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便转身离去,这里青儿看着她的背影,伸手理了理鬓角,冷声自语道:“装什么好人?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因为听说二奶奶厉害,如今盼着能讨好她,以后在太太和奶奶面前左右逢源。wkhydac.com这会儿倒装的善良忠厚来提醒我,呸!我若是听了你的,才会死无葬身之地呢,这家里做主的,到底还是太太,二奶奶再厉害,能越过她去?” 她说完便也扭着身子赌气回房,见桌上有两个馒头两碗菜,却也没心思吃,坐在床上愤愤想着今儿这一趟可真是无妄之灾,好在太太还能压服得住奶奶,不然自己今天就要倒霉了。 正想着,就听外面一个小丫头的声音道:“奶奶要去太太那里,吩咐来叫你过去。” 青儿心中一跳,她没想到顾绮罗竟然认真了,然而转念一想,反正到了太太面前,自有太太给我做主,怕什么?因想到此处,方又挺胸抬头出门,到正厅见过顾绮罗,就听她淡然道:“走吧。” 青儿偷偷看了一眼,见顾绮罗面上甚至还带着笑意,但不知怎的,她就觉着身子一阵阵发冷,因跟在这位二奶奶身后,心里之前笃定的信念也渐渐崩塌,正焦虑间,就听一个带笑的声音道:“二奶奶过来了?快请进,我们太太刚歇了午觉,这会儿才醒。”l ☆、第一百九十六章:第一次碰撞 青儿心里一跳,抬头一看,便认出这大丫头乃是方琼华身边得力的大丫头红露,此时见她疑惑的看了自己一眼,便陪笑将顾绮罗请进屋里,她有心找对方说两句话,却是没有丝毫机会。 因为已经入冬,虽然还没下雪,但方琼华素来畏寒,所以此时便在暖阁里见顾绮罗。 这会儿地上燃着几个炭盆,她坐在一面炕上,见顾绮罗进来行礼,方笑容满面地起身,仔细打量了一回,又称赞了几句,方才让她坐,待顾绮罗坐下了,这才笑道:“我听说你是晌午前到的家,想着让你好好儿歇一歇,怎么这会儿就来我这里了?坐马车的辛苦我是知道的,别说你这走了一个月,就是我那会儿坐了十几天马车,骨头也差点儿散架了。” 顾绮罗笑道:“是,多谢太太体谅。坐马车赶路的确是辛苦,只我想着再怎么辛苦,这礼不可废。所以回来后就先去见了老太太,从老太太那里出来,要来见太太时,丫头们说你正在午睡,我不好打扰,就先回院子里用了饭,这才过来的。” 方琼华面色微微一变,但旋即就掩饰了过去。顾绮罗说什么礼不可废,其实就是暗中指她不知礼,连个丫头都没派去迎接对方。只不过她经历了这么些事,早已不会为一点含沙射影的言语失态,于是只当做没事儿人般道:“这么说你去看过老太太了?她怎么样?我今天早上去看的时候,老太太还算高兴,一个劲儿念叨你呢。” 顾绮罗淡然笑道:“老太太病了一场,我在路上一直担着心。刚才过去看了一回,这才放下心来。太医也说了。只要好好儿调养,不算什么大毛病,过些日子就能痊愈。说起来也真是惭愧,我身为孙媳妇,不能让老太太开心,倒只让她操心,拉着我问东问西。就怕我回府后不自在不习惯。其实怎么会呢?怎么说这镇北侯府也是我的家,回到这里我只觉着亲切,虽然院子里丫头们都换了。我也不知道她们心性如何,但日久天长,总是能度量出个短长来,老太太实在不必担心。” 方琼华深吸了一口气。不过是和顾绮罗刚打了个照面,她已经深切体会到这个声名在外的厉害女人果然不是善茬儿。这一番话听着和和气气的,其实句句都是锋芒,就是一时间她想转个话题都不能。因便强笑道:“你院子里丫头都是我做主换的,因我进来后。发现香姨娘是个面软心慈的,让这府中下人没个怕性,要么张狂要么懒惰。再不就是年纪到了的丫头不正心干活,只想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所以我请示了老爷,老爷说让我看着办,我这才换了一批。不过你院里那个秋晴倒很好,先前你和江北不在,所以我看你那院子里没什么事,便常叫她过来帮我做些针线,今儿上午她还在我这里,那根络子眼看就要打成了,等她打完我再放她回去,你不会怪我吧?” “太太要用她,叫她过来就是了,我再怎么不懂事,也不会到这个地步。