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这样子,或许,对我们彼此都好。清晨,手机铃声骤然大作。我哭着醒来,周身一片薄汗,整个人起伏不定,一抹脸,全是泪。原来,一切只是一场噩梦。我骇然地呆在床上,魂魄尚未入体。冬菇在一旁,故作懒态却警惕地望着我,见我只是不停地喘息,它舔了舔爪,继续趴着睡觉去了。寂寞的清晨里,我呆坐在床上,望着偌大的房子,心中无限悲凉,似乎依难从刚才的噩梦里清醒过来,任凭手机反复地响。窗纱晃晃悠悠地飘,他又入梦来。我拿起床边的药,吞了下去,喝了一口隔夜的凉水。这是有镇定作用的处方药,医生嘱咐过我要少吃,但在这段艰难的日子,我却不得不日日与它为伴。唉。我也曾是一机灵快乐,时不时傻逼一把,但总体还属于有点个性、有点智慧的主儿啊,怎么就给岁月蹉跎成了这苦海无边、回头也不是岸的傻逼女青年了呢?我从小五讲四美,爱国爱党爱社会,除了欺负过北小武,咬过何满厚屁股,小学时为凉生偷过十元钱,基本不做什么太坏的事儿。读书基本用功,用情基本专一,做事基本认真,爱生活,爱美食,爱八卦,爱巷子弯。做过的最大的坑爹的事情,就是被命运推着试图去爱一个叫程天佑的男人,但却落了个两败俱伤,他远走天涯,我独自凄凉。残酷的现实告诉我们,命运想玩你的时候,你是逃逃不过,躲躲不了。它能让你欲仙欲死、欲罢不能,不折磨到你家破人亡、哭爹喊娘,也要折磨到你精神分裂、无处可藏,直想报复社会。唉。医生的话果然还是要听的,这镇定剂的副作用果然大,让人间歇性大脑思维莫名紊乱,臆想不断,兴奋得就跟喝了鸡血。我拿过手机,一看电话,居然是北小武!这货前段日子远游天边,说是要做吟游诗人,寻找小九。这货的手机常年在欠费停机状态,而且这货还跟我们提前打好了招呼,说,哥死了娘,爹又不要,穷,你们要是想我,或者死了没人埋的时候,就给我手机缴上费,武哥一定回来给你埋尸!武哥爱大家!我和金陵都给这祸害缴过费。因为是习惯,也因为朋友间的担忧,我给自己手机缴费的时候,总是不忘给他缴上100块,虽然不怎么拨打,也没什么急事。只是,我想,这货需要。今天,这货居然主动来电话了,不知是药物的作用还是真的开心,我几乎动哭了。这是他离开这么久,第一次主动给我们来电话。接起电话,我就只说了一声“喂——”,他就在电话那头劈头盖脸一通,,姜生,你怎么才接电话啊?!你是不是和姓程的搞啥见不得人的事情?!一大清早,好好两个年轻人,不畅谈理想,不憧憬未来,不爱党爱国爱民,在床上搞鸡毛?……我刚刚平复的心又在他无意地刺激下,突地难受了一下。北小武还不知道段日子发生的一切……而我也不想告诉他。我刚要开口,编个理由解释一下,北小武这货的思维跳跃度已秒杀了我,叽里呱啦又是一通新的——哈哈!妹子,想武哥了吧!你武哥我要回来啦!备好金子、银子、妹子,摆酒等我啊……我刚要开口说,好啊,好啊,你回来我们就给你接风,我也很想你……没等我张嘴,他直接又把我堵回去了——他说,哎,姜生啊,大半年了,没找到小九,我挺没脸的……见他再次沉默,我清了清嗓子,心想凉生回来的事情,我总该能说出口了,于是我说,那个,凉……北小武直接一句:医生来了,我回头给你电话!妈的,倒霉!上个月跑峨山看猴子,结果被猴子推下山去了……——啪!北小武挂了电话。电话彼端,只剩下我握着手机像个傻瓜。坑爹啊!这是哪门子通话!我从头到尾就没说句话!我在床上发了一会儿愣,想起对陆文隽的应诺,他说,今天凉生就可以出了。走下床,偌大的房,看着床头柜上这所房子的钥匙,我想,我大概应该找时间把这房子还给天恩。这是天佑的房子啊,这里的一橱一柜,一条毛巾,一个皂盒,哪怕是一个小的物件,都是他的影子。而今时今日,我再也配不起他这些好。眼泪涌出眼眶的前一刻,我狠狠地将脸埋到了洗手池里,狠狠地。冷水的作用很妙,可以抑制住人的眼泪。去医院之前,我给花店里的助手薇安打了电话,说是这两天有事,让她和店里的人多照看,又给北小武发了一条短信。