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佑一听招蜂引蝶,神情越加阴晴不定。钱助理一下子扑了上来,他说,程、程总,我真、真没说你招蜂引蝶!我点点头,说,钱助理是没说这四个字,但我意会到了。钱助理直接脸白了,估计他把我毁尸灭迹的心都有了。半晌之后,程天佑冷哼了一下,说,男未婚,女未嫁,我有什么不可招惹的人?她们农场里的花,你想摘就摘吧!说完,他就转身走人了。不久陈总和林经理挤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钱助理,说,小姜做啥事了?顶上发了这么大脾气。钱助理很体面地笑笑,编造了一句很体面的谎话,说,新人,公司事务拎不清,犯错难免的。是啊,他总不能说大Boss是为了开心农场发飙了……57 别人给了你一根鸡毛,你却拿着它做了令箭。这世上,最悲戚的事情,莫过于别人给了你一根鸡毛,你却拿着它做了令箭。程天佑一句赌气的话,我却当了真。其实,我早就对那些禁区中的女人的农场里栽的那些昂贵的七色玫瑰动过数次邪念,每次我都想冲进去糟蹋了那些花儿啊。现在好了,他自己都说“你想摘就摘吧”,那我何必客气呢?我一边摘,一边想啊,生活太美好了,虽然我在永安被这个人五人六的人欺压着,但我也可以无辜地兴风作浪一下。一想到这些女人发觉自己的玫瑰程天佑给摘走后,就会兴冲冲地齐刷刷地去找程大少纠缠,我想,总有他挠的时候。就这样,我一边恶念萌生,一边祸害这些女人种的花草。可惜当时,我就给忘记了,程天佑就是一腹黑的货!当他忍下了气,漫不心地对我说那句“你想摘就摘吧”时,就等于已经赐了我三尺白绫,就等着自己扯着白绫玩得不亦乐乎,直到玩死自己。当天下午,就在我幻想着程天佑被一群女人围攻的时候,灾难降临了……灾难降临之前,我推门给程天佑送文件,他正在接一个电话,难得笑容满,说,我就在永安,沈小姐你过来就是……嗯,好的,再见。我识趣地将文件放在他桌旁,小心翼翼地推门出去。可我屁股刚落座,程天佑的电话就拨了过来。我看了看他办公室的门,心嘀咕着,有什么事情刚刚不交代,还要用电话。而电话一接起,我就微笑着礼貌地问,程总,你好,有什么交代?程天佑似乎很享受这一称呼,他笑道,一会儿沈小姐来,替我拦住,拦不……扣工资!说完,他扣下了电话。我直接愣了,刚刚、明明、是他邀请人家过来的,现在又要我拦住,拦不还要扣我的工资,这万恶的资本家!我还来不及细想,一个年轻的女子已穿过整个格子间,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她衣着光鲜、仪态万千,我下意识地就想到,这就是沈小姐吧。果然,她走了过来,声音带着疏离的温柔,对我说,我找程先生。我也堆起了职业性的微笑,说,程先生说他不在。话音刚落我就发现自己智障了,连忙补充说,程先生不在,刚刚出门了,交代让沈小姐改天再约时间。沈小姐眉头微微一皱,疑惑地看着我,说,不在?我很真诚地点点头,说,不在。此时我已经发现了,做人家秘书的第一要领就是要会撒谎,而且要撒得理直气壮,泰山压顶不弯腰。沈小姐有些悻悻地转过身,走了几步,似乎不甘心,就拨打了程天佑的电话,娇嗔地抱怨说,对淑女失约,可不是绅士哟。程天佑在电话里笑得春风万里,说,怎么会?我就在办公室啊!沈小姐一听,直接冲我怒了,将电话拿到我耳朵边上,说,你听听!程天佑的声音不咸不淡,说,嗨!我一听就生气了,如果不是为了万恶的房贷,我一定直接踢开这个万恶的资本家的门,冲他高喊一句,去死吧!但是我不能。我只好对沈小姐很尴尬地笑笑,很有职业素养地道歉说,对不起,是我失误。我记混了。程天佑推门而出,笑意淡淡,对沈小姐说,你来了。要不,我们下楼去咖啡厅坐一下吧?这个办公室里总有些煞风景的东西。沈小姐就笑,好。程天佑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轻轻一笑,说了三个字,弄得我直想把工作台给掀翻。他说,扣工资。58 人世间,最需要骨气的不是做忠烈,而是作为人家前度!第一场灾难过去不久,无数的灾难就来临了。