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辰初还认真听着,听了这一句,眼睛便垂了垂。86kanshu.com 谢葭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虞燕宜便解释道:“萧六郎平日是不出门的。” 不出门?为什么? 南旭尧又兴致勃勃地说起了西市的趣事,谢葭的注意力便也被吸引了过去,听得出神。 最终虞燕宜笑道:“到了清明,家里少不得都是要拜佛的。我看今年我们家应该也都是去大觉寺。到时候我们一起溜出来,去吃大觉寺的云米糕。” 秦子骞拍手道:“好极好极!” 毕竟只是一群孩子,有的玩就这样开心。 南旭尧又道:“葭娘能出得来吗?” 谢葭微微一笑,道:“溜出来我可不干。我是个女孩子,哪里跟你们一样,闯了祸也不过一顿打。” 这样说,众人面上不由得就都有些失望。 谢葭看萧逸辰面上也有一闪而过的失望,不禁有些意外,便道:“墨痕不是上京文婢之首么?我让她侍奉着,我们在大觉寺的院子里坐,再带几幅老师的字画。我们同门师兄妹,一起品读老师的书画,总没有什么不妥。” “至于云米糕……我们一人带上一种糕点。秦大郎,我知道你家没有什么好东西,你就去买那云米糕来。我们大大方方的,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她自己先笑了起来。 秦子骞的一张包子脸上有些微恼,在众人的笑声中反驳道:“谁说我家没有好东西,我们家的松花糕就是一等一的好!南九郎,你说是不是?” 南旭尧别开了脸,明显憋着笑。 秦子骞就不肯了,到底是小孩子,似乎动了些真气。但是被谢葭笑吟吟地一看,又低下了头,暗暗咬牙切齿。 小孩子贪玩是天性,只是这四个男孩子都是家里的嫡子,家里看得紧。毕竟年纪小,胆子倒是大,到底没有谢葭心思那么缜密。 既然她可以想到一个又能吃又能玩,还不用挨骂的好办法,自然是引得众人佩服。 下午下了课,谢嵩让梧桐来把谢葭叫到了大书房的内间。雎阳馆的大书房,规模不输一个大型图书馆。内间是谢嵩休息的地方。 谢葭走进这高顶大屋,不少来往的洒扫书童和管事先生都好奇地盯着她看。梧桐笑着和人打了几声招呼,便引了她进内室。 谢嵩和一个青年男子正低头讨论着什么。看起来应该是桌面上摊着的一幅画。 “侯爷,元娘来了。”梧桐含笑福了一福。 谢葭浅浅行了个礼。 谢嵩便道:“铭书,你先回去,我和我的元娘说几句话。” 铭书抬头,竟然是特意打量了谢葭几眼,态度不卑不亢,也不会过分逾越,这才退下了。谢葭有些惊讶,这人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可看穿着倒和她进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些管事先生差不多。她不禁为公爵府的卧虎藏龙程度而吃惊。 谢嵩道:“娇娇,你来坐。” 谢葭连忙爬到了他指的一张小锦墩上。 谢嵩看她娇憨的模样,倒是笑了一声,道:“你去年没有跟着打底,现在上了两日学,觉得怎么样?” “儿觉得挺好。” 谢嵩又道:“同窗之间,你和虞四郎,南九郎,萧六郎还有秦大郎最要好?” 谢葭略一思索,便坦然道:“父亲,儿才上了两日学,自然是和坐在周围的师兄亲近一些。” 谢嵩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他是真心把谢葭当成继承人来养的,所以有些事情,他想她能早日明白。便斟酌了一下,又道:“其他人倒罢了,萧六郎那里,你要仔细着些。” 闻言,谢葭很是有些惊讶。 谢嵩道:“萧六郎是的父亲萧相爷,是萧皇后最年幼的弟弟。这些年萧府里也只剩下那一支正房。萧六郎又是嫡长子。” 他思索着怎么解释,才能让这个七岁的女儿听懂:“萧六郎自幼身体不太好……” 不是身体不太好,是被养得太娇了吧!不过这也难怪,是皇后最亲的侄子,又是萧氏一族的嫡长子,自然是会被捧在手心里宠着。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有哪个不调皮的,时代对男人又宽容。