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沁潇洒的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甚至端起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 而面前的这些人，各怀鬼胎，薛贵妃虽然气愤，但是皇帝已经交代过，外府的事不归她逾越。 眼下只能忍着。 慕容华盯着慕容沁眼前的杯子若有所思。 而薛聘婷则是吓得瑟瑟发抖，瘫坐在椅子里，被一旁的奴婢扶着否则就要躺在地上一般。 淑贵妃思量片刻，“到底是陛下亲封的县主，就是识大体，不拘小节，你们且看看，自己都跟县主比一比，哪个有她那般胸怀，她才十四，” 众人齐齐回应，“是..” 淑贵妃深吸一口气，微微抬起下巴，“今日这件事就算了，薛聘婷，你要好好感谢县主，要不是她求情，本宫一定是要治你的罪，单褫夺你的封号是绝对不够的。” 薛聘婷听到不用发配为奴，当下便来了精神，急忙谢恩。 淑贵妃扫了一眼薛贵妃，并未顾及她的颜面，直接下令，“宴会就到这，各自回府，无召不得入宫。” 得到遣散令，众人跟卸掉枷锁一样舒坦。 回去的路上，再也没人敢惹事。 众人各自回府。 一夜安稳。 第二日，是白玦和慕容云的婚事。 这天早起，府里便忙活开了。 春儿替慕容沁梳头，看着镜子里慕容沁疲惫的打了呵欠，心疼说道，“四小姐成亲就成亲，好端端的折腾你起来干什么，外头天还没亮呢。” 慕容沁捏了捏鼻梁，“按照规矩，我这个嫡出的姐姐是要在今日替她请福的，我若是不去，祖母那便会落下话柄，我不忍祖母为难，起来也就是了，今日府上到了许多宾客，一会还要去前厅迎接，也睡不了几个时辰。” 经过薛氏的院子，里面已经烛火通明，看来是起来有一会了。 慕容云嘻笑，薛氏一旁教导，看起来十分和谐。 祖母的院子也已经掌灯，看到慕容沁，祖母还说让她多睡一会，一会派人去请她，没想到这就来了。 祖孙二人说了半个时辰的话，还未见慕容云，祖母便有些不大高兴。派人去请。 好久才见慕容云。 今日她成亲，规矩繁琐，第一项，便是由家中长辈教导，祖母自然少不了一顿批评，慕容云心情好，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只在离开祖母院子的时候，又开始给慕容沁找晦气，“慕容云，我劝你识趣，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别自找霉头。” 慕容云见慕容沁黑着一张脸，便笑着说，“你知道是我大喜的日子就好，你说你，如果当初你不那样说，你早就是白玦的女人了，你现在跟我生气有什么用，我可警告你，今日我和白玦成亲，薛聘婷肯定会来，你不许给我捣乱，听到没有。” 慕容云伸出手指指向慕容沁，慕容沁心烦的抓着便向后掰，“昨夜在宫里，我还以为你清醒了，知道以后不敢惹我，原来还是一颗猪油蒙了心的猪脑子。如果不是为了父亲许他的官职，他是不可能娶你的，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慕容云不信，“你胡说什么，没有那官职，他也只喜欢我一个人，” “是，不仅喜欢你，还喜欢你肚子里的孩子。” “你...” 慕容盛请了一日假，带领侯府众人在门口笑脸相迎。 他是上京位高权重的慕容侯爷。 今日到访的人自然不用多说。 天启国前朝官职尊卑分明，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更有六王，四公，七侯。 这些人是直接掌握天启国命脉的权臣。 丞相位高权重，慕容盛家女儿成婚这种小事基本上是不会到场的。 慕容盛抬抬眼皮，看到一人从远处快速走来，急忙下了两个台阶，对来的小厮恭维说道，“哎呦，摄政王到了？” 那小厮瞪着眼珠子，脸上的表情极其冷漠僵硬，“慕容侯爷，您别多想，我家摄政王公务繁忙，他先让奴才来问问，今日成亲的小姐可是侯府嫡女？” 慕容盛一楞，回头扫了一眼慕容沁，“今日成亲的是二房所出的四小姐。” 那人眨眨眼，“哦，那就是庶出，那这礼物...” 慕容盛刚要亲自去接，毕竟摄政王从来不送礼的，小厮说道，“那这礼物我就得拿回去了。” 慕容盛吃瘪的样子真是好笑，他有些生气的回头扫了一眼慕容沁，薛氏挤上去，“侯爷，您可瞧见摄政王手下的人端着的是何礼物？” 慕容盛翻个白眼骂道，“我都还没碰到，我怎知晓。女人家家的这种场合少多嘴。” 薛氏碰了一鼻子灰，当时就不高兴了。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慕容沁。 这六王中为首的摄政王为人乖戾，从不语与旁人交好，今日却破天荒的让人过来问成亲的是不是嫡女，一打听不是嫡女，下人拎着礼盒抬腿就走，一点都不给慕容盛面子。 