对短信的内容,我犹豫再三。思忖了很久,只拼出四个字:凉生安好。想了又想,又在后面补充上:我们都很想你,早些回来吧。另外,你的伤势重不重?然后又删了去,只留下:需要钱,跟我说。我发出这条短信后,就将手机扔在了床上。嗯。我没有告诉北小武,因为凉生的一场子虚乌有的大病,让我得知了我和凉生居然没有血缘关系。这样子,或许,对我们彼此都好。在既定的结局面前。06 你现在不狠心分手,将来会红杏出墙的!这段日子,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去面对任何事情。前番因陆文隽而起的天塌地陷,只有我自己知道,北小武在外地,金陵请了长假,去了美国探望父母。人因为有安慰,有依靠,才可以矜贵,放任自己沉溺悲伤,自怨自艾。可如果没有家人朋友,一切只能自己独力承受。没有安慰,无可依靠,只能大爪子一挥抹掉眼泪,说一句“老娘不在乎”,自我安慰,自我修复,并狠狠地自强不息。从公寓走出来,经过花店,我并没有进去,一直向医院走去,倒是路过那个书报亭时,我不自觉地停住了步子。人们最津津乐道的就是那些明星富豪的坊间传闻,所以天佑同学总是能隔差五地上上小报头条,甚至连他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都不能幸免。不过今天的报头有些诡异,用的居然不是他的花边新闻,只是我看不太,也不敢去看——昨晚噩梦中的场景和此时此刻多么相像。秋天的街道,凋落飘零的桐叶……这些无不让我内心惶恐,生怕下一秒,中的剧情会在现实中上演。我慌忙转身,从报亭前走开。突然,身后传来了一个嘲讽的声音。他说,啊呀,真没想到,姜生,你也有今天!想知道程天佑的消息,居然能靠路边不着调的报纸。他上辈子一定是冰川,所以今生所到之处无不透着瘆人的冰冷。我不必转,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已够我重感冒俩月的了。我镇定了一下,回头。程天恩端坐在轮椅上,离我的距离不远不近。他满脸笑容,明朗动人,黝深邃的眼睛里隐着秋天的长风。作为一个不算标准的颜控,我其实可以很爱这张天使的脸啊!怎么可以有人长着一张这样的天使面容啊?美得像是神话中的水仙,带着份恬美,却又有一种凛冽,嘴角勾着坏笑,眼睛里闪着无辜的光。可是当这张脸标上“程天恩”三个字的时候,我就想将其踩到脚底下,狠地踹,再吐他口水!天恩见我沉默,嘴角勾起一丝笑,说,小嫂嫂,我哥只是离开了,又不是了,你一脸丧夫的表情这是干吗?丧你姐夫!我心里暗骂,却也迅速计算了一下我和程天恩的距离,然后又速扫了一眼他身边的保镖,又极速地扫了扫周围。真是!打不过我还跑不过吗?唰——我拦下一辆出租车,吱溜——我用冲刺的速度冲进了车厢——师,清远医院!出租车一溜烟地离开了,只剩下惊愕在大街上的程天恩和他的保镖们。长街那个秋风,黄叶那个飘零。我在车厢里长舒了一口气。我又不是受虐狂、受气包,有腿有胳膊会逃跑,干吗非要站原地被他奚落?!这段日子的重压锻造,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他用小手指戳戳,就会倒地痛哭的女孩了。正当我在车厢内自鸣得意时,司机突然开口了,他说,姑娘,和男朋友闹别扭了?我说,啊?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说,我刚才瞧见了,你一上车,你男朋友差点从轮椅上扑下来!那表情痛苦得哟……我摇头。司机说,不过,姑娘我说句你不爱听的,人家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媒,可我觉得你还是分手吧!你说你嫁他那样的,将来的性生活都不和谐的……X生活!@¥%#¥……¥我登时石化在出租车上。