但要是和矜贵的萧逸辰走得太近,难保会有一起玩闹的时候,这娇娇儿要是被磕碰了一下,只怕大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大家的出身都不错,明面上不能怎么样,可是萧家人心里一定会有怨缀。 看得出来,谢嵩很不以为然。 谢葭倒是笑了起来,道:“儿明白了。以后一定不随意去惊动萧六郎。” 谢嵩有些惊讶,倒是也笑了,道:“你果真明白了就好。不过君子坦荡荡,为父也不是要你和他泾渭分明。只是要你多体谅他的双亲。” 谢葭肯定地点点头,道:“儿果真明白了。” 其实她只听懂了一半。除了萧逸辰本身的金贵,还有一些政治因素参杂在内。萧氏已经有了一位皇后,现在的太子妃又出自萧氏,送进宫的太孙伴读也有一位萧氏女。外戚日益势大,迟早要和皇权冲突。谢嵩是标准的,并不愿意和外戚萧氏有过多的接触。 他希望自己的女儿也如此。 ☆、no.012添人 见谢葭年纪虽小,却聪明伶俐,谢嵩也就放了心。问了几句功课上的事情,让她一起看了桌子上的那幅画,再带她一起吃饭,便让她回去了。 谢葭坐轿子回了蒹葭楼,楼里已经张罗着摆酒,算是迎接墨痕和乔妈妈的。来来去去请了不少府里的丫鬟婆子,谢葭亲自交代去请了已经逐渐淡出内院的杜妈妈。其他的有头面的妈妈,现在大多跟着刘氏做事,谢葭不熟悉。墨痕和乔妈妈就自己把人请来了。 楼里添了人,刘氏竟然很大方地派人送了五十两银子来算是体己。轻罗早就做了主,拨了十五两出来请客。算是很大的手笔了。 乔妈妈在内院已经浸淫了多年,虽然不是管着库房等重要处的要紧妈妈,却也是很有几分体面的。她被拨到谢葭这里照顾嫡女,等于取代的就是嫡女乳母的位置,又和墨痕同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以后只会越来越好。所以府里的大妈妈多少都给她几分薄面,晚上也都来讨杯酒喝。 反而是墨痕,她原本跟着谢嵩在外院,如今这样就算是卷入内院之争了。但是她男人到底是谢嵩面前得力的,自己又才名在外,深得谢嵩倚重,所以倒也没有什么人敢幸灾乐祸。 谢葭自己避在蒹葭楼安静的小楼里念书做功课。听着外面偶尔控制不住的欢声笑语,她倒是不嫌吵闹,兀自品字。 也不都是为了讨谢嵩欢心,她原就是喜欢的。 闹腾了整个时辰,轻罗计算着谢葭应该已经做好功课了。留一个知画在上面到底还是有些不妥。她便斟酌着要找个什么借口先上去看看,这副样子自然就被旁人看见了。 墨痕自然是闻弦音知雅意,她常年跟着谢嵩,自有一股子大气做派。淡淡地说了几句话,这筵席也就结束了。 轻罗松了一口气,便亲自带着楼里的几个洒扫的丫头和厨房的厨娘在这里收拾残局。 墨痕和乔妈妈便去给谢葭请安。 谢葭果然已经写好了功课,正眯着眼睛让知画给她梳头。 听到动静,她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带着笑的人进了门来。年长的是乔妈妈,她亲手给那个穿着水墨画一般的长裙的年轻女子揭了水精帘子。 比起入画,墨痕的相貌并不那么出色,可是胜在气质绝佳。虽然入画气质也不错,但绝不至于像墨痕这样,出了门去,说是哪家的正经奶奶人家也信。 乔妈妈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穿着一身常见的栗色夹袄,头上戴着金簪子。虽然完全被墨痕的气度压了下去,可是她笑起来的模样也并不过分谄媚。 “元娘,奴婢来给元娘请安。” 墨痕和乔妈妈都大大方方地给这小女孩磕了头。 谢葭让知画舀了银錁子赏她们,又从妆奁里挑了两副镯子。给墨痕的是一副精致的羊脂玉镯子,给乔妈妈的是一副碧青的蓝田玉镯子。然后叫她们起来。 墨痕和乔妈妈谢过了,彼此对望了一眼,都有些惊讶。特别是墨痕,往日飞扬跋扈的庶长女谢雪在她面前,也是要收敛几分的。倒不曾想这一直不太起眼的嫡女会有这样的气度。她笑了起来,心里有些明白了。 侯爷只怕还是要她来辅佐元娘念书的吧。 谢葭也笑,落落大方,说了几句委屈她们之类的客气话,就说是要休息了,让刚忙完上来的轻罗先送她们去休息。 待她们走后,知画服侍谢葭休息,还是有些兴奋,道:“墨痕姐姐果然如她们说的一样好看!” 谢葭好笑道:“难道你以前没见过她?” 知画满眼的崇拜,道:“墨痕姐姐是怡性斋的管事妈妈,哪是奴婢想见就见的。只远远地瞧过一眼。