从此之后,办公室面前,赵钱孙李各位来历不明的美貌女士们,就接二连地到访,我应接不暇却又不得不负隅顽抗。钱助理看着我焦头烂额的模样,不禁感叹道,要你不要摘那些花,你偏要,出事了吧!那些女人的花啊,就是种给咱家BOSS的。BOSS千叮咛万嘱咐我,不能摘!瞧,到你这里,就出乱子了!我就说嘛,花这东西,是不能乱的!我看了钱助理一眼,这些时日我们已经熟悉了,所以不再拘泥,也大概是被折腾得没力气去约束自己的思维了,所以有些口无遮拦,我就说,你最后句话,最好说给采花大王程听!我说完这话后,发现钱助理的脸已经僵硬了,他的眼睛拼命地眨着,我奇地戳了戳他,问,怎么了?灰落眼睛里了?我帮你看看。说着,我就起身,一边帮钱助理搞他的眼睛,一边嘟囔,你该不会不知道们BOSS桃花旺吧!一堆烂桃花,迟早把他给埋了!玩个开心农场,还会玩出月债来,真是……你说够了没?!突然,背后响起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话,我猛然回头,直接出了一身冷汗。天佑已经站在我身后不知道多久了,他看着我,脸色阴阴的,就跟被人踩过样。我“啊”地尖叫了一声,那一刻我又想起了他的三字箴言“扣工资”。我么想扑到他腿边,高呼,程总万岁,程总英明,程总我刚才什么也没说啊,切是你幻听。但是我不能啊,我好歹还是人家的前女友啊,前女友要有前女友的骨气。人世间,最需要骨气的不是做忠烈,而是作为人家前度!你就是一棵东倒歪的狗尾巴草,当前度出现,你也一定要站成欺风傲霜的小白杨!你就是流街头摇尾乞怜,当前度出现,你也得一副老子穷得只剩下钱了来体验生活!就是生了一白痴儿子,前度面前,你也得摆出老子就这么个性,生个白痴玩么了?你怎么着吧?!所以,在程天佑面前,虽然有很多难堪,我还是掩藏了刚刚的惊恐,保持一下作为前度的风度,矜持而礼貌地喊了一声,程……总……钱助理一看气氛不对,立刻随手拿起一份资料,一边离去,一边自言自语,我有事先、先去找陈总商量一下。程天佑看着我,不说话。其实这几天,他也快被那几个莺莺燕燕给搞疯了。其实他最初的目标是要搞疯我,可是很显然,结果超过了预期,他也难免要遭祸害。他看了看我,说,以后……不要乱摘花了……农场的。我偷瞄了他一眼,暗地里有些幸灾乐祸,但还是点了点头,毕竟,我也没少受这些洪水猛兽般的女人的祸害。突然,这时,沈小姐再次满面春风而来,她笑意盈盈,半是抱怨半是暧昧地说,天佑,我打你电话不通呢。我当下就美得不行了,只想脚底抹油,远远躲着看好戏。谁知程天佑却一把拉住我,他神情有些倦怠,对沈小姐笑了笑,一直都忘记给你介绍了,这是我女朋友,姜生。我还未来得及躲到一边去幸灾乐祸,就被程天佑抓去当了挡箭牌。我小声地抗议道,前……是的,前女友。程天佑却低头笑笑,说,什么钱不钱的,小财迷!只是介绍一下你,又不是要结婚,要沈小姐封红包。说着,他就狠狠地掐了一把我的腰,意思是,姜生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将你扔出去!我只好诡异而尴尬地冲沈小姐笑笑。此刻,我挺害怕的,要是她性格激烈一点,估计她手中的爱马仕包就把我脑袋砸开花了,骂一句“妖精”,再扬长而去。不过,被这么贵的包砸破脑袋,也是一件幸事。我一向都不知道慈善会的人,身上不是香奈儿就是爱马仕、宝缇嘉,我还以为他们过得都跟苦行僧似的。沈小姐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缓过神来,末了,程天佑笑了笑,说,要不,我和姜生,请你喝咖啡?她这才笑了笑,打量了我一番,大概是给我全身估了一下GDP,看看我到底是不是能嫁进程门的那根葱,然后再确立下一步战略目标。不知道估价几何,反正她体面地笑了笑,说,改天吧。我正好还要参加一慈善筹款。要是程先生有兴趣,倒可以再联系。说完,她就腰肢款摆地走出了办公室。程天佑一把将我放开,不带任何温度和迟疑。我低头,只见手臂上是他握出的红印,我知道,不久之后,它们就会消,就像很多往事一样,悄然消失。就这样,我变成了程天佑抵御“外侮”的“女友”。