一大清早,我满心悲伤地路过这秋天的长街、昨夜的噩梦处,去看今天更噩梦的陆文隽,然后一司机大叔很关切地跟我不谈人生、不谈理想、不谈房价,跟我谈X生活!……司机大概从后视镜里看出来我的脸由红变白,由白变青,由青变黑……所以也就只是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到了医院,付钱下车。司机师傅极其语重心长地来了一句:你现在不狠心分手,将来会红杏出墙的!红?杏?出?墙?红!杏!出!墙!一大清早,我招谁惹谁了!“X生活”和“红杏出墙”到底跟我这一脸忧伤书卷气的单身低龄女青年有什么关系?!什么关系!但是下一刻,我就知道了,原来,X生活和我真的有关系。07 为你在这人世间一秒钟的微笑,我拿一辈子去换都愿意。我极不情愿地来到了陆文隽办公室前。他的女秘书一见我出现,立刻武装出一脸微笑,迎了上来,甜甜蜜蜜地,姜小姐,陆总这次真的不在!不过,他吩咐我,请您在他办公室等他。我说不用了,我就站在外面等他就是。其实我心里在暗自盘算,要不要趁机偷偷潜入住院部。如果凉生康复了,我就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拽着逃离这龙潭虎穴。想到这里,我不禁苦笑,怎么可能呢?恐怕还没冲到凉生眼前,未央就会在门前直接将我碎尸。我之前不是没有求过她,也告诉过她事情的真相,我说,凉生没病,一切是陆文隽害他。她却高傲地仰着下巴,用她漂亮的像寒冰一眼的眼眸睨视着我,对我说,生,你听好了,凉生就是死也要死在我的面前!其实,她的心倒未必真的是如此决绝。可是我却很在意。怎么可以有人拿着你的性命做赌注呢?在这世界上,我最想看到的就是你着,无论怎样,都要让你好好地活着。替我们早早离世的父母,替那个从四岁起就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你身后的生。你可知道,为你在人世间一秒钟的微笑,我拿一辈子去换都愿意。虽然我可能会哭泣,可能会害怕,可能很想像小时候那样躲在你身后,可,这依然挡不住我说我愿意!我说,我愿意。你知道吗?自从我上次找过未央,未央大概去找过陆文隽,表明过她的疑惑。陆文隽自然是满面春风、温文尔雅地为自己洗白了,并告诉了未央一个重磅炸弹,我和凉生没有血缘关系!然后他便悄然地在病房门口安排了重重防卫。此后的日子里,那里总是矗立着山一样的汉子,他们虽未穿黑衣戴墨镜,但却日夜交替潜伏在那里,装作无所事事,看报纸聊天,扮作病人家属。可是,每次我一出现在病房走廊,他们就会全体起立……后来,走投无路,我只能去闯陆文隽的办公室。最终,接受他的交换……想到这里,我不禁叹了口气,看了看依然对着我满脸堆笑的女秘书,说,好吧,我进去等他。陆文隽办公室里,我不自觉走到窗前,望着住院部,那里有个和我的生命关联了十七年的男子,生死未卜。其实,除了哀求过未央,我也曾在大雨滂沱的夜,几次三番地前去凉生的祖父程方正的老宅,可是大门之前的警卫人员告诉我老爷子不在。我不肯相信,在冷冷的大雨里无望地哭。那种秋风秋雨愁煞人的凄凉感觉,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最后有个老人,不知是花匠还是佣人,于心不忍,撑着伞从哨岗走出来,告诉我,老爷子确实不在,他去香港休养身体了。大雨滂沱的夜,我几乎绝望。那一刻,我才懂了,为什么陆文隽敢做得这么明目张胆——他和凉生的父亲周慕暂居国外,不通音讯;而凉生的外祖父程方正也去了香港,更难以知晓——不得不说,这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那是一段我不敢回想的绝望的日子——大雨引发了高烧,高烧之下,引起了肺炎。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在未央对我说出凉生就是死也要死在她面前那一刻,极度绝望之下,我甚去求过程天恩……当然,结果可想而知。