慕容沁心里觉得好笑，却并未放在心上。 六王中被陛下倚重并且热络往来的还要说醇亲王，况且上次醇亲王妃来府就能看出慕容盛和醇亲王的关系还是可以的。如今醇亲王妃看在和慕容沁关系上肯定也要过来贺喜的。 蓝琪郡主穿着体面与醇亲王妃并排而至，俩人皆对慕容沁点点头。进去的时候，擦肩而过，蓝琪快速的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慕容沁，小声说道，“这是我亲自缝的荷包，在庙里敬过，住持说可以驱小人。” 她的眼神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慕容华，俩人相视一笑。 便跟着下人进了宴会厅。 摄政王，醇亲王，都是皇帝的弟弟，还有一位从未出现过，据说是因为宫廷秘辛被扣在封地永世不得回京。 六王里，便只剩肃王和睿王了。 肃王肯定是礼到人不到。 睿王自然要看心情，毕竟他是薛贵妃的亲儿子...又跟慕容华闹别扭，来不来还未可知。 不过瞧慕容华那盛装打扮翘首以盼的样子，八成睿王今日会到。 再来说一说四公。 天启国历经数百年，已经有了一套完善的中央体系。就比如说，丞相，是皇帝最得力的副手，替皇帝批阅奏折等，若说是第二个皇帝也不为过。为牵制丞相的势力，才出现了六王，也就是摄政王，天启国创建之初，摄政王的位置是不允许皇帝的亲弟弟做的，怕争夺皇位，后来兵权散落，为收回兵权，便择最骁勇善战的王爷做了摄政王，如此才传下来。至于其他几位王爷，便也有了参与朝政的机会。时间久后，再安分的王爷也有了争夺宝座之心，才有了四公。 有皇帝亲选四位德高望重的元老胜任，隶属皇帝内派。 薛贵妃的父亲，便是三朝元老，薛国公府从前可是得意。否则前世的薛振也没有机会接近外祖父，伤了外祖父。 慕容云成亲，薛家肯定是要派人来的。并且是要十足十的热闹热闹。 毕竟慕容云身上也流着一半薛家的血脉。 可以看出，慕容云的婚事，上京这些权贵已经给足了慕容盛这个侯爷的面子。 跟他同等身价的侯爷自然也都前来拜访。 他的门生，好友更是数不胜数。 作为嫡女的慕容沁，家中这种大事，自然是要迎接宾客的，在大门内侧看着薛氏笑僵的样子暗道，薛氏又得扩建她的小库房了。 薛家的确家底殷实。 从来的马车上就能看出。 国公府的份额再高，按例也不能超过王爷出行。 看看薛家马车，富丽堂皇，简直像极了公主出嫁。 从里面缓缓走出来一名美丽不可芳物的女子，脸上蒙着浅金色的面纱，虽然还在春日里，便已穿着单薄，步履间仿佛可以看出她的身段。手腕上挂着琳琅珠宝，走起路来叮当响，很有异域风。 被人扶着站稳后，慕容沁才看清楚，原来是薛国公的小姨娘，接着从马车钻出来的便是薛聘婷。 慕容华见到薛聘婷快速的走过去，拉着薛聘婷的手，俩人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路过慕容沁身边的时候一点都没有要停留的意思。 反倒是小姨娘轻声说了一句，“聘婷，不要跟什么人交好，便学了那人的坏处。见到县主怎么不请安问好。” 她这话的意思是说慕容华没有礼貌。 她家的薛聘婷可不能跟着学了去，即便日后真的学坏了，也是慕容华教坏的。 慕容华脸上一红，薛氏便凑了过来，“都是姐妹，何必计较。” 小姨娘有些夸张的看向薛氏，“咱们都是妾侍，看到嫡女县主自然都要请安的，你怎么这样没有礼数，你不怕慕容侯爷在外被人笑话？” 慕容盛脸色通红，被一个年轻的女子这样说，不只是年轻的女子，这个小姨娘可是薛国公最宠爱的庶妻，即便没有正儿八经的封号，按理也是薛氏的庶母，若日后她真的被扶正，那慕容盛可是得唤一声岳母的。 被这样的小姨娘这样一说，当下就觉得丢人现眼，慕容盛阴沉着嗓音骂道，“你怎么连女儿都教不好。” 薛氏脸色更是尴尬的跟猪肝一样，“我...” 小姨娘根本就不理会她，对县主福了福身子，笑盈盈说道，“昨夜宫里宴会，我就想着好好认识认识你，却没有机会，我听说，慕容侯府的嫡女现在可是咱们上京成内出名的主，就连摄政王都派人来瞧了，可是真的？” 慕容沁一楞，心说这人简直是耳报神附体，摄政王府的人才走多大一会儿，就被她给知道了。 当下浅浅回礼，淡然一笑，“小姨娘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不知道。” 小姨娘捏了捏慕容沁的手，“其实，我们今日来，第一自然是为了云儿的婚事，但是更要紧的，我是代表国公府来给县主赔罪的。” 慕容沁假装不知情。 小姨娘瞪了一眼薛聘婷，“聘婷到底不是我们国公府本家嫡出的女儿，又从小养在外头，如果不是贵妃听说她的亲叔叔家里还有一个小女儿，怎么也不会给召回来的，怪就怪，家里对她教导少，所以昨夜才冲撞了你，我来之前，国公爷特意亲自的教导了好一会才放人，” 小姨娘扫了一眼薛聘婷，“你来说。” 