他对每个女人都是这番说辞:什么?你要来找我?不行!我女朋友在做我书呢!对!就是看着我,不要我接触别的女人!小女人,难免醋罐子!听到这话时,我恰好进去给他送咖啡,一时恨不能将咖啡全倒在他脑袋上。他挂了电话,对我说,我这些日子不想被人打扰到,该怎么做,你知道!然后,他端起咖啡,不忘火上浇油地来一句,做不好,扣工资。程天佑一定不知道,因为他总对我说“扣工资”这三个字,导致我无数次梦,不是梦见自己中了几个亿的彩票大奖,就是梦见自己嫁给了一个亿万富糟老头,总之是不劳而获的暴富!满足了我的全部虚荣!然后我就对他颐指使,直接拿钱甩他脸,我说,扣吧!老子有的是钱!然而,幻想是抵不住现实的残酷,从此,程天佑连手机也全部转进了秘书,所有的电话几乎都是通过我这里转接。我每天要对着电话说的就是,你好!非常抱歉,程总现在不在,你有什么情,改日再行联系。而且自打程天佑假托我是他女朋友之后,我就生怕自己被那些来历不明的人给报复掉。要是泼我硫酸,毁了容,我还怎么去嫁亿万富豪糟老头呢?此后的日子,我像是惊弓之鸟,总觉得四周的人手提袋里装的都是硫酸,知道何时就会拿出来泼我一脸。我把这种担心跟金陵说过,金陵不以为然,她安慰我,说,说不定装的是刀呢!于是,此后,我就梦到自己被人砍了,然后又用硫酸毁尸灭迹……可是,梦和现实是有差距的,那些女人倒没有行凶,有几个人是打量过,看看我是何德何能居然成了程天佑的女朋友;有些女孩子内心就无比脆,一听之后就掉眼泪,然后我就成了“妇女之友”。因此有段日子,我就有了一份新工作,陪着“程先生的女人们”疗情伤。那段日子,我觉得我实在太全能了,都可以去做心理医生了。公司里的其他人,就眼睁睁地看着总裁办公室这边每日鸟语花香、幽幽噎噎,好奇至死,却不知为何。那时,我真想对着格子间喊一句,我在替你们少东家普度众生呢。然而奇怪的是,在我替程天佑普度众生的这段日子里,他又神奇地从永安这个世界里消失了,总裁办公室只剩下门前的我。因为程天佑的缘故,从此,在永安,我将会每日面对各种版本的段子。这些段子主要分为两类。他来永安比较勤的日子,公司里就传:这个女实习生,给少东家吃伟哥了吧!他不来公司的时候,公司里就传:瞧瞧!我就说嘛,少东家新鲜劲儿一过,她早晚被甩!59 如果不能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死都死不瞑目啊!日子一旦忙碌起来,人就容易健忘。我居然忙到连去思忖自己是否该辞职的时间都没了。永安这个名字真好,可谁会想到,永安,永安,会是永远难安呢?一日中午,陈总给我们宣布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发工资,然后又宣布了一个要人命的消息——加班。不久,以北小武为首的亲友观光团突然造访,我赶紧将他们拖出了格子间。八宝伸着脖子对我说,哎,姜生,我来这里工作吧!你看我这身材,绝对会是公司头牌。我说,哎,你们怎么来了?我上班呢。金陵不说话,笑了笑,八宝也在一旁眨巴眼睛装傻,最后,她们俩一句话说就闪人了,只留下北小武一个人在我身边。我很不解地看着北小武。北小武看着我,半天,他才说,姜生,我们今晚……是去参加……参加凉的单身派对的……说到这里,他低下头。我一愣,只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啊。这些日子,我是真的这么忙吗?还是刻意让自己忙,忙着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名字,让我想起就会,还有一个人,让我难以释怀?我一阵慌乱,转而又笑道,哎呀,我哥的单身派对,我得参加……可、……我……还要加班……我去不了……我……我语无伦次起来。北小武看着我,并不戳穿,说,加班啊?那就不用去了。然后,他眼眸沉了一下,又说,姜生,人就活一辈子,如果不能和自己最的人在一起,死都死不瞑目啊!姜生,不如我们……我连忙大笑,制止住他要脱口而出的话。我冲北小武摇摇头,再摇摇头。这是我的决定。北小武笑了笑,问我,天佑在?