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身世 莫玉成再次拽住了沈檀的衣角，嘴里虚弱无力的喃喃道：“没用的，这是当年我修炼邪功时所造成的后果，我本就是个将死之人，只是为了找到绿萝的尸骨，才一直苟延残喘至今，这一天的到来我早就料到了，比起永远只能带着别人容貌而活，我还不如就这样死去，至少黄泉路上还有绿萝在等着我，沈檀，在我死后，麻烦你把我葬在绿萝的墓旁，好让我能一直陪着她……” …… 那天之后的情况，沈檀不想说，也不敢去想。 所谓的恩恩怨怨就这样，纠缠不清，纠缠了老板娘，纠缠了莫玉成，以及现在的李子苑和丫头，更是纠缠了他们两代人，然后一切化为乌有。 后来她有问过廖赋斐，莫玉成为什么非死不可？ 廖赋斐没有回话。 但他们两人心里都很清楚，一切早在最开始他造了杀孽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第二天，他们带着莫玉成的尸骨，再次来到了断头山。 山间的雾气比他们上次来时，还要浓了一点，消散不尽，四周都是一片灰蒙蒙的，正是映衬着此时离人的心境。 他们兜兜转转的又找到了那颗古朴的松树，依照莫玉成的遗言，将他的尸骨埋葬在绿萝尸骨的旁边。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黄泉之路的话，那他们两人现在肯定已经在世界的另一端相会了。 正如莫玉成死前的那一天，跟她所说的。 他说他恍惚中看见绿萝来接他了，依旧是记忆里青葱的模样，一袭翠绿衣裳，温婉如水。 他曾说绿萝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人，懂他这一生的悲哀，懂他的无可奈何，更懂他的孤寂，人的容貌是自己的，哪能说变就变，永远活在别人的面具下，不觉得憋屈和难受吗？就因为这句话，他最后是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 若没有当年轰动京城的那件案子的话，他们现在估计已经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隐居红尘了。 但当年那件大案到底是什么，沈檀一个现代人，初来乍到这古代，自然是不知，但只要她想知道，随便一查就可以知晓，但看身侧廖赋斐安凝重的表情，以及前几天奇奇怪怪的举动，都表明他不想她去调查此事。 到底是为什么？ 莫玉成死前凑在她耳畔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还始终萦绕在她的耳畔——“沈檀，如果可以，永远不要知晓自己的身世好吗？” 身体原主的身世到底是什么？ 沈檀感觉有些头痛了…… 身旁，廖赋斐看着两个并立在一起坟墓，天空灰蒙，山雾迷离，墓碑冰冷，他叹了口气，道：“我们到最后，好像还是辜负了老板娘的信任，其实她当时找上我们真正的目的是想让我们帮助李子苑和丫头，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终究会被人发现，也许有一天会死于非命，所以，她的用意是让我们发现这一切，并且保护他们兄妹俩，只可惜，当时我们只顾着去追查她的下落，却忘记了她当时的第一句话，不久后，满堂春将会发生一件大事，她其实，比我们所有人都看得通透啊！” 但这也确实是那位姑姑的行事风格，若是自己想保护的人，就算是拼上性命，也要去护他周全，不管是曾经的先太子，还是现在李子苑和丫头。 “其实，老板娘最信任的人还是你啊，廖赋斐，你懂我的意思吗？”沈檀忽然回身，目光灼灼的看着廖赋斐。 闻言，廖赋斐微微一怔，显然是想起了曾经在京城里的经历。 随后，他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轻轻道：“难道连这最后一点，我都瞒不过贤弟的眼睛吗？” “我知道你一开始也没有认出老板娘就是当年的莲风长公主，所以我并不打算追究这件事，我所要追究的是，你当时明明知道李子苑真正想要杀的人其实是我，而丫头也看出来了，所以才硬生生为我挡了那暗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关于我，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还是说，从一开始你来接近我，就是抱有目的的？” 廖赋斐心内的震惊之色越来越浓重，没想到沈檀连这一层都猜到了。 其实他有好几次想说的，但最后都罢休了，有些事情，如果她真的已经忘记了的话，也根本没必要想起来，有时候失忆比活在痛苦的回忆里要好过的多。 “这……贤弟着实是误会我了，当初与贤弟结伴同行，无非就是欣赏贤弟的破案才能，至于你的身份，如果你自己都不知道，那我又如何知晓呢？”廖赋斐平静道。 “只希望廖兄将来不会骗我就好！”沈檀幽幽叹气。 廖赋斐不想说的话，她就算是再三强迫，他也不一定会说。 就像那日在满堂春，他明明知道他在房顶上所看见的黑衣人其实是李子苑所设下的障眼法，但他就是不肯告诉她，他身上的秘密，似乎牵扯了太多太多…… 还有老板娘画上的四爪蟒图案，老板娘的身份是当年的长公主莲风，而李锦又是京城中哪位大人物的侍从的话，那那人会不会就是当年的先太子呢？要是真的牵扯到皇家的事情的话，那可就太麻烦了。 看来她有空，也要去调查一下先太子的事情！ 当然这些，她也不会告诉廖赋斐。 他们下山之后，都彼此有默契的没有去官府公开断头山传闻的真相，此山就这样一直封下去也好，免得让人搅扰了莫玉成和绿萝的清净。 生前他们不能长相守，死后能黄土相对，也能圆了以往的遗憾。 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吧？ 只是可惜了丫头…… 但是，他们刚一下山，还没来得及回到客栈，就听说通州县衙内的师爷死了。 仵作已经验过了，是今早暴毙于房内，但尸首是中午才被他府中的下人所发现。 今早？不就是他们带着莫玉成的尸骨去断头山的时候吗？ 沈檀和廖赋斐赶紧赶往了通州县衙。 那知州大人见他二人自报名讳，一人名叫沈檀，一人名叫廖赋斐，立马就猜出了他二人的身份，赶紧带着他们去查看那位师爷的尸首。 尸体身上并无外伤，只余喉管处致命刀伤，是一刀致命，出手果决凌厉，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像是下了狠手，刀口平整却细小。 沈檀问过了知州大人之后，才得知这位师爷也是从京城派遣下来的，当年断头山上的无头男尸案，他就有牵扯其中。 且这位师爷为人并不正派，经常瞒着知州大人克扣通州百姓的钱粮，搜刮民脂民膏以供己用，现在他死了，通州的老百姓并不伤感，反而还庆幸。 又是京城，又是无头男尸案……沈檀的心里咻的一惊，当即问身旁的廖赋斐，“廖兄若认识老板娘的话，应该认出这就是老板娘手法了吧？” 廖赋斐沉重点头。 但沈檀依稀从他嘴里听到了“姑姑”两个字，却不是那么真切，细小到很快随风很散。 但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她去深究了。 “我们得尽快去一趟断头山，老板娘很有可能就在那里，如果晚了的话，她怕是会性命不保！” 她早该猜到的，那最后一幅画上的幽深山谷，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人当即快速前往断头山，但终究还是来往了一步，在一处幽静偏僻的山崖之下，他们还是发现了老板娘的尸骨。 身上没有任何的外伤，只有严重的摔伤，像是真的是从山崖上坠落的。 此时，她的尸体就那样静静的躺在那里，周围落叶纷飞，盖住了她的周身，像是也在为她的死而悲戚一般。 廖赋斐没有说什么，而是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上前去，一步一步，是那么的艰难。 他轻轻抱起老板娘的尸骨，走出了这片阴森的山谷，虽无言语，脸上表情也是淡淡，但沈檀明显能从他的眼神中感到莫大的悲伤。 他跟老板娘之间，或者说是跟当年的长公主莲风，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在一处空地埋葬好了老板娘之后，廖赋斐忽然转过头来，眼神凝重的盯着她，问道：“贤弟，老板娘是被人杀害的吗？若我能再往深层次想一点的话，就知道，莫玉成真的只是想逼走她，让她免受那些人的毒害，而不是想害死她，但她现在杀死了那位师爷，京城里的人想必已经注意到了她，必会对她下此毒手，可我……竟然没有早一点赶来！” “也许老板娘是被人杀死的，但我更倾向于是她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最后一幅画，就是她画给自己的！”沈檀低声说道，自衣袖中取出了随身所带着的一副画卷，慢慢的展开，那是老板娘所画的第六副画。 画上是一个深于千丈的山崖，里面幽深静谧，却是一副自上而下的窥视图，那左上角的衣角，就是老板娘自己啊！ 沈檀轻轻抚摸上去，闭眼，好像眼前真的出现了老板娘站在这山崖之上，望着底下深不见底的黑暗，衣袂飘飘，迎着寒风，笑着跳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