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是黑夜的化身。kenkanshu.com 六月那次,他那么伤我,我对他只有恨! “你怎么在洛阳?” “我回来看看你。”刘聪的目光往下,落在我的小腹上,扯唇一笑,“你怀了我的孩子?” “不是,是陛下的孩子。”我尽量不让他靠近。 “我最了解你,你绝不会心甘情愿地委身那个无能的皇帝。”他剑眉微挑。 “是吗?人总是会变的,凡事皆有可能。”我凉薄地看他,“陛下到底是我的夫君,我心意变了,就怀了龙种。” 刘聪静静地凝视我,眸色愈发深浓,面色愈发冷沉。他跨出一步,靠近我,我抽出匕首,对准他的身躯,喝道:“站住!” 他刚毅的眉宇布满了伤色,“容儿,你已是我的女人,你竟然想杀我?” 我冰冷地瞪着他,“是!我不会再让你靠近步!” 他的脸膛一如狂风暴雨肆虐下的花苑,凌乱,凄痛,凋零,被摧残得尤为可怜,他那双黑眼却有怒火焚烧,我震骇地后退,“别过来……别过来……” 他一步步、缓慢地上前,“上次你支开我、逃回去,我知道,你不愿随我走;我不怪你,我想着也许你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我,我就给你时间考虑……听闻你有喜,我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我很开心,我要做父亲了,我兴奋得睡不着觉,连夜回京……” “我腹中的孩儿,真的不是你的。” “我没想到,你这么怕我、这么恨我,容儿,你告诉我为什么。”刘聪的嗓音满含悲痛。 “你真想知道?”我问,他点点头,我冷冷道,“因为,你强取豪夺,你伤害了我。原本,我并不厌憎你,那事之后,我对你只有恨,再无其他!” “原来如此。”他意兴阑珊地说道,仰天低笑,“只有恨,再无其他!” 是的,只有恨,再无其他! 我恨不得杀了他,为自己所受的屈辱讨回公道! ☆、第37章 我会试着接受你 刘聪满目悲痛,双眸染血似的变成血红色,令人惊怕,“既然你这么恨我,那便杀了我,以泄你心头之恨!” 紧握匕首,我恨恨地盯着他,压在心底的恨意一点一滴地翻涌上来。 他大步上前,握着我的手腕,将匕首抵在他胸口,睁大眼,黑瞳慑人,“刺下去!只要用力一刺,你就可以为自己复仇!世上再也没有刘聪这个人伤害你!” 我应该立即刺下去,一了百了,为自己复仇。 他俊毅的眉宇充满了无穷无尽的伤痛,剑眉飞拔陡峭,面孔有些扭曲……就是这个匈奴男子,曾经救过我,曾经与我度过快乐的时光,一直想带我离开洛阳、给我安稳的日子、简单的幸福……只是,我对他毫无男女之情,只有微弱的好感……他用卑劣的手段伤害了我,我恨他,应该杀他泄恨! 但是,为什么手臂发抖?为什么无法硬起心肠刺下去?为什么觉得他对我的情意没有错,错的只是他以暴戾的手段伤害了我? “为什么不杀我?”刘聪握着我的手,移开匕首,冷酷地问,“为什么不刺下去?为什么……” “滚开!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我惊骇地推开他,却被他搂住。 他夺了我手中的匕首,扔在一边,轻捏我的下颌,他戾气滚滚的脸在我眼前放大,“你不杀我,是因为你不舍得我死。容儿,你心中有我,只是你不肯承认、不愿面对。” 他疯了!一定疯了! 我怒道:“我不杀你,是因为我不想杀人!” 刘聪冰冷地笑起来,“你不是蠢笨、软弱之人,你和我一样,冷酷决绝、心狠手辣,但是,你的缺点是心软。真心对你好的人,你下不了手,你会心软,你舍不得!” “不是……不是……”我立即否认,惊恐地挣扎。 “是!谁对你好,你都会记在心里,即使我用强占有你,即使你恨我,你也下不了手,因为你心中有我。” 他面色一沉,忽然打横抱起我,将我放在小榻上。 我迅速坐起身,刘聪敏捷地制住我,扯着我的衣袍,压下来。 我拼命地推拒,“刘聪,放开我!” 他轻抚着我的小腹,分外邪恶,“既然你说不是我的孩子,那真相便是,你没有身孕。” 我一怔,没想到他这么了解我。 他慢慢俯身,我竭力抗拒,仍然无法阻挡他的唇落在我的脖颈。 