我愣了愣,点点头。程天佑前几天又突然来到永安,这我也没有想到。他依然是一张冰山脸,都懒得看我一眼。北小武没说话。他离开的时候,他指了指自己胸前心脏的位置,说,姜生,如果不开心,躲到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我怕你这儿疼!我就笑,拼命地让自己看起来很开心的模样,我说,小武,替我多陪我哥几杯啊!不醉不归啊!……北小武被我推搡走之后,整个世界突然空了。我脸上僵着笑,整个人呆在那里,一时间,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双脚都不知道该踩在何方。60你当初有为他杀掉自己孩子的胆量,今天就该有接受这个派对的胆量!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此刻,唯一能缓解我心绞痛的事情,大概是领工资吧。当我双眼通红地看着手机上显示的这个月的工资时,心里一边盘算着这笔人民币,一边想我该给凉生包个大红包,然后还时不时地冒一下“辞职”的念头。“辞职”两字刚闪过,我就计算了一下工资,刨除月供和给凉生婚礼的红包,这个月的工资瞬间变成了负数!于是,我开始哆嗦着安抚自己,其实,如果不是程天佑时不时地出现,这份工作还是让我很充实、很快乐的。而且,他确实是来这里工作的,不是针对我的!你瞧,他今天进门,就连看我一眼都没看。并且,抛开喜欢乱讲程天佑和我那不着边际的八卦的人,公司里的大多数姑娘还是很可爱的。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一起淘宝,一起团购……顺带聊聊八卦。生活仿佛多了很多色彩,生命也仿佛鲜活了起来。不必去点数着凉生和未央的婚期,也不再有陆文隽冷漠的“约束”。几日前和北小武、金陵他们一起玩牌的时候,柯小柔还翘着兰花指说,哎呀,姜生,你最近气色不错,面泛桃花啊……你不是有身孕了吧?我当时多想把一手纸牌扔他脸上!然而,世间之事,哪能事事完美?看在房贷的份上,不如得过且过吧?晚上加班的时候,我还在抱着工资卡纠结不定。这时,保洁阿姨进去程天佑办公室的休息间打扫,竟收拾出一盒避孕套!保洁阿姨小心翼翼地走出办公室,又意气风发地走进格子间,小步子迈得虎虎生威,还翘着兰花指捏着那盒“宝贝”,含蓄而又张扬,唯恐大家不能发现。大概,她也被普及过我和程总的办公室奸情论了。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我像是被“捉奸”在众人面前一般。终于,我忍不住了。“摘花门”刚过,他又弄出这新花样来整我了吗?!我不请自入,冲进办公室,对程天佑说了四个字,我要辞职!是的。这些日子,这么多的事端,我都忍下了,什么扣工资,什么女朋友!什么莺燕燕,什么乱七八糟!可是,今天这件事,士可杀不可辱!程天佑依然没有看我,他低着头看文件,半晌,嘴角微微一扯,勾出个极妙的弧度,他说,这事儿,你该跟永安的领导说。这几天,他难得跟我说句话,一般都是将文件直接扔给我,对于语言吝啬极,不是“嗯”就是“嗯”,最多是“嗯嗯”。偶尔皇恩浩荡顺手丢给我一咖啡,就像恩赐。我一时语结。他说的很对,我该跟永安的人事部递交辞呈。他依然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文件,似是在思索什么。末了,他又扯了扯嘴角,说,怎么,一时得不到我的关注,你就这么难?你退还房子,退还花店,来到我公司,又要离开我公司,到现在,你还不认,你是想要吸引我的注意力吗?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眸中是极其不屑的冰冷的笑意。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可我也知道,辩解起不了任何作用。我说,你当初激将法将我留在永安……激将法?