只是有时候,明明是自我作践,你却因为某个人而奋不顾身。我轻轻叹了口气,将自己的目光从住院部收回来。久等陆文隽不来,突然,办公室附设的洗手间里传来“扑通”一声,外加轻一声娇喘般的“哎呀”,我吓了一跳。08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我迟疑了一下,向洗手间走去。一推门,却见柯小柔这货正娇弱地趴在地上揉他的小蛮腰——他居然从窗爬进来……我不禁惊讶地“啊——”了一声。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陆文隽走了进来,女秘书热情地跟在他身后,甜地喊了一声,陆总,那个姜……这时陆文隽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他接起了电话,女秘书只好退了出去。柯小柔一个鲤鱼打挺,一把将我拖进洗手间,捂住我的嘴巴。他把食指搁嘴巴上,示意我不要出声。我挣扎起来,低声说,干吗?柯小柔看着虚掩着的卫生间门,压低嗓子说,闭嘴!你要出去也行,不说我在!我就看着你俩狗男女在我眼皮子底下能做什么好事!人家当你姐妹,你却勾搭人家男人!我无语,却只能小声说,神经病!……我和柯小柔的对话还没结束,陆文隽已经挂了电话。他看了看办公室,又看了看窗外,似乎心情不错,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按电话,召进秘书来。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打开,女秘书倒没进来,只见一妖艳漂亮的女人晃了进——她纤细的胳膊一挥,将女秘书撞出门去——你出去!我和陆总有事要谈!啪——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而且反锁了起来。利落间却带着暧昧的气息。陆文隽微微一惊,看到眼前这女人,嘴角勾起,表情恢复了轻松,慢慢悠悠地坐回办公椅上,缓缓地靠着椅背,审视着她。漂亮女人摇摆着地走向陆文隽,一步一摆中,身段玲珑,风情万种。她娇滴滴地喊了一声“陆总”。洗手间里,作为一个女人我的骨头都酥了。柯小柔在我身后,极度怨愤地娇嗔了一句:狐狸精今年大丰收啊!我一听柯小柔的哀怨声,竟不自觉地站到了他那条战线上去了。居然会觉得,对,柯小柔要被三了!漂亮女人背对着我们,但那似曾相识的声音让我脑子发毛。陆文隽将手合在胸前,说,这是哪阵风将我们的大明星送上门了?新闻不是说你到海外散心去了吗?漂亮女人咯咯直笑,说,陆总好关心人家啊!柯小柔很生气:还会不会好好说话?!我从柯小柔的手里挣扎出来,定睛一看这女人的背影,心里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是她?那边陆文隽笑了笑,不紧不慢,说,苏小姐移驾我这里,有何贵干?漂亮女人咯咯地笑个不停,我都不知道她有什么可以乐呵的。半晌,她抖了抖精致的手包,说,陆总你好坏,什么贵“干”贵“干”的,对人家女孩子说这个字,好坏的啦!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果然是苏曼?!她一个大明星,五湖星空费尽心力捧着,粉丝们众星捧月簇拥着,片约不断,广告多多,她怎么……我印象中的苏曼,那么高傲刻薄。从她还是一个小明星的时候,到她成为娱乐圈内有分量的一线红星,她一直是无数怀揣着明星梦的少女们榜样般的人物。虽然我对她极不喜欢;虽然我也懂,现实里,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可是当苏曼将她背后这一面如此赤裸地呈现在我眼前时,我还是惊愕了。柯小柔怨愤了,捏着兰花指揉着自己的腰,抱怨道,娱乐圈里的根子烂,不是被她们这些人给带坏的!