只是我想着太太事情忙,虽然从前的丫头婆子们不好,但教育一番,也未必改不过来,这仓促间又挑了这么些新人,难保良莠不齐。太太看看我身边这丫头,叫青儿的,看着真是个老实伶俐的,是不是?可我今儿刚回来,让她去厨房拿点心,她空手而回,秋容说了她两句,她竟然就和秋容拌嘴。我见她这样没规矩,就要打发了她,可您猜她说什么?她说她是太太选的丫头,我无权处置她,太太听听,这是什么混账话?她这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了?” 饶是方琼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可听顾绮罗就这样用温温柔柔的口气把脸面撕开,她的表情也不由得就是一僵。看向那个丫头,心中一时间大恨,暗道看着伶俐,可怎么蠢成这样?这女人正愁不知该怎么拿我做法,你竟然送上去了。混账东西,当初是哪一个瞎了眼睛挑了这么个蠢材来? 虽然心中怒不可遏,但方琼华面上却没有半点表现出来,只是垂了眼淡淡道:“果然是个不懂事没规矩的混账东西,所以二奶奶今儿个是追究我用人不明的过错来了?” 这话就很不客气了,等于是给顾绮罗扣上了一顶大帽子,只是顾绮罗又怎会被她这婆婆威风吓到?因微微垂头道:“太太明鉴,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这丫头既然说了她是太太选进来的,我没有权力处置她,所以我今儿领着她过来,就想当着她的面儿问太太一句:我是不是真的没有权力处置一个没规矩的下人?” 说到最后一句话,原本带笑的轻松语气变得凝重无比。方琼华整个身子都是一顿,哪怕她占着婆婆名分,哪怕她能让萧东海对她言听计从,可是面对顾绮罗这样犀利的一句话,她怎么也不敢霸气威武的否决掉对方处置下人的权力。 意识到这就是顾绮罗抓住青儿那句话所下的一个套儿,而自己明明知道,却不能不跳。一时间方琼华真恨不能把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青儿给活活打死。脸皮子足足抽了两三下,她才勉强笑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是这镇北候府的侯爷夫人,一个不懂规矩的下人罢了,你怎么可能无权处置?你就是把她打死了,也没人能说出什么来。” “太太。” 青儿不敢置信的看着方琼华,身子一软就跪倒在地,却听方琼华厉声喝道:“闭嘴。你这个贱婢,竟敢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还说那样的话,陷我于不义。来人,吩咐门上婆子打她二十板子,然后撵出去。” “太太饶命啊,二奶奶饶命,奴婢知道错了……” 青儿这才明白自己捅了马蜂窝,她做梦也没想到,方琼华处置她竟然比顾绮罗还狠,那个二奶奶好歹还让她结了这个月的月钱呢,也没说要打板子,竟然是她当做靠山的太太,月钱提都未提不说,还下令打她二十大板,然后还要撵出府去,她若是挨完二十大板被丢出府,还能有活路吗? 顾绮罗悠然喝着茶,看也不看被拖出去的青儿一眼,见方琼华眉毛跳了两跳便恢复平静。她就笑道:“今儿有了太太这句话,儿媳就放心了。太太刚才也说,坐马车赶一个月的路,那实在不是人受的罪,所以这会儿且容儿媳放肆些,儿媳这就回去歇一歇。左右我这回回来也不走了,咱们婆媳两个相处的时间长着呢,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 她说完便行礼告辞,然后转身出门,红露连忙送了出去。