薛聘婷脸色很难看，被当众这样说话，心里实在不好受，昨天还趾高气扬，今日就得做小伏低，她心里都要气死了，在心里骂了慕容沁一百遍难听的话，“见过县主。是我不好，不知天高地厚，惹了您，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可以么。” 慕容沁见薛聘婷学的乖，再说，她本来也不可能在大门口当着所有人说不原谅你。 点头说了句好，看着薛聘婷就快要哭了，才让她进去。 小姨娘看了眼薛聘婷的背影，拉着慕容沁朝里面人少的地方走去。 慕容沁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乖乖的跟着，俩人站定，慕容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有些话看来是要说明白了，接下来的话就看小姨娘怎么说。 慕容沁本也是打算要接近小姨娘的，进而打入薛家内部，本来还愁苦没有机会，谁承想机会便来了。 小姨娘开门见山一点都不墨迹，“昨夜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沁小姐，你好大的胆子。” 慕容沁也不害怕她吓唬自己，“小姨娘并未帮薛聘婷一起跟我对峙，我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你想拉拢我。” 小姨娘抬抬下巴，抱起手臂，动作牵扯了铃铛，叮当乱响，示意慕容沁接着说。 慕容沁靠在假山石上，低声说道，“小姨娘如今正得盛宠，肯定已经见识了国公府后院的厉害，见识过还恩宠不衰，便可以说明小姨娘有些手段，倘若昨夜你帮着薛聘婷踩我一脚...” “那便可以坐实你的动机，恐怕被处罚的就是你了。”小姨娘开口说道。 慕容沁笑盈盈的看着她，“那我也有办法脱身，我若是没有点真本事，想必小姨娘也看不上我，不是么？” 小姨娘脸上的表情从冷漠高傲再到欣赏，“我果然没看错你，我这个人爽快，不喜欢拐弯抹角，我就实话跟你说，我想要和你联手。” 慕容沁把玩着胸前的挂件，思量说道，“她有个贵妃女儿在宫里，你想要上位成为国公夫人，目前来看是不太可能的。” 小姨娘诧异的挑眉，暗道慕容沁竟然知道她的心思，“你有什么好办法。” 慕容沁转过头，看向她，“她还有一个不争气的儿子，若是没了他，她凭什么做国公夫人，宫里贵妃若是没了睿王，她又凭什么做贵妃。” 小姨娘眼睛微微眯着，小小的五官皱在一起，的确招人喜欢，怪不得国公爷去哪都带着她，“你是说薛振和睿王，可是我...” “你只用给我传递消息，其余的我自有办法。” 谁都知道薛振难搞，身上又一身的功夫，更别说睿王了。 但是慕容沁需要的便是一个在国公府内部可以直接得到一手消息的人。 这个人必须得是国公爷最信任的人，最亲密的人。 又需得是薛氏的敌人。 小姨娘的出现，再完美不过。 婚礼开始。 慕容云盛装打扮，从内室出来的时候，脸前被一扇红色蒲扇遮挡着，她穿了一件奢华的礼服。 凤冠霞帔。 婚服上面绣着金色的凤凰。 她记得那年，她还未是白玦的女人时。 有一日雨过天晴，她穿着一条红色的裙子坐在秋千上，白玦坐在树上。俩人看到府外有人成亲，敲锣打鼓喜庆连连。 男人身上一朵大红花，坐在高高的马背上，新娘子坐在身后不远处的轿子里，掀开帘子好奇的看着外面。这一幕刚好被俩人看到。 慕容沁惊喜说道，“白玦哥哥你看，那新娘子好漂亮。” 白玦冷漠的漂向远处，眼神微微眯着，从树上跳下来，站在慕容沁身后盯着她许久，手上用力，将秋千推起，语气却是温柔的，“你若喜欢，等我功成名就，定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来娶你，那时，你一定要穿上绣了金凤凰的嫁衣。我要在外面建一座宫殿，在城门处让所有人都见证我们的婚礼。” 慕容沁永远都不知道说这番话的时候白玦的表情有多可怕。 所以慕容沁傻呀，坚信白玦一定会守约，一定会十里红妆来娶她。 可到头来，她是被人陷害委身白玦，下着大雪，被人塞进小轿子从后门狼狈不堪的直接送上了白玦的床。 再后来，白玦终于坐稳了白狼王也的确在外面有了一座自己的宫殿，她永远都忘不了他迎娶慕容云那天的盛况。 新婚夜前下起了漫天大雪。慕容云不高兴，因为他答应他要许她十里红妆。这雪花纷飞，白花花一片，哪里红妆，她说不吉利。 白玦便收集了冬日里所有能搜集到的鲜花。 天启国的冬日漫长，红色的玫瑰花十分罕见，除了皇宫，再无可寻。 为了那句十里红妆。 当天夜里，他杀了百人奴隶，用鲜血染红的花瓣，铺满全城。那条血染的鲜红一路，撒在皑皑白雪上，惊了满城乌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