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感受到这温柔的轻抚,眉心竟微微的松开,整个人显得一如往日的清雅。16xiaoshuo.com杨毓满意的笑笑。 正在此时,那人却忽然睁开双眼,那双目光炯炯的清亮之眼,含着笑意。 杨毓被他突然的醒来,吓了一下,只一瞬间,接着他的唇角突然上扬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他缓缓的道:“我早说过,卿卿每每见我都会失神。” 杨毓微微垂下眸道:“你已多久未好生歇息?”王靖之身份何等高贵,何曾伏在他人榻边睡着。 王靖之缓缓的起身,身体严重透支的他,此刻才觉得浑身酸痛,心间却欢喜着,他没有一瞬的迟疑,声音清亮道:“卿卿软玉温香在怀,哪里还有困倦!”那模样狷狂又开怀。 杨毓躺了多日,也觉得浑身酸痛,腹中却觉得一阵饥肠辘辘,不由得发出一阵响声,她目光一窘。 王靖之却粲然一笑道:“清傲张扬的琴仙杨毓,原也是肉体凡胎。“说着黠促的笑笑。 杨毓不禁摇头笑道:“这琴仙之名如何得来,你不知晓?” 王靖之微微扬眉,双眸眯了眯,笑道:“不知。”接着他起身开门。 门外等候多时的下仆,鱼龙贯出的进了门,王靖之站在门边,外面的暖阳笼罩着他的身影,将他浑身仿佛镀上一层金黄的光芒。清风徐徐,吹的他的衣袂飘飘,他慢条斯理道:“梳洗一番,我在食厅候你。”说着,他踏着清雅的步子出门。 杨毓望着他的背影不禁呆了,她喃喃自语道:“这一切,不是在梦境?”只叹了这么一句,杨毓不禁低下头,痴痴的笑了。 :“女郎病愈,心情可好?”立于杨毓身后,帮她梳洗的婢女笑道。 这婢女该是王氏的,衣着打扮与众不同,生的也是眉目如画,她娇娇一笑,杨毓也笑了起来,她抬眼看向面前的铜镜,镜中的自己,脸上被绢布紧紧的裹着,杨毓怔了一瞬,接着微微低下头。 杨毓进到食厅时,王靖之正坐于窗棂下看书,他手持颜色发暗的书简,半张脸被书简遮挡着,听闻杨毓的脚步声,他慢条斯理的放下书简,扬唇而笑,杨毓站在门口看着他,他笑的更添开怀,他條然起身迎上她。 他牵起杨毓的小手,眉头微微一蹙道:“瘦成这般,得多用些饭食才行。” 杨毓任由他拉着,来到榻几前,长长的榻几上摆放着八热四冷的菜式,菜式做的精致,让杨毓也不禁有些惊叹,她安稳的跪坐下来,道:“郎君费心了。” 王靖之便坐与杨毓身侧,手执玉箸,夹起一片烤的皮脆肉嫩的鸭肉放到杨毓的碗中,扬唇笑道:“尝尝。” 杨毓抿唇一笑,将鸭肉放进口中,鸭肉经过炙烤外皮香脆,肉质酥烂,味道醇厚,肥而不腻。满口喷香,齿颊留香。细品起来,味道更加美妙。杨毓唇间微微一笑道:“这道炙鸭真是美味。” 王靖之满意的笑笑,又夹了一块给杨毓道:“金陵人素喜食鸭,这道炙鸭亦是被选到宫中作为御膳的。阿毓喜欢,以后我们便****食鸭。” 杨毓笑道:“偶尔浅尝辄止,甚好。” 王靖之微笑道:“都好。” 二人正吃着,外面进来一个下仆,他微微低着头,半跪着道:“郎君,城主来访。” 王靖之微微蹙眉,声线清冷道:“食不言寝不语。” 杨毓微微抬眼看向王靖之,只见他转眸看向杨毓,笑道:“多食些。”接着自顾自的夹起一片青菜到杨毓的碗中。 立在厅中的下仆一见这一幕,瞬间面色大变,他踌躇了一瞬间。王靖之身份高贵,用食时皆是下仆布菜,与杨毓在一同用食却主动为她布菜,下仆心中有些疑惑,有些震惊,再看向杨毓的眼神,添了几分尊敬。 二人风轻云淡笑意嫣然的将这一餐用完,王靖之这才起身,对站在门边等候的下仆道:“请他进来” 下仆终于得到回复,他微微颔首道了一声“是”,便跑了出去。 杨毓起身道:“我先回内室吧。” 王靖之一把抓住她的手,笑着道:“我的卿卿又非见不得人,不必回避。” 杨毓眉头蹙了一蹙,轻声道:“我这副尊容,怎能见客。” 王靖之抓着她的手,眼神深邃又清亮,他扬唇笑道:“从前你从不惧这些。” 杨毓怔了一怔,转而释然的笑笑,坐了回去。 门外传来轻慢的脚步声,二人扬头看去,一片月色衣袍进了门来,那人一双凤眼生的细长,他一进门便见到杨毓也正坐在里面,面色略有些迟疑,他身后紧跟着一抹青蓝色的曼妙身影,也进了门。 ☆、第一百一十四章 梁氏纤云 王靖之微微拱手道:“城主。” 