好一会儿才回来,只见方琼华面色铁青,一只手握着茶杯,连关节都泛白了,细想想竟是有好几年没看见过主子这样动气,她便连忙上前轻声劝道:“太太别生气,二奶奶不过是处置了一个丫头……” “啪”的一声,那汝窑茶杯被方琼华狠狠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儿,只听方琼华咬牙道:“果然是个厉害精明的,不过是一个蠢丫头无心犯的错儿,她竟然就能善加利用,跑来我面前压了我一头,好,好样的,我已经多久没有尝过这样被人压制的滋味儿了?没想到今儿竟又尝了一回。” “太太息怒,二奶奶不过是初回府中,不想犯错儿,所以那丫头出言不逊,她才过来请示太太……” 红露低声劝解着,却见方琼华锐利目光射向她,冷哼道:“这话你说你自个儿信吗?” 红露便不做声了,只听方琼华冷哼一声,面上已经恢复了往日肃然,沉声道:“那个蠢货是咎由自取,连这样话也敢说,她有这样下场是活该,还带累着我都不得不在那女人面前说了小话。她回府第一天,轻轻巧巧就利用一个丫头从我手里夺了一部分权力……” 不等说完,就听红露惊讶道:“这怎么可能?奴婢听着二奶奶并没有夺权之语,太太怎么这样说?” 方琼华不满的看了红露一眼,咬牙道:“你素日里还算聪明,怎么这会儿竟连这个道道都看不出来?她刚才问我她是不是连处置不规矩下人的权力都没有?我被逼的没办法,和她说她是侯爷夫人,自然有处置下人的权力。从今往后,你想想这府里的人事,可不是轻轻松松就让她插手了?” 原来如此。 红露这才恍然大悟,她就奇怪之前方琼华怎么会气得连面色表情都控制不住,原来那位二奶奶竟是三言两语间就把人事权夺了一部分过去,难怪太太这会儿气得摔了茶杯,这个哑巴亏吃得,真是太窝囊了,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一个丫头的一句蠢话。 在这一刻,就是红露心里,也不禁泛起了阵阵惊涛骇浪,从进了这镇北侯府的门,她们这几个主子奴才几乎就可以说是势如破竹无人可挡,她原本还以为大宅门的勾心斗角不过如此,那些姨娘奶奶姑娘们都是温室里养出来的花朵儿,根本没有力量和自己主子争锋。如今才明白,她们不过是没遇见厉害的人,如今顾绮罗回来了,她竟是这样善于把握机会,从此后,这镇北侯府怕是真要有一番龙争虎斗了。l ps:呼,绮罗和方琼华的第一次碰撞,绮罗完胜,大家不给点月票推荐票庆贺庆贺吗?啦啦啦…… ☆、第一百九十七章:打算 正想着,就听方琼华冷笑道:“也罢,她到底是侯爷夫人,我也知道不可能将她摁住了一直不得翻身。今儿处置了那个青儿,但愿其它蠢材们都能警醒一些,小心着莫要让她再挑出错儿来。我就不信,她外面还有生意要忙着,内宅里也只有几个没用的所谓主子和她亲热,哼!这样情况下,她有多少时间盯着这府里头的下人?就算盯住了,几次雷霆手段用下来,正好让她尝尝被别人当做眼中钉肉中刺的滋味儿。这府里,可是很有几个愣头青的,呵呵呵!” 红露就知道主子已经有了对付顾绮罗的主意,当下便松了口气,恰好青莲回来,只说话都已经传下去了,但之后到底会怎样,还要慢慢看。“ 红露看方琼华不做声,便把青莲拉了出去,将刚刚的事全告诉了她,这一下,就连原先对顾绮罗存着轻视之心的青莲也十分讶异,知道自己小觑了对方,不由也是皱眉沉吟不语,待听到红露说主子似是已经有了主意,这才又放松下来。 且说顾绮罗,从方琼华的院子里出来,又在府中各处随意走了走,这才回到自己的西院。 有几个丫头仆妇正在院中各处收拾着,见她回来了,便都偷偷用目光看她身后,待见那青儿果然不见了,众人心里都是一凛,举止动作间就更添了几分小心翼翼。 顾绮罗自然知道下人们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她也不理会,径自进了屋子。 这里秋容在门外听春雨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便满面笑容走进来,竖起大拇指道:“到底是奶奶厉害。不过是个蠢丫头,让您抓了点空儿,就让太太没话说了。既然太太都说奶奶有权管府里的人事,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这府里收拾整治一番,看看都成了什么样子?