碰触,吮吻,热气弥漫,熟悉的感觉袭来,顷刻间,我剧烈一颤,不敢乱动,我愤恨地瞪他,咬牙道:“你胆敢再伤我一次,此此世,你别妄想我会原谅你!” 刘聪怔怔地看我,晌,低沉问道:“你会不会试着接受我、喜欢我?” “我会……试着接受你。”眼下,只能这么说了。 “真的吗?” “真的。” “你不会再想着成都王?只想我?”他的眼中微含欣喜。 “我尽量。”我拂开他的手,“你很重,我快被你压死了。” 他侧身搂着我,与我挤在小榻上,宛若相拥而眠的夫妻。 白雾弥漫,水汽氤氲,温泉水滑,那晃动的水光与昏红的灯影交织在一起,映上墙面,仿佛潋滟的波光在墙上晃动,使得殿内旖旎迷离。 殿外秋冷瑟瑟,殿内因为温泉的热气而暖意袭人。 虽然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但还是担心他又不规矩起来,于是我问:“齐王不会醒吗?碧浅呢?万一他们醒了……” 刘聪的大掌轻揉我的侧腰,“不要担心,一个时辰后他们才会醒来。” 后来,我才知道,他杀了齐王司马冏的亲卫,用迷药令他和碧浅、宫娥昏迷。 静默,如死。 我蜷缩在他的怀中,不敢动弹,想着托辞回昭阳殿。 “成都王听闻你怀了龙种,很着急。”他冷冷开口,突兀地提到司马颖。 “哦。”我不能不应一声。 “他不相信你怀了龙种,派人回京查探虚实,我请缨回京。” 心中很苦、很涩,司马颖在意我到底有没有委身司马衷?而刘聪会如何向司马颖禀报? 刘聪抬身,俯视着我,眸光迫人,“你放心,我会对成都王说,你没有身孕。” 我一本正经道:“不,你对成都王说,我的确怀了龙种。我要让他知道,我是司马衷真正的妻。” 他并不惊讶,面不改色地问:“为什么?” 我莞尔笑道:“你以为呢?” 果然,他开心地笑了,含住我的唇。 他这么说,只是试探我是不是下定决心忘记司马颖。 司马颖的身边留着这么一个危险的匈奴人,一不小心,司马颖会受到伤害,我不能激怒刘聪,不能让刘聪因为我而伤害司马颖。 …… 不知刘聪怎么对司马颖说的,司马颖的书函还是一封封地飞鸽传来,道尽千般思情、万般念想。他不提我腹中的孩儿,也不提洛阳形势,更不提邺城的事,只谈风月,偶尔提及他昨日读了哪部书、令人感慨万千的好句,今日买了一件有趣的玩意儿,明日将去做什么,仅此而已。 我从不回信,一来心中那根刺还在,二来担心刘聪得悉我回信了,会引发他的妒火。 这个冬天,我每日每夜都待在昭阳殿,没有踏出步。在宫人眼中,皇后很重视这胎,足不出户,静心待产。孙皓调了一支精锐禁卫日夜保护昭阳殿,闲杂人等不许擅进。 齐王司马冏再也没有骚扰我,自从仙泽殿那夜以后,他就没有踏入深宫后苑。 听闻,他沉迷女色,在府中与艳姬美妾沉浸在酒池、歌舞中,夜夜欢愉,置家国政事于不顾。 永宁二年(公元302年),元月,皇太孙司马尚夭折。 我不知道司马尚是被人害死,还是意外。碧浅说,两日前,皇太孙病了,高热不退,太医束手无策,用了各种方法也没能保住年幼的皇太孙一条命。 碧浅还说,从始至终,司马衷没有去看过司马尚一眼,照常用膳、玩耍,与平时无异。 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在金墉城,司马臧暴毙,他难过了好一阵子;这次司马尚夭折,他为什么无动于衷? 五月,齐王司马冏独掌朝政,以陛下子孙俱尽为由,谏立司马衷弟司马遐之子、年仅八岁的清河王司马亶为太子,以自己为太子太师。 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想久专朝政。 司马亶是司马衷的侄子,也是我侄子,齐王司马冏让我收司马亶为养子,司马亶便顺理成章地册立为太子。 司马衷又能如何?齐王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让他下诏书,他就下诏书。 五月初,夏花灿烂,花香浓郁,热气渐起。 碧涵诞下一女,当然,宫人都以为皇后羊氏为陛下了一个小公主。 司马衷很高兴,抱着女儿到处玩,向宫人炫耀,招摇过市。 我为碧涵所的女儿取名司马翾,满月后,司马衷下诏,封“宣平公主”。 