杨毓微微福身行礼,声音清脆道:“见过城主。” 城主微笑着,看向杨毓,杨毓全脸被绢布包裹着,但双美眸却闪着流光溢彩的光芒,那双眸子隐含着探寻,更多的则是毫不在意。 城主携身后的女郎行礼,而后,坐于二人面前的软塌上,那女郎就半跪着在城主后方,垂着眸,没有丝毫动作。 杨毓到此时才好好的打量起眼前的城主,他一身月色宽衣博带,双目微眯着,唇角勾起一抹类似王靖之的浅笑,却携着一抹难以言喻的调笑。 他轻缓的道:“王君莫要如此见外,我这区区小城如何当得城主二字,便唤我一声梁东,已是万分荣幸。”他这话说的谦虚,可眸子中分明无一丝的低下,反而有些傲倨。 王靖之双眸若点漆,没有丝毫的客气,声音清冷的道:“梁君。” 梁城主眼眸扫过杨毓,又笑道:“琅琊王靖之真真风流,便是出门,也不忘携带美人。”他探询的看了一眼王靖之的面色,发现他并未有一丝的不悦,接着道:“这位是我阿妹。”他指着自己身后的女郎介绍道。 王靖之偏偏头看向那微微颔首的女郎,却见那女郎一袭青蓝色烟罗新襦裙,她安静的跪坐在那里,双手安放在膝上。面色恍若白玉,长相秀美文弱,偏那眉心带着一抹坚定,却让整个人显得与众不同。 王靖之扬唇而笑,他双眸澄澈如深潭一般,慢条斯理的道:“是个不凡的。” 这话一出,梁城主面色不由浮上一丝欣喜,他转眸看向身侧的女子,灿然一笑,接着,突然对王靖之以头触底。 :“梁君,这是何意?”王靖之眸中也染上一丝诧异,却动也未动。 梁城主停顿了一瞬,依旧保持着以头触底的姿势道:“阿妹曾有幸见过王君一面,自此以后便念念不忘,这一拖,阿妹已满二十岁了。”他的语句恳切,连杨毓都不由得多打量眼前的女郎,那女郎听闻这话,还是一动未动,只是暗暗的将双手藏进宽袖中。 王靖之眉心一凝,道:“梁君这是怪靖之?” 梁城主气息微微一凝,他抬起头来,对王靖之道:“王君看在阿妹情深的份上,可否与她一个妾,容她伺候左右?”梁城主那双狭长的眸子期盼的看着王靖之,这种气息与他身上的潇洒不羁实在不匹配,让人看了有种明珠蒙尘的感觉。 王靖之缓缓的侧过脸看向杨毓,微笑着道:“卿卿你当如何?” 杨毓看着王靖之眼中的狡黠,挑挑眉,双眼一眯。王靖之双唇紧抿着微微上扬。 这时,不仅是王靖之,梁城主,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女郎也微微偏过头看向杨毓,那双眼分明带着惊讶,更多则是祈求。 杨毓侧目看向那女郎,她缓缓起身,虽一身病容,虽容颜不见,那一身天生的清雅张杨却无丝毫损毁,她踏着轻缓的步子来到那女郎身边,众人的目光皆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杨毓蹲下身来,用一种成年人看着小孩子一般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女郎,半晌,她扬起唇角道:“痴儿。” 那女郎微微蹙眉,一张恍若白玉的脸庞,又白了几分,她双眸隐含着泪光,贝齿轻咬下唇,委屈的看着杨毓,道:“你不欲容我?” 杨毓听她这一句话,不禁轻笑出声,微微摇摇头道:“你只因一面之缘倾心王靖之,可你又了解他几分?你只在意自己是否心悦与他,你可否想过,王靖之是否心悦于你?自梁城主讲出来此事的缘由,他直接将问题丢给我,你说他对你是否有心?”接连三问,杨毓的声音清亮,带着少女的娇弱却更有成熟女人的睿智。 杨毓看着目瞪口呆的女郎,接着淡淡的道:“若你只是未曾想到,说明你心思纯良。若你分明知晓这些,却还要坚持,那只能说明你这二十年白活了!”说完这些,杨毓淡淡的笑了。 梁城主双眼又是一眯,缓缓的道:“女郎不愿,我也不敢强求,何必说这些话来伤她?” 杨毓转身看向那梁城主,偏着头道:“有个大兄真好。”她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语气格外的真诚,只叹了这么一句,杨毓却勾起一个讥讽的笑容,声音略有些清冷道:“也幸亏我并无你这般的大兄,否则,我这一生就废了!”她双眸炯炯的看着梁城主道:“你阿妹心悦王靖之,心甘情愿与他做妾,还尚可说她目光短浅。你身为男儿郎,难道不知她这是作贱自己?