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谢了一声。 柳城这才开口:“贤侄为杨家的事奔波地太辛苦了,明日暂且休息休息吧,老夫身子好了,也能助贤侄一臂之力。” 朱离忙起身辞道:“柳爷折煞了小辈,是晚辈尽绵薄之力,协助柳爷才是。”可能因为柳氏夫妇对他受了伤这事太过在意,吃饭时一直对他过分热情,朱离也只得极近客气,连说没事。 这顿饭吃了比没吃还累。 朱离回屋后并未就睡,强自支撑着,秉烛夜读,把仰止剑法中那一招“飞雁回顾”前后几招都抄了一遍,算计好次日的行程计划,这才就睡。 这几日太累,朱离挨着枕头就睡,却睡得极不安稳,梦境纷沓而至,一会儿是一个满脸横肉长相狰狞的人,这人自称是杨行天,他带人举刀杀进了罗家旧址,只听里面哭喊喧天,转瞬那罗家旧屋就起了大火。 朱离惊醒了,一身冷汗半天都下不去。 再睡过去又梦见一个矮瘦的男人一边嚎哭着死得冤枉一边冲他跑了过来,这人上身一道伤口从右下腹一直延伸到喉头处,皮开肉绽,浑身是血,他才是杨行天,朱离跑也跑不动,被这人一把抱住,染了一身血。 朱离又醒了。 外面天色还是一片朦胧的黑,朱离无奈地闭目养神,等着天明,过了许久又朦朦胧胧中有了点睡意,半睡半醒地躺了一阵,直到听见外面有了人声,朱离才翻身起床,却起了一半又躺了回去。 他头晕眼花,浑身乏力而疼痛。别说照计划去再去趟莫阳,就是起床都累出一身汗来。 这应该是昨日在杨家的密室里着了凉了。 柳氏夫妇听说他病了,都来探望,给柳吹絮医病的大夫也给他瞧了一遍,开了许多药。 外面是个- yin -天,微风习习,夏日里难得的一天凉爽,朱离在柳家花庭里散了半天步,柳绵蹬蹬蹬跑了过来:“药,药好了!” 朱离应了一声往屋里走,柳绵跟在他后面,两人走了好一阵,才听柳绵闷不声儿地问了一句:“你……很难受么?”没有结巴,很顺畅。 “不难受,你哥哥好了么?”朱离一直往前走,也没回头,怕一回头柳绵又会结巴。 “别管哥哥,哥哥有娘亲和爹爹,你在逞州是一个人。” 朱离不想柳绵这样小,还有这等体贴的心思。他和柳吹絮同龄,同是病中,境况对比太鲜明。他虽不为此难受,但柳绵能这样说,他还是满怀感激:“绵儿是个好孩子!” 柳绵顿了顿才笑了:“嘿,嘿,嘿!”笑得很有节奏。 柳绵盯着他吃了药,堵在门口不让他出门:“发,发汗……才能,能好!”她不看朱离时说话就能利索很多。 朱离不忍辜负她心意,只得打消行程,伏案写了封书信,盖了印章,托柳绵送到缘来酒楼,便顺着柳绵的意思上床发了一身汗。 傍晚时候醒来,果然身上轻快许多,朱离带着自己手抄的“飞雁回顾”去探望柳吹絮,这个时辰柳吹絮懒懒靠在床榻上端着本传奇小说看着,见了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朱大哥!”像是多年未见一样兴奋。 朱离对他点了点头,坐在一边,这时候张氏和柳城都不在,他将带来的手抄纸递过去。 柳吹絮看了两眼,瞪大了眼睛:“这是……”他往四周看了下,压低了声音:“这是杨家的剑谱?朱大哥,你从哪里弄来的?” 朱离神色如常:“自然是杨家。” 柳吹絮咧了咧嘴,他看了杨家剑谱被柳城骂过,这时候还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指着那招“飞雁回顾”对朱离道:“朱大哥,我说的就是这一招,这一招若使得好了,便能在人身上划出一道从下斜着向上的伤口来,不过得会左手使剑的人,才能弄出杨伯伯身上的那种伤口!。”他有看了一阵,喃喃自语:“原来叫‘飞雁回顾’,只是这和前面的剑招并不连贯。” 朱离笑了一下:“剑术精绝之人并不按着剑谱陈规出剑。” 柳吹絮愣了愣:“朱大哥的意思是……杨伯伯,真是被这套剑法杀死的?可谁能将这套剑法使得这么厉害?” 这剑谱原来的主人,罗家的人,或者别的人,但这想法只在朱离心头滚了一滚,他并未说出来:“柳兄弟也通密书,你看看这剑谱里可还藏着密文?” “剑谱里……么?”柳吹絮疑惑地看了眼朱离,但见朱离神色认真,他忙坐好,一边看着,一边手指在被单上轻轻画着。 大约过了一柱□□夫,柳吹絮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朱大哥,我试了十几种密文的方法,全都不通。”说着将那纸片递了过来。 朱离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也看不出有没有失望:“也许真没有密文,就只是一本剑谱。”他说这话时眉峰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柳吹絮凑过来问:“朱大哥,以前杨家兄弟给我看这剑谱,是不是也是想让我从中看出端倪?你是不是已经查到了些别的东西。” 朱离略一斟酌,只道:“在莫阳齐家时你出去了,那齐爷说杨家家主也曾请他看过东西,他虽不记得那东西的具体内容,却知道那是本武功心法。杨家的武功心法,只有仰止剑谱。” 他并未隐瞒,却也并未说全。柳吹絮怔了一下,“若他真要解开什么密文,爹爹可比我厉害啊!” 朱离笑了笑:“我只是猜测。” 晚饭时柳绵对他比了个手势,是说信已送到了缘来酒楼,还没惊动旁人,他感激地冲她笑了笑。 朱离托柳绵给缘来酒楼送信时已是下午的辰光,算着时辰,次日下午,那边也该有了回音,是以午饭吃过,朱离知会过柳氏夫妇,便去了缘来酒楼。 朱家商号遍布南五省,平常都是管事上徐州报账禀事,好一点是管家朱祥能来走一趟,朱诺亲临的次数实在是少,忽略不计,至于朱家这位少爷,听说朱家生意上的事从来不沾手,那真是难得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