个没妈的孩子像棵草。 上辈子大半生飘摇。 这辈子继续飘摇。 金宝儿刚想答应乔太太说“好”。 但在她开口之前,乔淮南闯了进来。 他一把扯住乔太太的胳膊,并大声斥责她,“你在搞什么?咱们家孩子的命是命,难道别人家的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他很气愤,眼睛瞪地溜圆。 乔太太隔着朦胧的泪帘,看着自己孩子的爸爸,看着自己的丈夫,看着这个她从前使尽了手段才好不容易得到的男人,忽然感到一阵巨大的愤怒和失望。 她一把甩开乔淮南的桎梏,喊道,“你真的在意以安吗?你真的在意你孩子的命吗?” 他们就只有乔以安这一个孩子,但乔淮南并不重视她。 他也不是重男轻女。 因为,他年轻时就经常抱着自己的小侄女或者小外甥女一起玩耍。 可他从来就没有抱过乔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