不说别的,就说咱们院里这些,我看着也来气。一个个眼珠子骨碌骨碌的。看着就是满肚子的文章。连秋晴那么个素日里精明的,这会儿也糊涂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跑去太太那里了。” 顾绮罗笑道:“你生的什么气?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就行了。管她们怎么样呢。我暂时可不想在这上头用心思,里里外外一摊子事儿,总得慢慢捋顺了才行。” 春雨听见这话就是一愣,和秋容对视了一眼。她便期期艾艾道:“怎么?奶奶竟然……不想趁热打铁吗?好容易您得来的机会,若不善加利用。再有这样借口不知要什么时候了。” “什么好容易?你们说的也太夸张了。”顾绮罗伸了个懒腰,淡然道:“这府里已经烂了半年,还差一时半会儿的吗?如今要紧的可不是整治人事。” 春雨疑惑道:“既这样,奶奶为什么还处置了青儿那个丫头?这不是……这不是让那些下人们都心中警惕吗?她们加了小心。日后要挑她们的错处就难了。这……这岂不是打草惊蛇?” “就是要把这些蛇虫鼠蚁惊一惊呢。让她们小心谨慎这些日子,我也好专心把紧要事都处理了。等腾出手来,再慢慢收拾她们。加了小心?呵呵。笨春雨,你难道不知?自古以来这江山易改。本性却是难移的啊。” 话音未落,就听秋容拍手道:“啊!我明白了。奶奶原来是故意发落了青儿,又逼得太太许了您管家之权,如此一来,那些奴才们必定人人自危,会老实好些日子,而趁着这段时间,您就要在这府里重新站稳脚跟。若奴婢猜得没错,这段期间内您必定不会再处置任何奴才,直等到那些家伙以为您是借机立威,之后还是不敢轻易挑衅太太时,她们就会故态复萌,等到那时,奶奶抓着这些人的错处,自然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 “好丫头,果然跟着奶奶我,就是聪明有见识。”顾绮罗赞许点头,而秋容也已经习惯了这位主子偶尔出现的“自吹自擂”,因微微一笑道:“是啊,都是奶奶教导的好,不然奴婢哪里能明白这其中深意?” “这只是其一罢了。第二点,若我一回来就大刀阔斧收拾府里下人,难保太太不去老爷面前诉委屈辛苦,她能在短短半年时间就把府里糟蹋成这个样子,可见老爷已经让她蛊惑的糊涂了,到时候借着这个由头暗地里含沙射影的,我何苦来哉?” 秋容道:“我看老爷先前分明还是个明白人,就算如今因为喜欢太太,所以凡事听她的蛊惑,糊涂些,到时候奶奶把证据都拿出去,老爷还能说出什么不成?奶奶也太谨慎了。刚刚我在屋里,看见院子里进来人,和几个丫头叽叽咕咕说了几句话,那几个丫头面上便揣着小心了,我假装不经意问了句,虽然她吞吞吐吐意味不明,我也听出来是太太打发人来告诉她们小心服侍。叫我说,奶奶如今顾忌太太,不知太太也同样顾忌着您呢。” 顾绮罗笑道:“她这份儿顾忌,不过是知道我从前那些经历,所以害怕我一旦不管不顾闹起来。就如你说的,真让我气急了,拿到这些人的证据,我索性闹一场子,固然老爷到时候会对我心生不满,可太太也要闹个灰头土脸,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儿。况且到时候老太太肯定还是向着我,所以她才这样谨慎。只我回来是为了解决问题,不是给府里雪上加霜的,不到万不得已,为什么要闹那样一场?让家宅更鸡犬不宁?若不闹出来,她在老爷面前诋毁我,难道我还能巴巴跑去老爷面前解释不成?如今且先按下这事儿,回头把咱们在京城的产业生意打理出来,再把三弟的亲事给解决了,把樱桃妹妹接回来。等过了年,再慢慢清理府中这些偷奸耍滑的奴才吧。” 秋容和春雨细细品了这番话,知道顾绮罗终究还是不愿意让萧家成为全京城的笑话。秋容心里便暗自叹气道:我从前没和她相处过,只因为那些名声,还以为她是没有顾忌干脆爽利的人,如今看来,奶奶眼里虽然不揉沙子,可这脾气分明是沉稳隐忍的很,怪只怪当日二爷的风头太盛,偏偏他们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以至于成了风口浪尖上的人,若只以此来忖度奶奶,可真是看轻了她。 