程天佑冷笑一声,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说着,他将手中的笔扔在桌子上,说,我说过,我们俩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太自我感觉良好了!你不会认为我在永安设立一个办公室,也是为了接近你,那些言情剧里对前度不舍不弃的脑残男主一样吧?我告诉你,姜生,你错了,只是为了工作!和你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啊,不,半分钱的关系都没有!说到这里,他冷哼了一下,又说,你做我的秘书,也不是我要求的,是陈指派的。难道你要我在那么多人面前拒绝吗?那样的话,你是不是更会觉得有意跟你过不去?他义正词严,让我不由得开始自我检讨。是啊,他一直都冷眉冷眼,更不曾对我有半分特殊。好吧,至于那盒避孕套,既然是成年人,时刻准备着也没什么不该……吧?可能,我和程天佑之间,谁都没有错——我是不知,错来了这个公司;他是无奈,因为模特大赛才来此公司安营扎寨。唯一的错,就是往事太痴缠,总认错了彼此的心。这时,程天佑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他一边忙工作,一边按了一下免提键,电话里传来了宁信的声音,她有些焦虑地说,喂,天佑?我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天佑一边将一份方案扔到我眼前,一边应了她一声。宁信的声音不如往日镇静,她说,凉生和我妹妹明天要举行婚礼了!他们俩私下都定好了,就打算逼大家接受事实呢!程天佑闻言直接呆住了,身体微微一僵,停住了手中的笔,抬起头。这个消息仿佛闪电,撕裂了他眼前的天空。宁信的话断断续续地从手机中传来,她说,天佑,程家不知道对不对?我就知道,未央肯定过不了程老先生这一关。可……凉生……那么冷静的人,怎么会连外祖父……未央现在在我的会所举办单身派对,听说凉生在岚会馆……程天佑的眼眸缓缓抬起,仿佛从混沌中清醒。他看了我一眼,突然冷笑了一下,眼中是顿悟后的恨,嘴角是明了后的苦。他看着我,目光中含着几乎没顶的暴怒,他起身,缓缓地,一步一步向我逼近,他说,我懂了,姜生,我终于懂了!现在,你还要装无辜吗?!凉生要结婚了,所以,你寂寞了,想起我这个旧情人了!你还敢说,你去小鱼山,你来我公司,不是有意的?你还敢说吗?!城市那么大,你还敢说这是巧合?!他字字诛心,我茫然后退。他愤怒的表情让我觉得恐惧,误会之下,我生怕他一失手将我从窗户扔出去。他大步上前,一把拉过我的手腕,眼睛里不见任何光彩。他冷笑着,强压着怒火,将我拉出办公室。我踉踉跄跄地挣扎着,却挣脱不出他的钳制。我惊恐地看着他,问,你、你这是要干什么?!他这才一字一顿地说,去见凉生!参加他的单身派对!我竭力挣扎,拍打着他,手腕被他钳制得生疼,泛起了红痕,我摇头,,不!我不去!程天佑冷笑,眼眸泛起了寒光,说,由不得你!说完,他一把将我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办公室。众目睽睽之下,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我忍住了眼泪,却忍不住顿生的羞。在一片哗然中,我一边骂他一边讨饶。他却冷着脸,一路向前,把我扔进车里,然后坐上驾驶座,迅速地发动了车。汽车飞速地驶向了市区。他嘴角是决绝的弧度,眼中燃起熊熊的火焰,一声不吭,手紧握着方向盘。汽车驶到岚会所的时候,我整个人缩成了一团。程天佑下车,飞速地打开车门。我努力后缩,躲在车厢里,不肯下车。我看着他,满眼哀求,说,不要这!天佑!程天佑握住我的手腕,眼睛里是释放不掉的冰冷,他报复般的口吻,冷笑说,你当初有胆量为他杀掉无辜的孩子!今天就该有胆量去接受这个派对!不是很爱他吗?你不是爱他爱到可以为他去死吗?现在,他要结婚了,你不祝福一下吗?!我拼命后退,哀求,我说,你就这么想让我难堪吗?我会恨你的!恨?程天佑冷笑道,哈哈,好!我该感激你还肯赐我一点恨,太贵重了!!