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江海市位于郊区附近的一处即将拆迁的房屋。 如今，江海市城建工作严峻，很多老旧房子还有危房都在面临着拆迁。 在报纸宣传上面，这是市政府的一次利民工程，是为了解决当下郊区民众生活面积狭窄，以及居住面积不达标，而行动起来的大工程。 只有少数人知道，负责这次拆迁和建设任务的是秦氏集团旗下的九鼎房地产开发公司。 因为拆迁补偿问题，还有部分民众没有搬走，依旧住在这断水断电的残破的房屋之内。 临时搭建的石棉瓦棚中，冒出炒菜的烟雾。 几个脏兮兮的小孩在发臭脏污的小道上踢着足球。那足球弹跳不开，随便一踢就又弹了回来。孩子们乐此不疲，玩的很开心。 一个瞎眼老太婆坐在破旧的竹椅上，眯着眼，晒着太阳。 她穿着那种很旧的黑色布衣，穿着布鞋，一身打扮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这时候，脚步声响起。 一个人停在了她面前。 “请问，这是张扬的家吗？” 张扬是癫佬的真名，不过叫他这个名字的人很少，知道他这个名字的更少。 老太太努力活动了一下坐得有些僵硬的腰杆，把瞎眼睁大，侧起耳朵。 “是啊，你是……” “你好，老人家，我是市警察局重案六组的，我叫方正一。” 方正一把买来的水果，轻轻地放在了老太太手边，“来的时候匆忙，没买什么东西，一点水果，不成敬意。” “来就来了，还带东西干嘛。”老太太显得热情许多。 这时候，那石棉瓦做的临时厨房内有个女人端着一盆洗碗水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方正一，“你是谁？” “他是警察局的，还买了水果。对了，叫什么来着？”老太太脑子有些不太灵光。 “我叫方正一。”方正一又说了一遍。 一听他是警察，女人立马就变了脸色。 “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另外，我也没什么可以告诉你的。”说完，女人就把端着的洗碗水哗啦一声，泼在了方正一的脚底下。 方正一笑了笑，“你就是赵晓娥吧，张扬的妻子。” “我是赵晓娥没错，不过不是他妻子，我跟他早已离婚了。”女人放下盆子，把手放在在水裙上擦了擦说。 “其实我来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来看看你们。”方正一说。“准确地说，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这样的话你别和我说，和他娘说去---诺，你告诉她，她儿子现在在哪里！”女人指了指瞎眼老太太。 方正一看了看老太太。老太太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有些痴呆地躺在竹椅上，晒着太阳，脸上挂着祥和的笑意。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不，就算今天知道，明天也会忘掉。” 方正一明白了，这老太太可能患有老年痴呆。 “你说，现在让我怎么办，不养她，我对不起自己良心，养她我又没这种能力。我在饭店打工，给人家拖地，择菜，一个月就那么几百块钱，还要供儿子读书，你们做警察的除了来说声对不起，还能做什么？能让她儿子复活吗？”女人越说越生气。 “当然，我也知道他罪有应得，以前吸毒的时候就不是好人，把家里该卖的东西全卖了，连我的嫁妆也给卖了……可是现在人死了，又是死在你们警局里，你们多少给个说法吧，就算没说法，也要给个补偿……这是一条命哈！”女人抹了一把忍不住流下来的眼泪。 “妈妈，你怎么哭了？”这时候，踢足球的孩子当中走过来一个瘦弱的小孩问道。 “妈妈没事儿。你去一边玩去，等会洗洗手吃饭，吃完饭还要写作业。”女人把眼泪抹干净，对孩子说。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过没再去踢球，而是听话地去洗手。 方正一想了一想，说：“我会努力争取给你补偿的。” “那我只能说声谢谢。你走吧，不送了。”女人转身回厨房给儿子和老太太端饭了。 方正一叹口气，不再说什么。 见女人进来厨房，方正一就又从兜里掏出来五百块钱，塞给晒太阳的老太太说：“这是你儿子给你的，拿好！” 老太太瞪着瞎了的眼睛，“儿子给的？他还知道孝顺我。我就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小的时候就很乖，只是长大跟了坏人学坏了……” 老太太唠叨着，方正一离开了癫佬的家。 女人端饭出来，见老太太手里攒着钱，嘴里还唠叨，问这钱谁给的。 老太太说是儿子给的，是儿子孝顺自己的，一脸幸福。 女人看了看方正一离去的背影，再也忍不住，眼泪流了出来。 …… 方正一回到市区，却没有回家也没有回警局。 坐在出租车内，隔着车窗看着开始变得朦胧的天色，一抹晚霞挂在天边，让人的心有一种说不出的释放。 方正一让司机师傅把车在黄河路停下，然后付了钱，步行来到附近一家面馆。 面馆的生意貌似不怎么好，在外面的玻璃门上用红纸张贴着“转让”字样。 方正一有些唏嘘，这家面馆是他刚入警队的时候常来的面馆，差不多已经七八年了，想不到现在也坚持不下去，要店铺转让。 进了面馆，方正一熟悉和老板七叔打了声招呼，然后说了一句，老规矩。 老规矩就是一碗杂碎面，一瓶啤酒。 七叔的动作很快，将煮好的淡黄色粗面盛在碗里，浇上一勺汤汁牛腩，又切些煮好的猪皮和卤肠，最后是两颗咖喱鱼蛋和几颗青菜，前后没有三分钟，一碗香气扑鼻的杂碎面就被端到了方正一面前的桌子上。 方正一拿起筷子，用餐巾纸擦了一下，然后举筷拌了一下汤汁，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七叔的手艺很好，做的面味美劲道，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懂得包装。还有，七叔这人太爱唠叨，最喜欢和顾客拉家常，可是现在的顾客和以前的不同，非常注重个人隐私，因此对七叔这种唠叨就有些不太接受。 另外，这一带的房租不断地涨价，一碗面才多少钱，能赚几分，再怎么赚也赶不上房租涨得快。 七叔的唠叨开始了，先是抱怨房租，然后抱怨食客，最后又抱怨自己切菜的那张案板，说案板最近被卫生局检查的人定位为“卫生条件不合格”，多可笑，那可是他用了七八年的老家伙。 习惯性地听着七叔抱怨，方正一食欲越发的好，原本只想吃几筷头的面，竟被他一口气吃完。 这时候啤酒也差不多喝光了，方正一自斟自饮，准备再坐一会儿就结账回去。 就在这时，他看见两男两女推搡着一个女孩从外面走了进来。 “外面热死了，就在这里等他！”其中一个耳钉男孩说道。 “这妞怎么办？”另一个长毛仔问道。 “带进去呗！先弄点吃的，饿死了！”耳钉男推着女孩进了面店。 方正一看了一眼被推搡的女孩，感觉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想了一想，就记起来了，不久前在夜市摊见过的，跟她在一起的还有两个少年，其中那个被癫佬挟持的少年转败为胜，最后制服癫佬那一幕让方正一记忆犹新。 “臭丫头，你老老实实给我坐好，等会你男朋友来了，看他怎么算账！敢打我马子耳光，你活腻了！”耳钉男狠狠地推了女孩一把。 芭芭拉被推的踉跄几步，却不敢反抗，只等着大春过来营救。 四个男女坐下，点了面和饮料，却让芭芭拉站着。 其中被芭芭拉打了巴掌的女孩更是恶狠狠地看着她，生怕她偷跑掉。 作为店老板，七叔自认这种场面见多了，小孩子闹事情，用不着放在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