正想着,忽听外面一个小丫头的声音道:“秋晴姐姐回来了?” 秋容心里有气,转身看着秋晴进来,一年未见,这原本就美貌的大丫头越发妩媚动人了。看着她粉面含笑盈盈施礼向顾绮罗问安,秋容心中再也压不住火气,因冷哼道:“秋晴姐姐还知道回来见奶奶?我以为你如今已经不在这院里服侍,让太太调去她身边做大丫头了呢。连奶奶回来都不见你,我真不知道太太有什么要紧事,就这样离不得你?” 秋晴面上微微一红,心中无比恼怒,却不得不压下火气,遂看也不看秋容一眼,只对顾绮罗小声道:“也难怪秋容妹妹这样说,奴婢自己都觉着无地自容。奈何从太太进门,看中我的手艺,三天两头叫我过去替她做些东西。奴婢也不敢不从,前些日子知道奶奶要回来,奴婢真是欢喜的紧,偏偏太太那里又有一件要紧的绣活儿,因叫了我过去赶制。我惦记着奶奶快到家了,紧赶慢赶,总算昨儿赶完了,今天上午又把太太要的络子打了出来,太太这才叫我回来。并非奴婢不把奶奶放在眼里,就是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这样放肆。只可惜杏花妹妹这一次竟没和奶奶一起回来,不然她的绣工更好,倒是能帮帮我。” 秋容眉头一皱,知道秋晴是特意拿杏花来说话。当日杏花被吕夫人调去身边是众人皆知的事,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具体情形,却也能猜出她那会儿必定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后来方能让顾绮罗仍将她当做心腹看待。秋晴这话便是暗示顾绮罗,她如今情形,也和当年的杏花是一样的。 只是秋容又怎会不知秋晴是什么样的人?听见这话,便只是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就听顾绮罗淡淡道:“原来太太竟这样倚重你,罢了,既如此,我倒也不至于不高兴,你回去吧,赶了这么些天的活计,想必是累得很了。” 秋晴没想到顾绮罗竟然真的会留下自己,她还以为对方会趁这机会直接把她送给太太,若真是那样的话,自己的前程也便妥当了。不过如今既然对方没有疑心自己,那为了太太的许诺,她少不得也要好好卖一番力气。这府里的主子姑娘们都把二奶奶当做好人,听见她回来,无不欢欣鼓舞,可只有她知道,那就是个妒妇,成婚到现在都一年多了,和爷朝夕在一起,也没见那肚皮有动静,就这样,都不肯给爷纳一个房里人,不是妒妇是什么?这样表面和气内里狠毒的女人,想得她秋晴的忠心耿耿,呸!没门。l ☆、第一百九十九章:心理阴影 等秋晴退下去后,春雨便气哼哼道:“奶奶你不会真信了她吧?呸!什么玩意儿?打量之前存的心思我们都不知道呢,也敢拿杏花姐姐和她比,她也不问问自己配不配?脸真大。” 顾绮罗笑道:“连你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还会被她混了去?好了,不要多说,你们两个赶紧下去歇着吧,我也歇一歇,这坐了一个月的马车,骨头都颠的生疼,依照我的心思,怎么着也得躺上七八天才好,只如今已是冬月初六,再有不到两个月就过年了,还有的忙,所以你们两个能有空儿歇着便抓紧些吧。” “好。” 春雨和秋容其实也是强撑着的,如今一听顾绮罗说还有的忙,两人再顾不上其它,吓得赶紧回屋躺着了。这里顾绮罗便也进了里屋,只吩咐小丫头绿儿和柳儿在外面暖阁服侍。 这一觉直睡到傍晚,顾绮罗睁开眼,只觉浑身还是有些酸痛,不过比先前那会儿浑身骨头都在叫嚣的劲儿已经好了很多。她伸个懒腰,自言自语道:“这幸亏是路上走的不急,若是走急了,不知要歇多少天才能解过乏来呢。” 话音未落,就觉着门口似是有动静,于是撩开了床帐道:“谁在那里?