像她这样的姐姐,跟着侯爷身边服侍,嫁得好,书又读得多,人家都说……” 她想也没想就道:“大娘也不能同她比!” 轻罗正掀了帘子进来,听到这一句话就色变。 谢葭反而笑了,道:“大娘……不是擅长刺绣么,有什么可比的。” 知画自知说错了话,也不大敢应声了。 轻罗连忙俯身给谢葭脱鞋,缓和着气氛,道:“我们府里的才女虽然多,可是出色的绣娘也很多呢。” 她笑道:“今天让奴婢值夜,睡元娘床尾吧。” 谢葭也高兴起来,道:“一整日倒好像没怎么见着你,你来,也同我说说话。” 知画就撅了嘴,道:“本该是我值夜的。” 谢葭和轻罗都笑了起来。 轻罗道:“今日就当我跟你换。明儿起让你连睡两日!” 知画这才高兴了,就告退先下去了。 轻罗笑着服侍谢葭躺下了。 谢葭躺在床上,听她说起今晚的筵席:“……有头脸的妈妈,来了几个?杜妈妈来了吗?” “杜妈妈推说身子不舒服,怕扫了兴,没有来。其他人,倒是大多都来了。奴婢瞧着,墨痕姐姐到底是外院分进来的,和内院的人关系倒不是很好。但是乔妈妈长期在内院,现在升了元娘身边的二等管事妈妈,很和几个人咬了耳朵。” 她把那几个人的名字说给谢葭听。谢葭自然不知道那些是谁。轻罗便解释说都是府里的二等管事妈妈。 主事的妈妈们倒是都舀着架子,没有多说。 谢葭轻声道:“那你留意过没有,那些主事妈妈都在干什么?” 轻罗道:“奴婢留意了一下,其他妈妈都是看着赵妈妈行事的。赵妈妈只开始的时候和墨痕姐姐说过几句话,也没有咬耳朵,谁都听见的,说的是恭喜讨彩的话。后来……她就自顾自地吃喝上了,偶尔和旁边的小丫头搭腔。” “旁的妈妈看赵妈妈不出声,便也都不出声。” 谢葭笑了起来:“姨娘的本事不小呢。” 一目了然,她果然已经不动声色地成为了这郡公爵府的女主人。 虽然近日来相安无事,但谢葭无法忘记刚来的时候,日日躺在床上灌药的情景。满鼻子都是药味,喝水也很容易呛着,晚上根本别想安生,即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每到凌晨必定也会咳醒。 好了伤疤,疼忘不了。 如果不想再过那样的甚至更坏的日子,那么警惕心绝对不能失去。她刘冬儿,难道就不是失了警惕,才大意地让谢葭步步为营,最终下了地? 第二天一早,墨痕来请安。 谢葭正晨读。墨痕看得一笑,一日之计在于晨,难为元娘小小年纪,就这样勤勉。 “元娘。”她俯身行了礼。 谢葭道:“墨痕姐姐。” 墨痕倒是一怔,随即笑道:“奴婢是个下人,元娘怎么好叫奴婢姐姐?快别折煞了奴婢。” 谢葭笑道:“墨痕姐姐当我年纪小,便什么也不知道么?我早就知道了,墨痕姐姐早就是自由身,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的正妻。留在文远侯府,当然不是奴婢。” 墨痕开始有些惊讶了,但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只笑道:“既不是奴婢,那元娘说是什么?” 谢葭仔细想了想,好像颇苦恼,然后欣然拍手笑道:“是门客!” 门客即是幕僚了,自古哪里有女子做门客的! 但谢嵩没有这种男女观念,待他们夫妻皆如客卿! 看着年幼的谢葭,浓眉大眼,像侯爷。琼鼻小嘴,却像了先夫人。墨痕就感觉自己心里软了软。 “元娘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叫旁人听了去只会以为我们府里坏了规矩。”虽然是斥责的话,但是语气却很温柔。 谢葭笑了笑。这种有傲骨的人,必须要以诚待之。 墨痕又道:“元娘有晨读的习惯?” 谢葭道:“父亲说过,一日之计在于晨。” 墨痕道:“读弟子规?” 谢葭翻了翻手里的书,道:“读起来朗朗上口。” 墨痕笑着点了头。 然后墨痕就和她面对面地坐了,给她讲了弟子规里的故事。谢葭全当故事听了,并没有什么负担。 乔妈妈和轻罗一前一后送了早饭上来。 “元娘。” 乔妈妈笑得很谦卑,但是说出来的话就很随意,显得很亲昵:“墨痕姑娘,先停一停。常要念书费脑子,早上一定得吃好。废寝忘食也要等到元娘的身子骨好透了再说。” 虽然在教养妈妈之中她的学问是头一份,但是有墨痕在这里,那么她的主要作用当然不是来督导元娘念书的。墨痕到底年轻,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