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求救萧遥 紧紧咬着下唇的少年，愤恨地责骂着自己的无知： 要是早点看出柳书鸿的真面目就好了，要是听萧遥的话就好了，就像萧遥说的，他是个废物……等等！萧遥！ 忽然闯入脑中的名字，带给李瑞一丝希望：如果说现在的情形，还有谁可以求助的话，那也只有萧遥了。 李瑞抬起胳膊，用手背狠狠地抹了抹眼睛。然后，他拖着受伤的腿，步履蹒跚却又坚定地向楼下狂奔。 当独自在家的萧遥，听见敲门声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那个万年路痴药无医终于找了回来。一边以“这次还提前了点嘛”这样称不上赞赏的话语来讽刺同伴，萧遥一边起身向大门走去。然而，刚迈出一步，他就察觉到了不同：药无医的敲门声与他的为人一样死板，有着规律的间隔时间。可正在叫嚣的敲门声，却是急切而慌乱的。 萧遥挑了挑眉，打开了房门—— 面前的景象简直可以用“凄惨”来形容：李瑞的右边额头破了一个不小的血口，半边脸都沾染了血的印记。他的校服上除了血迹之外，更多的是尘土，像是摔了好几次一样，膝盖的位置沾满了泥巴。更糟糕的是，他的脸简直成为了鲜血、泥土和汗水的调色盘，脸颊上一道深深浅浅的印子。 “真亏你能找到这里，没在路上给人扭送到精神病院去。”萧遥如此评价自己的同学。虽然他的语气绝对不算友善，但却也是大实话。 “萧遥，”李瑞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求你帮我，帮我救救阿娜！” 萧遥没有回答。他只是敛起眉头，望着那只抓紧自己不放、满是泥土和血水的手。他微微用力，将李瑞的手拍开：果然不出他所料，自己的T恤上已经留下了一个仿佛武侠小说中描写的血手印。 不良少年皱起眉头的不悦表情，落在李瑞的眼中。脑袋和膝盖一阵一阵地钝痛着，却不如刚刚右手被拍开的痛感，来得更为鲜明。手滑落的那一刹那，他像是沙漠中的旅人失去了最后一滴水，最后一缕希望，也被对方拍落了。 充斥在胸膛里的不甘与悔恨，此时齐齐叫嚣着，沸反盈天。负面的情感几乎将李瑞吞没，他用垂下的脏兮兮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孔。 滚烫的液体从指缝里渗出，蜿蜿蜒蜒地在满是污泥和血迹的手上，冲出一条淡淡的颜色来。 “喂，四眼。” 头顶上，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那是属于算不上“朋友”、甚至一直抱有敌意的同学的声音。 李瑞不愿抬头，不愿放开捂住脸孔的双手。奚落也好，讽刺也好，“白痴”，“废物”，什么词儿他都愿意承受，只要，只要…… “求求你……救救阿娜……” 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是完全不同于平时的扭曲的声调。 萧遥垂下眼，默默地看着这个原本是他们欺负的对象、后来却成为他竞争对手的四眼宅男，看着他那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他花成一团的肮脏的双手。此时此刻，萧遥终于明白，对方脸上的邋遢，并非因为汗水所致。 下一刻，萧遥走回了屋子里。 听见那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李瑞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他唯一能求助的人，他最后的希望，都无声无息地坠入了黑暗的深渊里。 阿娜，阿娜…… 少年在心中呼唤着同伴的名字：一切都是他的错，他没有听从萧遥的劝告，是他说可以相信柳书鸿，是他带着阿娜进入生物实验室，是他害得阿娜被囚禁在画里…… “喂。” 萧遥的声音，打断了李瑞的自怨自艾。紧接着，一只有力的手，将李瑞捂住面孔的手，用力地扯了下来。 李瑞固执地想捂住脸，萧遥固执地扯开他的手。两个少年像是在上演哑剧一般，无声地角斗着。最终，缺少运动的宅男，输给了有力的对手。他那狼狈不堪的面容，被对方收进眼底。 不想再被嘲笑了，嘲笑无法解救阿娜！ 就在李瑞握紧拳头、想挣脱对方禁锢的时候，一个温暖的东西，盖上了他的脸。 是一条温热的毛巾。 “把脸擦了先，”对方的声音，穿透黑暗，传入李瑞的耳中，“我不想走在路上被管闲事的人问东问西。” 李瑞紧紧抓住温暖而湿润的毛巾，紧紧地抓住，关节都泛了白。 见他半天不动弹，萧遥一把抢过毛巾，胡乱地在对方脸上抹了几把，然后掏出刚刚翻出来的纱布，往李瑞前额的伤口上，轻轻一拍。 将毛巾丢回屋里的桌上，萧遥换上球鞋关上门，大步地向楼下走去。 “对了，四眼，”萧遥忽然回头，指了指T恤上的血手印，“这个你洗。” 望着一脸不爽、却大步向前的萧遥，李瑞点了点头，从喉咙里闷闷地应出一声来： “嗯！” 