老娘当年做化妆师的时候,就没见过几个干净!八宝这山货还想进娱乐圈,瞧瞧这大明星的德行!陆文隽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眼皮都不抬,说,小姐,如果你没什么其他事的话,咱们改日再聊……苏曼一见自己的挑逗似乎没有起到作用,也微微一惊。但是,她又在瞬间起了风情,幽怨地说,哎——陆总,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啊?说着,她纤腿一抬,坐在陆文隽的办公桌上,然后俯身下来,摇摆着玲珑致的身体,像一条美女蛇。青丝如云,笑靥如花,白嫩的十指上涂染着蛊惑的红,如热情的火,噬人心魄,撩拨在陆文隽的胸口。她极度暧昧却不无哀,说,陆总,你抬头瞧瞧人家,是不是比你的那些工作要有趣得多。我当下在洗手间里就不淡定了。我居然沦落到一大清早和柯小柔一起看现三级片啊!柯小柔直接疯了。在他打算冲出去的那一瞬间,我果断拉住了他,捂住了的嘴。我说,你别!搞出去谁都不好看!这点我懂,当你看到了一个人不愿意给你看的那一面,他们说不定会用什方法还给你呢!尤其是苏曼和陆文隽这种人。但是下一刻,我就后悔了。如果我没拉住柯小柔的话,那我看到的只是一场三级片;可我拉住了柯小,那么一大清早我就要看到一场H片了啊!还是现场的啊!真人秀啊!明星真人秀啊!!有人说,姜生,你又在假正经了,你其实巴不得看到吧。巴不得你妹啊!让你去跟柯小柔这样的祸害一起看,你乐意啊?!苏曼整个人横在陆文隽的桌前玩制服诱惑,她穿了一件杏色的巴宝莉经典风衣,虽然宽大,但是剪裁极好,于是曲线毕露。此刻,她慢慢地将衣服扣子一粒一粒地解开……陆文隽的眼睛抬都没抬,喝了一口桌前的咖啡,我以为他会喷出来,结果他依旧不咸不淡地翻看着手中的书。半晌,他才抬头,看着在他眼前搔首弄姿的苏曼,慢吞吞地说,我知道我父亲避难海外,你想找新靠山,不过,你怎么不去尝试一下你主子程天佑?你们俩是老相好,旧情复燃不更简单。苏曼就笑,妙目流转,陆总说笑吧?程老板离开这座城了,巷子弯拆迁重建,集团两大工程,都被他直接撂挑子了。至于他为什么离开,程家老太爷不知道,陆总您不会不知道吧?苏曼的话让我的心疼了一下。柯小柔在一旁白了我一眼,撇嘴说,你要是真嫁给陆文隽了,姓程的那哥们儿铁定回来抢婚!他说,恐怕他肯输给的人只有凉生。真想不通,陆文隽这死鬼给自己找这个大麻烦想干吗。苏曼大概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威胁意味太重,她虽然从天恩那里知道了陆文隽的所作所为,但是大概实在是想攀上陆文隽这棵大树,所以语气不得不又变得暧昧粘人了。她咯咯地笑,抱怨道,程天佑那整日里面冷心狠的,怎么能像陆大少你这么风流儒雅,善解人衣呢?陆文隽头也不抬,冷笑了一声,怕是你再也解不了他的衣吧……你何不考虑一下程家二公子呢?苏曼就皱眉,说,人家一心想着你,你这个狠心的,却总是将人家往外推!那程天恩压根儿就不近女色,别看整日里跟这个传绯闻跟那个闹暧昧,我觉得都是假的。掩饰!陆文隽说,哦?假的?掩饰?苏曼见他肯问,更是逢迎,说,反正他跟我在酒店里待过两夜,都在看赛马!你说,不是掩饰是什么?我都怀疑他根本就不行!再说二公子更是个阴狠的主儿,哪里有陆少爷您温柔多情啊。哎哟,陆总……陆文隽没抬头,一边看书一边说,有没有人说过你人皆可夫啊?苏曼一愣,但这种交易对她来说,似乎已经是一种习惯了,所以她并不气,反而直接赤裸裸地攀附到陆文隽的耳朵前,极尽挑逗,也似带着怨气,,我听人家说,我们家的陆大公子,最爱的就是碰自己老子碰过的女人,不道我这个被你父亲碰过无数次的女人,你是否有兴趣?我在洗手间虽然听不真切,但是这番话从苏曼口中说出的那一刻,我还深深地被震撼了。我目瞪口呆地望着柯小柔,柯小柔依然愤愤的,只是在我掰扯下,暂时没能冲出洗手间去誓死捍卫他心中的男神陆文隽不被苏曼玷污已。