我已经醒了,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话音落,就见柳儿走了进来,施礼道:“回奶奶的话,老太太之前打发秋月姐姐过来了,因为奶奶睡着,秋月姐姐就不让奴婢打扰,只让奴婢在奶奶醒后和您说一声,说是今儿老太太十分高兴。又因为奶奶头一天到家,所以令各房主子们都过去她那里用饭,还特意让厨房整治了丰盛菜肴。” 顾绮罗忍不住笑道:“老太太能有这样兴致着实难得,我须得好好给她捧捧场。”一面说着,就让人拿水来梳洗。不一会儿,绿儿和柳儿就亲自捧着水盆等物进来。 顾绮罗洗了脸后便在镜前坐下,绿儿上前来默默替她梳头。小丫头目不斜视。也不多说话。顾绮罗在镜子里打量了她两眼,忽然笑道:“你叫绿儿?是和青儿一起进来的?” “是,奴婢和青儿都是今年进这院子的。”绿儿轻声回答。熟练地将一大绺头发挽了个发髻,用簪子定住,这才退后几步跪下磕头道:“奶奶,青儿只是心眼太实。有些不会看眼色火候,其实她没什么坏心……” “起来吧。”顾绮罗打断了绿儿的话。淡淡道:“青儿已经被撵出去了,这会儿你求情也没有用。其实这对她来说,未必就是什么坏事。你既然替她求情,大概平日里也是把她当朋友看待。或许相处的也不错,那你就该知道,她可不单单是心眼实诚。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她这样的丫头,在这样大宅门中一个弄不好。就会让人做了枪,到那时,怕是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绿儿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爬起身洗了手,重新替顾绮罗梳头,正如顾绮罗所说,她平日里把青儿看做姐妹,虽然对方未必有这个心,可两人毕竟是一起进府的,所以她总觉得这是难得的缘分,两人该亲热些才好,一旦有事,也好有个人商量。却不料二奶奶才回来第一天,正是要拿人立威的时候儿,那个笨丫头竟然就送了上去…… 绿儿自顾自想着心事,忽听顾绮罗轻呼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一看之下,不由吓得面色惨白,原来因为不专心,那梳头发的力道重了,竟拽下顾绮罗几根头发来。 “扑通”一声,绿儿想也不想就跪下,浑身抖若筛糠,颤声道:“奶奶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这架势倒把顾绮罗吓得不轻,连忙站起身把人拽起来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说什么胡话?这身子怎么抖得这样厉害?可是被魇着了?”话音未落,忽见秋容挑帘子进来,她就急忙吩咐道:“秋容你快出去看看,是不是院子里进了黄鼠狼?” 秋容那双丹凤眼蓦然就瞪大了,莫名其妙道:“奶奶说什么呢?咱们家是什么地方?黄鼠狼怎么可能进得来?” “哎呀那黄鼠狼身形又小,最是伶俐的。咱们厨房后面又养着几笼鸡鸭鹅,焉知不能把那东西给引过来?顺着后院跑来西院也是有可能的,不然你看,绿儿刚刚还好好儿给我梳头,这会儿不知怎么就是魂不附体的模样,这不是被魇着了,还能是什么?” 顾绮罗这一番话说的又快又急,手里还拉着绿儿的手,秋容见绿儿只是呆呆的看着主子,心里也疑惑了,因连忙上前道:“绿儿,你醒醒,你到底是怎么了?可是觉着心里糊涂?还能不能说话?奇怪,大白天的,难道真是被魇了?” 让秋容这一叫,绿儿方回过神来,看到顾绮罗和秋容都关切焦急的看着自己,她竟茫然起来,暗道这是大家口中厉害的不得了的二奶奶?是在娘家把继母给撵出家门的精明女子?是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让府中下人们如临大敌的侯爷夫人?她……她怎么会这样和气?分明之前发落青儿的时候是那般雷厉风行。 