我就是想看看你有多难堪多狼狈!我想看看,我曾视若珍宝的女人!为了个男人,连孩子、连命都不要了,这个男人能回报给她什么!我不敢看他悲凉的眼睛。硬起心肠,说,这是我的决定,我自己的事情,你无关。程天佑冷笑道,那我就让你知道,到底与我有没有关!说完,他一把将我从车厢里捞出来,不顾我的反抗,再次把我扛在肩上,上车门,快步走进了岚会所。好啊!此夜之后,两不相干!HAPTER61 你不想知道,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到底值不值得吗?夜很黑,灯火迷乱。岚会所包厢外,能听到隐隐的笑声和音乐声,夹杂着听不清的祝福的话。我孤单地躲在岚会所的走廊前,吞声抹着眼泪。天佑就站在我的身边,身里流露出让人心疼的孤单。是的。最终,这个冷酷的男人,在我的哀求挣扎下,停下了步子,沉默了半天,我放了下来。我缓缓地蹲在地上,整个人已筋疲力尽。他迟疑了很久很久,仿佛在同自己的心做抗争一样,像是要瓦解掉某些坚硬心防,最后他缓缓地俯身,目光逐渐变得柔和,他伸出手,试图触碰我的发。这时,突然传来了天恩的声音,他喊了一声,哥?那一瞬间,天佑停住了手,他抬起头,是仿佛心事被人撞破的尴尬表情。那些伪装了的坚强,到头来全部是欲盖弥彰。天恩挑了挑眉毛,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一副偷窥到了别人内心的暗爽表情。天佑收回手,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回冷漠。他起身,仿佛刚刚那个眼神温柔的男子不是他,从不是他。这时,我发现宁信居然和天恩在一起。她看到我们的时候,先是一愣,然后便问天佑,凉生在里面对吗?宁信话音刚落,房间里就传出了酒瓶碎裂的声音。然后就听到有男人哭的声音,那么浓重的醉酒后的鼻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是北小武,他在声嘶力竭地喊着,小九,小九,你个妖精!那一刻,他压抑了太久的情绪,被凉生单身派对上的喜悦和幸福给刺激了出来。他不是忘记了她,只是不再像年少时总是将她挂在嘴上。因为太爱了,放到哪里都不舍得,只好将她狠狠地藏在心底。每个暗夜里,自己偷偷对着记忆中那个晃动的影子,悄然地说,小九,我很想你。很多人开始拉扯的声音传来,隐约听到有人说,小武,你醉了,醉了。这时,宁信将门推开,因为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喝醉了酒开始高歌《黄土高坡》的北小武身上,所以没有人看到门前的我们。房间里的音乐流淌着,北小武的“才华”也在流淌着,凉生的单身派对瞬间变成了他的诗朗诵大会。他摇摇晃晃地对着时而昏暗、时而闪烁的霓虹灯,唱完了《黄土高坡》,仰头喝下一口酒,接着大吼了一句:向马问路,向鱼问水,向谁问我的小九在何处?!然后,他就开始哭了起来,抱着一个女人就哭,说,小九,小九,你要是觉得你配不上我,我就去做两年鸭子,回来配你!特殊商品,专供小九,要不要?!那个女人吓得鸡飞狗跳地躲开了。八宝在一旁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一巴掌呼在了北小武脸上,她说,北小武,你当我是死的吗?!这一巴掌打得,在门外的我都觉得脸疼。很多人都上前去拉扯,凉生在一旁,帮忙也不是,不帮也不是。北小武一个激灵清醒了一下子,可眼睛一翻又迷糊起来,他摸了摸脸,仿佛刚才不是挨了一巴掌,而是被蚊子叮咬了一下,他说,八宝,别闹!金陵上前去扶北小武,说,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去!北小武就笑道,金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我忘不了小九,可你也忘不天恩!我们俩同病相怜啊。这里苦啊,苦啊!他戳着心脏的位置。感情的闸门一旦打开,便是一发不可收拾。