他见我被苏曼的话震撼到的样子,白了我一眼,说,陆文隽专碰他老子的人,圈里人尽皆知,你别说你都要嫁给他了还不知道。哼!然而在我和柯小柔掰扯的时候,还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我要是知道,我当时就放柯小柔出去了。陆文隽轻轻地将苏曼的手推开,眼神冰冷是自矜,说,你知不知道你很啊?苏曼咯咯地笑着,眉毛轻轻一挑,说,陆公子,你不亲自尝试一下,怎么道人家到底有多贱?说着,她缓缓地伸出洁白细长的腿,微微够到地上,站陆文隽的面前,将风衣一把脱去!那一刻,我只想用一个词来形容——上帝啊!风衣之下,一丝不着!风衣萎落在她纤细的脚踝边上,她柔媚的身体在晨光下泛着金色的光芒,同一朵妖艳的罂粟,等待着雨露的滋润。在这个美好的清晨,我和柯小柔这朵令人蛋疼的男子蹲在洗手间里,观摩视红星苏曼色诱陆文隽!陆文隽看了看苏曼,像翻看了一本无字的作业本一样,眼神里没有什么特的内容,他说,我看完了,你可以走了。苏曼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说,姓陆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从十七岁起,你开始睡你老子的所有女人了……陆文隽冷笑道,说,我老子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我母亲!你们这些货色不过是我老子穿过的破鞋而已!苏曼触到了陆文隽的底线,这个男人很容易在别人提及他母亲的时候失去斯文,卸掉温文尔雅的面具,变得暴戾起来。我当时已经陷入了呆滞的状态中,所以忘记注意手下的柯小柔已经被眼前的景象点燃了小宇宙,即将喷发出来了。柯小柔癫狂了!在苏曼将风衣脱去那一刻,他就开始嚎叫,我捂住了他的嘴,扯住了他的衣服,可是我却挡不住他冲出去捍卫陆文隽的决心。柯小柔冲出洗手间那一刻,“唰——”的一声,他的衣服袖子落在了我手里,而他则重重地跌出了洗手间。苏曼完全没有想到还有其他人,惊魂未定地拾起风衣,遮在胸前。陆文隽定睛一看,柯小柔半裸着肩膀撞出了门,他的脸就变得忽而阴沉忽而苍白了——很显然,他对柯小柔已经有些恐惧了。我手里捏着柯小柔的半只袖子、一半衣裳,我只想躲起来,哪怕躲进马桶里被冲到下水道里也好。如果可以我想把眼睛挖出来,以对苏曼和陆文隽表示我什么都没看到。我真的不想也不敢去招惹他们。我童年时可以称霸魏家坪,年少时可以称霸姐妹圈,但是我在他们这个复杂的社会群层里,只能被他们称霸。就在我考虑要不要从窗户跳下去——虽然这是四楼,跳下去差不多会跌死——就在我祈祷柯小柔不要出卖我的时候,半裸的柯小柔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他自己,回头冲我绝望地吼了一句:姜生,你还老娘的Gucci!我晃着他的半只衣袖在洗手间里发抖,我以为他会冲进来将我从四楼扔下去,谁知他呼号完,如同猛虎一样直接冲着苏曼扑了过去——你这个贱人,勾引我男人!柯小柔和苏曼厮打成一团,陆文隽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的清净地,变成了这两人的战场,还是裸战。已无退路,我只能哆嗦着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我将柯小柔的衣袖飞速地扔在地上,没敢看陆文隽,准备趁乱逃出办公室——谁知陆文隽抬眼看到我的时候,迅速起身,一把将苏曼和柯小柔两人扔进了洗手间,哐当一声,关上了门。然后,他一把拉回正准备开溜的我。那双有力的手,凌厉的眼眸,以及让恐惧的压迫感,让我不得不停下了脚步。他挑了挑眉毛,说,怎么,戏看完了,想跑?!09 同学少年都不傻呀,逃过一关是一关啊。