答应过的事,我不会食言,让司马衷下诏,晋封碧涵为贵人,金章紫绶,赐居云气殿,名分仅次于我。 孙皓从宫外找了一个可靠的奶娘育养宣平公主,我从众多宫人中挑了两个心思细腻、灵秀的宫娥协助照料,把小公主养在昭阳殿。 有了名分地位,女儿也得到应有的敕封,碧涵在云气殿当荣耀的贵人,还算安分守己。 女儿被我抢来,想必她心有不甘吧。 …… 齐王司马冏得志后,除了独掌朝政,还作威作福,任人唯亲,不听百官劝谏,诛杀忠直之臣,日益骄奢。而且,他奢靡骄横,不可一世,沉迷于酒色,大兴土木,破坏公私屋宇数以百计。 十一月底,河间王司马颙上表朝廷,列齐王司马冏数条罪状,扬言率领十万兵马、将与成都王司马颖等诸王共会洛阳,讨伐齐王。 十二月,河间王司马颙以李含为督,率张方进逼洛阳,宣称驻军在洛阳城的长沙王司马乂为内应。 洛阳再次风声鹤唳,局势堪忧。 孙皓每日与我说京中形势与诸王近况,每每提到司马颖,心就会咯噔一下。 与司马颖有关的每一件事,自但是然地沉淀在心中,镌刻在脑中,想忘也忘不了。 表哥嗤之以鼻,“这些王爷一旦统摄朝政、手握权势,就不可避免地变了嘴脸,原形毕露,变成其他王爷兴兵讨伐的对象。” 他担心宫中有变,调派精兵保护昭阳殿,日夜不殆。 沉迷于皇家权柄所带来的美梦中的司马冏,听闻诸王大军逼近洛阳,派遣麾下大将擒拿河间王司马颙的内应、长沙王司马乂。 长沙王司马乂先发制人,率领亲兵一百多人夜入宫城,据城而守。 我一直待在昭阳殿,听从表哥的劝告,没有出殿观望,但是,宫城内外的激战异常激烈,就算我在昭阳殿,听闻外面的激斗声,也如临其境。 ☆、第38章 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齐王司马冏派大将董艾抓捕长沙王,长沙王司马乂入宫后,控制司马衷,挟天子以令诸侯。 司马乂虽无兵马,但护卫宫城的两万殿中禁军是天下最精锐的将士,只要控制了皇帝,就相当于控制了禁军。再者,司马乂对禁军将领说了一番鼓动人心的话,许之以利,两万禁军就能为他所用。 董艾回大司马府(齐王司马冏府)复命,屯兵宫城西部以做准备;司马乂派遣部将射火箭焚烧大司马府,董艾则派人纵火烧宫城西门,千秋神武门。接着,司马乂宣天子诏,谓约“大司马反了”,率禁军攻打大司马府。 黄昏时分,血战开始,飞矢如雨如蝗,黑烟遮蔽了天空。 宫城外的厮杀太惨烈,金戈铮鸣,枪戟激撞,叫嚣不止,哀嚎声声,我在深宫后苑,听见那隐隐的杀戮声、混战声。宫人吓得两股发抖,我不是看着奶娘照顾小公主,就是抄书,心如止水。 这夜,宫城中所有人都不敢安寝,不是走来走去、坐立难安,就是站在殿前观望战况,担心突然有士兵闯进来烧杀抢掠。 夜,我站在殿廊,仰头望着。 锦绣的宫城变成了血腥的战场,血腥蔓延,火光冲天,浓烟肆虐。 孙皓说,宫城内外尸横遍地,一片狼藉,司马冏兵多将广,攻势凶猛,司马乂节节败退,护着司马衷撤到宫城上东门,坐困斗兽。不久,越来越多的文武官员、三公九卿赶来护驾,司马乂率领的禁军大为振奋,攻守有道。 虽然司马冏麾下都是强兵悍将,但天子诏令一出,与帝对抗,谋反罪成,渐失人心,士气越来越低落。黎明时分,这场争夺宫城皇权的激战分出胜负。 金戈声终于停歇,孙皓说,齐王司马冏战败,枭首示众,暴尸三日。 其子三人皆囚于金墉城,不久被杀;其党羽皆夷三族,死者两千余人。 长沙王司马乂护驾有功,司马衷拜他为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 永宁二年(公元302年)十二月,改太安元年。 …… 一日,孙皓对我道:“长沙王身居要职,摄国专政,不过我无意中得知,他每日与成都王飞鸽传书,向成都王禀报,事无巨细。” 我微惊,长沙王司马乂是先帝第六子,开朗果断,虚心下士,颇有清誉。 他为什么听命于司马颖? 河间王司马颙率军入京讨伐,司马颖起兵呼应,却没有统兵进京。先前,我想不明白,现在明白了。之所以没有亲自领军入京,是因为他捏住了长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