当两人再次赶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校门外的街道上少有行人，明亮的路灯在将封闭的校门映照得清清楚楚的同时，也显得校园内部格外黑暗。白天里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校园，此时也像是随着深沉的夜幕，而陷入了沉睡之中。 有了萧遥这个助力，李瑞也终于恢复了冷静。他用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谎称有超级难题不会做，在同学家里学习。虽然电话里老妈的语调流露出怀疑的意味，但总比一声不响让爹妈担心自己是不是离家出走的强。李瑞合上电话，关闭电源，然后望向萧遥，询问对方的意见： “怎么办？大门都锁了。” 萧遥并没有回答李瑞，而是就对方的电话内容进行评价：“谎话精。” “……”李瑞一时无语，被不良少年指责说谎，这实在让他这个班级上的“中不溜儿”，有种“自己才是差生”的微妙错觉。囧了两秒之后，李瑞才想到反击：“难道你就不说谎吗？” “是啊。”萧遥回答得异常迅速。 “鬼才信咧！”李瑞忍不住吐槽。 “因为我都懒得说。” “……”这个理由将李瑞击溃了：原来这家伙所谓不说谎的办法，就是从来都不交代自己干了什么，当然也就无需编造什么谎言了。 说话的同时，两个人已经摸到了校园围墙的墙根之下。正门有路灯的映照，再加上有门卫保安的巡视，理所当然的，不会是偷偷潜入的好通道。在萧遥的指引下，李瑞跟着他来到靠近后山、少有人通过的小路。 望着三米来高的墙壁，李瑞一脸狗咬刺猬——无从下口的表情。萧遥瞧出了对方的困惑，他将五指扣紧、双手交叠，手掌朝上地停在李瑞面前，然后朝对方努努嘴。 “啊？”李瑞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声音。 萧遥甩给他一个白眼：“说你废柴还真是废柴。上啊！” 说着，他又抬了抬交叠的双掌。这一次，李瑞终于明白了的对方的意思，可是眼看对方那充满鄙视的眼神，李瑞还是忍不住小声吐槽：“我又不像你经常玩爬墙，哪里会知道你这什么意思嘛，关‘废柴’什么事情啊……” “还罗嗦，”萧遥一脸不耐烦地打断李瑞的抱怨，“到底上不上？” 李瑞立刻闭嘴。他抬起右脚，眼看就要踩上萧遥的手，却忽然又缩了回去。这家伙忽然想到了什么，将鞋底用力地在地上蹭了蹭，确定不会残留泥巴或者可疑物体之后，才低声说了一句“抱歉”，然后踏在萧遥为他架设的人形阶梯上。 萧遥猛地抬高双手的位置，在他的助力下，李瑞伸长手臂，终于够上了围墙的顶端。死死地扒住砖头，他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胡乱蹬着的左脚差点踹上萧遥的脸。萧遥低低地骂了一句“我擦！”，一边挺起自己的肩膀，供李瑞下脚借力。 终于，人生的十几年中都与“爬墙”二字无缘的李瑞，好不容易攀上了墙头。他颤颤巍巍地转过身，小心保持着平衡，半爬在墙头上，向萧遥伸出手。萧遥根本没搭理他，这位传说中的不良少年，只是向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随后猛地开始奔跑起来。借着助跑的力量，在靠近围墙时，他重重地一蹬腿，整个身子骤然跃起，同时，他伸出双臂，轻而易举地够上了墙头。他像是一只猴子那样，迅速而利落地爬了上去，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 “哇，萧遥，你爬墙的功夫真厉害！”李瑞由衷地赞叹道，浑然不知自己这个评价完全称不上是褒义的称赞。 萧遥瞪了他一眼，懒得罗嗦，只是纵身一跳，稳稳当当地落在地面上。李瑞也学着他的样子跳下去，可别说眼下的他腿上带着伤，就是在平时，与运动最大的接触仅限于体育课与WII游戏的李瑞，也无法顺利完成这个颇有难度的动作。果然，落地的刹那，强大的冲力让李瑞整个人向前倒去，今天撞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膝盖头也在此时发出抗议。李瑞腿一软，毫无意外地向前扑倒，身体力行地完成了“扑地”这个动作。 萧遥弯下身，一把捞起“狗啃泥”的李瑞的胳膊，将人扶了起来。只见后者额头上的纱布已经不出意外地染上了尘土的颜色，萧遥强忍将伙伴丢出去的冲动，拽着摔了个七荤八素的李瑞，向校园内部奔去。 显然，这已不是萧遥第一次闯入夜半的校园，他熟门熟路地绕过巡逻的保安，借着树木的掩护，从小路接近办公楼。李瑞跟着一路小跑，仰头望向办公楼：整栋大楼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包括生物实验室在内，没有一扇窗口透露灯光。 “看来柳书鸿已经回去了，”李瑞小声地嘀咕道，“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在路上的时候，他已经向萧遥说明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包括柳书鸿怎么在咖啡与方糖里做手脚，怎么将他和阿娜迷昏，又怎么将阿娜装入了早就准备好的玻璃相框之中。 “我看也是。”萧遥微微皱眉。 李瑞点点头，说：“那家伙太贼了！为了捉阿娜，他先是不动声色地邀请我们喝了好几次茶，肯定是在言谈之中摸清了阿娜的底细，了解到她也会受到现实世界的药物作用，才特地选择了味道浓重的咖啡，来迷晕我和阿娜。这个人心机太深了，我想他八成猜得到我会你我帮忙，毕竟那天灵泉公园里，你也在场。” 熟悉各种动画、漫画和游戏的宅系少年，也并非像阿娜经常说的那样，当真是个“笨蛋”。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小说中的那些阴谋诡计，李瑞多少也是见识过一些的，只是没有使用它们的天赋与才能而已。眼下，抛开了最初的信任，当见识到柳书鸿的真面目后，反推先前的种种迹象，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你个事后诸葛亮。”萧遥一针见血地指出。 明白他的意思，李瑞进行深度的自我反省：“事前猪一样么……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又不是我，跟我说干嘛？” 萧遥这句话再次戳中了李瑞的死穴：是的，他对不起的是阿娜…… 想到这里，李瑞伸手抓住了萧遥的胳膊，阻止了他向办公楼潜行的动作。萧遥回身望他。面对伙伴疑问的眼神，李瑞却说不出半句话来：他明明猜到柳书鸿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地放任他们去实验室偷画，肯定会有所准备才对。万一这次行动，害了萧遥怎么办？可他却又无法说出任何“取消今晚行动”的话来。那些被做成标本收藏在瓶子里的动物，就是柳书鸿变态的证明。阿娜还被关在画框里，他一刻也不敢让她多待，他怕那个变态会对阿娜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欲言又止的李瑞，一脸在决定中挣扎的表情。萧遥将他的犹豫收进眼底，直接一甩胳膊，挣脱李瑞的手： “喂，到这时候还在想个毛线啊！小爷我好歹有‘无限黑暗’的力量，如果姓柳的敢耍什么花样，直接做了他！” 这句话，让李瑞的心里安定下来：没错，萧遥还有“无限黑暗”的力量，柳书鸿又不是影子武士，怎么也敌不过他的。 到了这种时候，李瑞真心开始羡慕萧遥的杀伤力：“无限黑暗”是何等震撼的破坏力，而他的“精神创造”，唯一的功效就是制作无声小电影了。 不过，眼下可不是比较谁的技能比较高明的好时机。仿佛吃了颗定心丸，李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跟随着萧遥，摸向办公楼。 夜风微凉，星空璀璨，星辰的光芒静静地映照在两名少年的身上。不同于李瑞偷偷向侧面墙壁潜入的动作，萧遥则是直奔办公楼大门。当李瑞发现那个原本应该跟他并肩前行的家伙，忽然大摇大摆地向正门走去，他登时急得直冒汗，赶紧冲萧遥的方向，张嘴“咕咕”了两声。 那像鸟又不像鸟的怪异声调，让萧遥疑惑转身。只见李瑞在距离他颇远的地方，正冲他挤眉弄眼。 “你傻啊，舍近求远干什么？直接走大门不就好了？” 萧遥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又站在正门附近，他的举动让李瑞急得抓狂，恨不得冲上去把人摁在地上。犹豫了两秒之后，李瑞还是放弃了自己的路线，小跑着冲向萧遥，然后将人一把拉向旁边，悄声道： “你你你，你怎么这样？大门是能走的吗？” “废话！大门不就是给人走的吗？” “那是白天，现在是晚上，”李瑞拽着萧遥的胳膊，死命向旁边的墙角拉，“咱们现在是要去实验室偷画救阿娜啊，怎么能这么光明正大？你不知道吗，正门那里装了摄像头啊！被拍到就死定了！” “拍你个毛线啊，”萧遥伸手就要敲他，但瞥见李瑞脑门上的纱布之后，又生生地忍住了，“你当学校很有钱啊，摄像头还没日没夜地开着？就雅北那间破监控室，一屋子监视器就开了一个频道，放的还是港台言情剧。” 李瑞愣住了：“你怎么知道？你去看过？” 萧遥斜了他一眼：“当然。” “……”李瑞惊了：这家伙，究竟干过什么啊？ 如果不是情况紧急，李瑞真的很想问萧遥，到底为什么要调查摄像头的开关问题。可此时，他只是抓着萧遥的胳膊死不松手，阻止对方从正门进攻： “万一今天监视器开了呢？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保险一点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