我没有看陆文隽,我不想同他解释我压根儿就不是来看戏的,而是很被动陷入了这场混乱,我只是按先前的约定,来看凉生的。洗手间里的两只突然不闹了,而是团结一致,开始砸门。陆文隽瞥了一眼,扭头看着我,用手捏住我的下巴,说,这可真是一个奇的早晨,一个女人对我热辣似火,一个女人对我冷若冰霜。这算什么,冰火重天?无耻!我厌恶地将脸别向一边。陆文隽就笑了,眼眸里浮动着不知喜怒的光芒,他说,看样子!姜生,你得很多。我们俩只不过共度一个春宵,冰火九重天你居然也懂。我脸一红,低下头,忍住了对他的厌恶,心里想,老子天生就不是白兔,打高中起就被北小武荼毒,被小九蹂躏,什么“乳猪”“奶牛”每日熏陶……而且又酷爱自学成才,在程天佑的摧残下,十六岁那年我就参破了BQ一,你还指望我是朵根红苗正、无辜单纯的萝莉啊!而且,要不是被你、程天恩、苏曼……这群禽兽组团祸害,我也铁定是特活跃、特牛掰、大多数时间特聪明、偶尔跟自己搞点儿小别扭的姑娘啊!朋友宠着,好姐妹护着,刷微博,混朋友圈,混天涯论坛,不小心点错网站出个让人心跳加速的游戏页面来,死不承认自己看过少儿不宜的图书、网……总之就是四个字——没心没肺的;也不至于像如今,天天抑郁,一三五爹,二四六死娘,周日里来个父母双亡。你当我愿意啊!再这样下去,我就可以获个抑郁年终奖了,还是没人给发奖金的那种。陆文隽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挑了挑眉毛,说,不要对我摆出一副怨妇的表情,我可不是程天佑,拿着你当宝贝!你最好对我笑一笑。别忘了,一会儿凉生今天出院。我看了陆文隽一眼,依然没有表情。陆文隽有些气恼,他刚要开口,我就抢先说了,笑?你当我是你的禁脔啊?你是不是想说,如果我不笑给你看,你就弄死凉生?那你去啊!反正横竖都痛苦,不如早些解脱。他若没了,我也不会独活。周慕不在,程家老爷子也不在,凉生他毫无依靠。程天恩只不过是个看戏的主儿,不会有人告发你的阴谋,你也就可以拿到你父亲所有财产,真是三全齐美。其实我还想说,翻手让人笑,覆手让人哭,就算你是从小吃言情小说长大的脑残男主,我也不是那走火入魔的配戏的苦情女主啊。我的话音未落,陆文隽一把将我推到墙角,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怒意很盛,说,你以为我不敢!我不看他,几乎认命的姿态,我说,敢不敢都是你的事,与我何干。陆文隽突然笑了,很开心的表情,他松了手,说,我知道了,姜生,你心里肯定特别盼望我能成全凉生,这样你就可以跟他一起死,你们俩就不必遭受分离的痛苦了。可是我告诉你姜生,没门!我就是要看着凉生一辈子痛苦!我从雪白的墙壁上直起身来,脖子上泛起红痕,他刚才用的力气真大,我几乎要窒息了。可是,除了凉生这件事,我绝对再也不会求他任何事了——哪怕是为自己求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哪怕身处绝境。我跟着陆文隽离开他办公室的时候,柯小柔和苏曼还在洗手间叫喊。苏曼骂了很多,一会儿怨愤,一会儿哀求;但是柯小柔只一句,就秒杀了她所有,他拍着门哭喊:狠心的冤家哟……但陆文隽很淡定,他根本不关心这一切,自顾自地走出了办公室。女秘书在门外恭候着,她看到我的时候,表情有些特殊,她的目光瞟向我我布满红痕的脖子上……我的脸就如同被扔进了锅炉里,瞬间变红了。我真想扑上去跟她解释一下,我是被掐的,被掐的!陆文隽的表情始终是淡然的,在走廊里、道路旁遇见其他人,他温文尔,春风一般,微笑,颔首,优雅得恰到好处,威严得不着痕迹。我跟在他身后,直想将自己落着红印的脖子砍掉。然而,一想到终于可以见到凉生了,我的心突然溢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微微的苦,浓浓的涩,滋味并不好。期盼见到他,却又害怕见到他。唉。