耳听得秋容似是也发毛了,说要出去命人寻黄鼠狼,绿儿终于回过神来,连忙道:“奶奶,秋容姐姐,我没事儿。” “没事儿你做出这么副样子来吓人呢?”秋容气得在绿儿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咬牙道:“看你刚才那模样,就像是见了鬼似得,到底是怎么了?” 绿儿深深吸一口气,垂头轻声道:“奴婢从前是一个富户人家的小丫头,伺候了不到一年,就被选去给太太梳头,那位太太是个严厉的,最在意头发,之前几个梳头的丫头都是因为梳头时弄掉了几根头发,就被打一顿发卖了。奴婢一直战战兢兢,替那位太太梳了七八个月的头,好在没犯什么大错儿,即便如此,也不知跪了多少回。后来……因为一些事,太太便把我也发卖了,在人牙子手里受了几个月的苦,才终于又被咱们太太选进了侯府。” 一席话听得顾绮罗和秋容张口结舌,好半晌,秋容方咂舌道:“我的天,这世上竟还有这样难伺候的主子?梳头掉几根头发都不行?” “就是,她以为她是慈禧老佛爷吗?就是慈禧,那也都是野史传说,未必真这么霸道。”顾绮罗也在旁边接口嘟囔着,却听秋容和绿儿都不解道:“慈禧老佛爷是谁?” “很久以前看的一本杂书里的故事,那是一个很坏很霸道的老妖婆。”顾绮罗敷衍着解释了两句,然后摇头笑道:“我说绿儿怎么吓成这样,原来是从前的心理阴影。罢了,如今你不是在那狠毒主子面前伺候,以后不用这么样儿,你这头发梳的很好,以后就专门给我梳头吧。从前杏花梳头也好,春雨和秋容她们两个的手艺就不敢恭维了,有时候梳的发髻和牛屎一样难看,她们自己不好意思,我还得反过来安慰她们俩,啧啧,现在想想,我这主子真是太宽容大量太和气温柔太……” “奶奶,以后这种拍马屁的话就让奴婢们来说吧。”秋容打断了顾绮罗的话,看着旁边目瞪口呆的绿儿笑道:“咱们奶奶样样都好,就是有时候喜欢说自己的好话,这个时候你一定要好好儿听着并且好好附和,如此才能让她高兴,明白吗?” “呸!”顾绮罗忍不住啐了一口,笑骂道:“你都不让我说完,就敢打断我的话,还教绿儿好好儿听着,上梁不正下梁歪知道吗?完了,我看绿儿跟着你学,好好儿一个乖丫头,没几天也要变成你这样的坏蹄子了。” 她们两个主子奴才在这里随意说笑着,旁边绿儿早已经成了化石,浑浑噩噩把头发梳完,顾绮罗在镜子里左右照了照,着实夸奖了几句,接着春雨也进来了,顾绮罗就让她去找衣服给自己换上,忽然外面又有人报说厨房打发了人来问晚上顾绮罗宵夜要预备什么点心,秋容就拉着绿儿出来,和那媳妇说了几样点心,看着她去了,她这才对绿儿道:“行了,奶奶等会儿要去老太太那里,有春雨跟着就够了,你且回房去。” “秋容姐姐,奶奶……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绿儿见秋容说话虽爽快,却也是和和气气的,所以忍不住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只听秋容笑道:“是啊,一直都是这样的,不然你以为奶奶是什么样的?” 绿儿一时恍惚,便脱口而出道:“可是之前人人都说奶奶厉害得很……”不等说完,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忙捂了嘴巴,惊恐地看着秋容。 秋容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忽地笑道:“罢了,今儿我心情还算不错,你想知道奶奶的事,我就和你好好儿说一说,让你知道知道咱们奶奶到底是什么样人?”说完见顾绮罗和春雨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她便笑道:“奶奶这一套衣服还是第一次上身呢,不愧是二爷让辽东那边的好裁缝特意做的,看着真是亮眼,衬着您的容貌都更出色了,老太太看见必定欢喜。”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