为妾者,与下仆无异,主母有权对其生杀予夺,她的孩儿一生也不能唤她一声阿母,你不知晓?” 梁城主双目闪着些难以捉摸的光芒,看着杨毓的眸子有些深意道:“她不欲嫁与他人。” 那女郎这时缓缓的抬起眸子,看向风轻云淡满面笑意的王靖之,轻缓的道:“郎君啊,你还记得七年前中元节,金陵淮水边,你自水中救起一小姑?” 王靖之微微蹙眉,想起了这件事,那****与好友在淮水画舫游玩,恰遇一女落水,他只轻轻的拉了那女郎的胳膊一下,将她救上岸边。但毕竟是碰了人家,毁了人家的闺誉。 他抿着唇,轻声道:“记得。” 女郎一听这两个字,脸上的笑意,瞬间绽放。 王靖之接着道:“若早知会有今日这事,不如不救。” 不如不救。 女郎的面色凝在那灿然一笑,下一瞬,她的目光闪了闪,泛起了一层浓浓的雾水,深深的颔首道:“若早知郎君如此无情,纤云该死在七年前的。” :“纤云!”梁城主声音徒冷了几分。 梁纤云抬眼看向梁城主道:“大兄,我的闺誉已毁,那人又不愿娶我,帮我安排一下吧,我明日便离家清修去。” 杨毓看向梁纤云,暗叹她是个厉害角色。 她轻缓的踱步道她身边,微笑着看着她,轻柔的道:“原来,我方才一番话是不必说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重会旧友 杨毓垂眸一瞬,笑道:“我之砒霜,彼之蜜糖。”她摇摇头,转头对王靖之道:“郎君,既然梁家女郎心愿至此,便答应吧。” 王靖之万万没有想到,杨毓竟然会答应下来,却无丝毫迟疑道:“卿卿安排便好。” :“好。”杨毓微微俯身行礼,转头对梁纤云道:“郎君也答应了,你便回去准备吧,等不日,随我等一同上路。” 梁纤云此刻却没有一丝的开怀,她觉得很不舒服,隐隐的生出一丝悔意,为何呢? 梁城主却有些开怀,他看向王靖之道:“既然王君应下此事,我今晚设宴庆贺一番如何?” 杨毓淡漠的扫过梁城主道:“不过纳妾,何须庆贺?”她没再理会梁城主,一扭身,出了门去。 梁城主有些气结,盯着杨毓的身影。 王靖之唇间却化起一丝笑意,小姑子生气了。 梁纤云看着王靖之的眼神,心中不禁惴惴不安,这是她想要的?自己苦苦等待七年,便是为了这? 杨毓踏出居住的小院,步子逾发的缓慢,那女郎分明是早已笃定了今日的结局,王靖之也分明毁了人家的闺誉,她,有何立场拒绝?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桓七郎的声音,杨毓抬眼看去,却见桓七郎正与葛仙公说着话。 :“仙公,阿毓究竟如何,是死是活,您倒是说句话!”桓七郎恳求着,一张削玉似的脸庞眉头微蹙,嘴唇紧抿着,双颊微微泛红。 葛仙公负手而立,略微仰着头道:“你这竖子,整日缠着我作甚,若想知晓自去问问便是。” 桓七郎一听这话,紧咬银牙道:“王靖之将那小院围的似铁桶一般,我若能进去,还需温言与你么!” :“哎?”葛仙公目光一瞟,正看见杨毓徐徐走来,他冲着杨毓抿唇而笑道:“女郎醒来了?” 杨毓一听这人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却一时未想起在何处听过,她微微俯身行礼道:“正是。” 桓七郎微微转眸,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杨毓,他怔了一瞬,双目不知怎的就红了,他紧眨了两下眼,上前几步道:“你好了?” :“是。”杨毓看着桓七郎微微泛红的双眼,微微点头,心中想起那日在马车上,自己濒临死地,桓七郎为她的所作所为,不忍他难过,调笑道:“二兄,怎地逾发女儿态了!” 桓七郎咽下喉间的哽咽道:“你啊你!我几乎以为你死定了!” 杨毓调笑一声:“我这女郎,命硬得很!还未见大晋最繁华的所在,还未见阿秀娶妻生子,我怎敢弃了这尘世。” 桓七郎紧点头道:“正是正是。”转而一想,又道:“便是见了金陵繁华,也不能死,你还未见过大晋极南极北,还未去过异族之地。” :“是。”杨毓微微垂眸。 葛仙公就立在一旁,觉得有些无趣,忽想起,这女郎是否不知是自己救她性命,想要出言提醒,又怕破了自己这世外高人的姿态,便堪堪立于一侧,不时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