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给了你,身体给了他,而我自己,什么也不留下。84 我说,我尝试去爱过你的,只是……乏力如死,气若游丝。不过欢爱一场。日上三竿,我才从这场极度的缠绵之中醒来,身体的微微疼痛不适,提醒了我,昨夜,我是怎样的纵情而过。我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在一个男人的臂弯中,他正出神地望着我,如同端详一样稀世珍宝。他见我张开眼睛,便笑意淡淡,亲吻了一下我的眼眸,声音是满足后的微哑,说,你醒了?我大脑骤然一片空白,清醒之后,心间便涌动起无限的苦涩。我慌忙坐起,床上床下,一地凌乱,都仿佛在向我默默的传递着,昨夜的缠绵之态,一时之间,我回不了神。他看着我,眼眸里是淡而无辜的笑,就仿佛是一个偷吃糖果的孩子,满足后却要做出不是自己的错。他从身后,抱住我,小心翼翼,生怕我破碎掉一样。他将下巴搁在我的肩窝里,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这是我们从未有过的亲密,在一个阳光正好的早晨,肌肤之亲后的两个人。他说,姜生,我不想说对不起,我只想说我爱你,姜生,试着爱我吧。我没有说话,此时此刻,我恨死了我自己。一个心里有着别人的女人,居然可以在酒醉后沉迷在与另一个人的情欲之中。是的,我恨死了我自己。整整一天,我都陷在一场麻木之中,不肯看程天佑一眼。这种无视,仿佛一把淬毒的匕首,割伤了这个男人最后的自尊。终于,他像是嗜血的魔鬼,硬逞着一时之强,他说,姜生,昨夜明明就是你想要的对吧!今天又何必惺惺作态!我不看他,本该羞愤难当,我却觉得麻木,仿佛,他此刻,任何的语言,不能让我再兴起波澜。我的身体,它已经不属于我。我的心,本来已经破碎,这个男人,却给我了最后的残忍。我走去酒店大堂,点了餐,慢慢地吃下。他就跟在我的身边,依然是嘲讽的眼神,他说,我告诉你,姜生,你和别女人,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不同,不过都是我的床伴而已!终于,茫然中,我对着他笑了笑,我说,其实炮友更洋气。他气结,只能说,你!我说,芒果汁很好喝,要不要?黄昏的时候,我来到了海边。沙滩前的悬崖处,是森森的绿意。他跟在我的身后,突然开始紧张了,他说,姜生,你不会是……想不吧?!我回头看着他,冷静得可怕。我居然不恨他,不恨他占有我的身体,不恨凌辱我最后的自尊,我只是对着他笑,然后说,天佑,你看,海真美。海风,吹起了我的长发。我越是这样,他越是害怕起来。可是,为什么,我却一点都不害怕呢?我站在悬崖上,看着夕阳下的海,它就在我的不远处。夕阳的余晖为大海点起了河灯,我想起了那个夜晚,千岛湖上的河灯。我了十七年,爱了十七年的男人,给我放过一串河灯啊——千岛湖下有座城,我心里有个女孩叫姜生。可如今,我却没有任何理由和勇气,甚至资格,回到他的身边。我回头,看着程天佑慢慢地向我靠近,冲他笑了笑,说,天佑,对不起。他吃惊地看着我,说,你……我说,我尝试去爱过你的,只是,因为有了他……因为有了他啊。我缓缓地回过头,眼前似乎出现了幻影——大海之中,漂过了千岛湖上的那串河灯,还有那个我爱了十七年的男子,他站在海中央,对我微微地笑着。我其实是来看海的,我不绝望,也不悲伤,我只是来看海的。可是,仿佛被一个魔咒给牵引了,我走入了那片海中,那里有河灯,有他,有笑容,却再也没有悲伤。所以,飞身跳下那一刻,我的心,宁静得如同千岛湖的月亮。耳边,有风。有飞鸟。有自由。我听到程天佑痛苦的呼唤声,撕心裂肺一般,他说,不要啊!姜生……85 生死相随。十七岁那年,《泰坦尼克号》上演,Jack对Rose说,You jump,I jump。当时宁信问我,我跳,你也会跳吗?我说,不。我以为我永远会说不。而这一刻,当我随着你飞身而下的这一刻,我才知道,那个答案,只是那个人不对。原来,“You jump,I jump”,最好的翻译是“生死相随”。姜生,我爱你。已经到,生死相随。86 那个男人啊,他用十七年让你爱上,那我就陪你用七十年忘记。海风在我的耳边呼啸。这一刻,我多么想抱住你,让你不要有恐惧。我知道,生,我不是你最爱的人;甚至,死,我都不是那个你希望陪你死人。姜生,坠海这一刻,让我给你说说这些情话好吗?那个男人啊,他用十七年让你爱上,那我就陪你用七十年忘记。那时候,我们都老了。一切纷扰都已不再重要。什么最爱?什么唯一?都不再重要。流年定格了彼此。我九十九,你九十一。我已经老年痴呆,而你早已头发花白。你可以很傲娇地对小重孙说,瞧,你外公那个傻老头追了我一辈子……可婆的心里啊,一直还偷偷藏着另一个人……我不会计较的,老太婆。我只会咧着掉光了牙齿的嘴巴笑。因为那个陪在你身边一辈子,保护你,照顾你的人,是我。可我会吃醋的,老婆。虽然已昏昏老矣,分不清眼前的你是我婶还是我妈。我会和小重孙一起随地小便,让你着急让你气。或者让小重孙推着轮椅上的我,拿着拐棍,找隔壁那个九十三岁了还对你死心的凉老头干仗决斗。如果他占了上风,老太婆,你也要来帮我啊。……如果上天能让我们活下去,那么这些小情话,我都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