一个被自己喊了十七年“哥哥”的人,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他和你无血缘关系——这种感觉真滑稽。命运是不是真的好爱捉弄人?走进住院部大厅,陆文隽停住了步子。他回头,眼眸沉沉,看了看我,说,你自己去看凉生吧,也好放心我没失。那些保镖不会阻止你了。我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向电梯门。他却突然喊住我,说,别抱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今天你耍点小手,同他离开了这里,那么明天,我就会用一百种方式让他死掉!他漫不经心地,说,我在他身上埋了芯片,天涯海角,你们都逃不掉的!我猛然回头,看着陆文隽,背后是死一般的冰凉。陆文隽笑了笑,说,去吧。姜生。你是聪明的,而我喜欢聪明的姑娘。他说,我就在这里等你。别让我等太久。我请人算过,今天是吉日。恰好有时间,估计你也不忙,一会儿我们把婚前协议签了,再去……刹那之间,我的心像灌满了铅一样。这时,突然,周围的人开始往外跑,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有人,不好了!院长办公室!有人要跳楼了!我还没回过神来,陆文隽撂下没有说完的话,冲了出去……陆文隽冲出去后,我的心头依然忍不住掠过了一阵微微的奢望,赶紧冲进电梯。可能我潜在的小心思里还有着我自己都搞不清的小侥幸、小狡猾——既然没有保镖,也没有陆文隽,那就冲进去带凉生离开这里,让所谓的婚约去见鬼吧!让芯片去见鬼吧!让一百种死法去见鬼吧!同学少年都不傻呀,逃过一关是一关。走出电梯,当我努力迈着轻快的步子往病房走去的时候,心再次沉了下去——我想起刚刚陆文隽红口白牙下的警告——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和算计恭候着凉生,车祸、坠楼,种种意外……我真的可以用凉生的安危去冒险吗?步子沉了下来,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让人渐渐地清醒了过来,不敢去幻想,可是却又忍不住幻想。那个病房,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10 我们总要不停地作这样的证明,证明我们彼此不在对方的心里。走廊里是我意想不到的安静,安静得只剩下我的脚步声。陆文隽大概是将整层楼都空了出来,单独搁置一个凉生——这得“爱”的多深沉!医院这种日进斗金的地方,他可真大方。我一步一步靠近凉生的病房。走到门前,发现门居然是开着的。那条敞开的缝隙,像绝望的眼。我呆了一下,刚要触碰门把手,将门推开的一瞬间,病房里传出了杯子碎裂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楼道里,瓷片碎裂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大,仿佛是一种伤心,一种决绝。一个充满了愤怒的女声紧接着传了出来,带着哭腔——从你生病那天起,是我日日夜夜守在你的病床前啊!是我寝食难安、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你啊!是我每天孤单地在你身边哭啊!你的姜生她在干吗?她在和你的妹夫、和这个城市的传奇程天佑谈情说爱啊!她在过她甜蜜美好的小日子,压根儿都不关心病床上还有一个你啊!她没有了你还有爱情,我没有了你是一无所有啊!而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醒来第一句却问我,姜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