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天恩,他很冷静,冷静得像一座冰山,永远不可融化的山。金陵被北小武一句话弄得说不出话来,北小武又开始了个人演讲,他举着瓶子,在音乐声中,指着参加派对的同学朋友,说,今天,武哥开心,开心!我最好的朋友要结婚了!这个王八蛋啊,老子还单身,这个王八蛋就……要结婚了!好吧!这么开心,我就每个人都送……送祝福!祝你们和你们的爱,生生世世都是兄妹!哈哈哈哈!说完,北小武就恶作剧一样笑起来,然后众人也笑。只有凉生没有笑。金陵从刚才的尴尬中醒过来,使劲往外拽北小武,北小武就手舞足蹈地对陵讲,金陵,你说,爷当年是不是也是一拉风的小青年?走到哪里,小姑娘个个的,谁不眼睛冒绿光?却硬生生被小九那个祸害逼成了情圣。小九,你没良心的,老子想被你这么糟蹋啊?!八宝今夜大概被“小九”这个魔咒一样的名字给刺激疯了。心高气傲的年,谁肯为爱低头?于是,她愤怒地想要冲上前,扑打北小武,却被凉生一把住了手腕。光影之下的凉生,美好得让我不敢细看,我怕多看一眼,心就多灰一寸。凉生对八宝说,他喝醉了。你别生气。北小武却不领情,他冲凉生吐着酒气,说,谁醉了?我告诉你……凉生!才是最不清醒的那一个!你永远都不能清醒了!哈哈哈哈!他的笑声变得异常苍凉。灯光闪烁不定,音乐低回婉转,有人在喝酒,有人在跳舞,有人在这场纷中纠缠不定。我的心突然紧张起来,想要走,却被天佑一把拉住。我轻声反抗,放开我。我的话音未落,北小武就突然来了一句:凉生,你这个废物!你要被蒙在里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姜生她不是你妹妹,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仿佛是一道霹雳,整个包厢炸飞!凉生呆了!定定地看着北小武。而我的心像被抛入了深渊,再也无法救起。全世界在那一刻都消失了。醉酒之后的北小武,面对着凉生,终于还是泄露出了这个他答应过我永远不会说出的秘密!我转身,想要逃。程天佑却一把拉住我的手,他的声音很冷,发狠的味道,他说,难道你不想看看,他的反应吗?你不想知道,你为他付出那么多,到底值不值吗?姜生,你在抖什么?是在暗示我,他对你够重要?好吧,此夜之后,你我之间,两不相干!但是,今夜,你得陪我看完这风景!62 若我爱你,就是天王老子拉着你的手,我也会带你走!不知道经过了怎样漫长的时光,大家的目光突然纷纷投向了门口。当凉生看到我和天佑站在门口的时候,他再次愣住了,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北小武看到我的时候,以为自己在做梦,后来,他揉了揉眼睛,确定那不是梦。他拉着凉生,指着我,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对凉生说,你看着这个女人,好好地看看!凉生,她不是你妹,她是爱了你十七年的女人!当北小武话音落下的时候,程天佑握着我手腕的力度明显大了起来,那是一种带着不甘的恨——十七年!让谁谁也恨!凉生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北小武,很显然,他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是的。当初,我看到那个检测报告的时候,也像经历了一场大病,又经历了一场梦,很久之后,才相信了这一切。此刻的凉生,大概也像进入了一场梦境,醒不过来一般。北小武一把扯住凉生的衣领,酒气乱喷,说,她为了救你,连孩子都不了,你却要风风光光娶娇妻!鼓乐齐鸣是吧?!人比花娇是吧?!洞房花烛吧?!百年好合是吧?!子孙满堂是吧?!你就不看看姜生!她一个人多肠!说完,他一拳头就砸在了凉生的脸上。凉生一个趔趄,后退了几步。北小武一甩刚刚挥拳时被弄疼了的手,说,老子都被你们这群傻帽逼成诗了!逼成诗人就、就逼成诗人吧,还、还得能文能武!世界变得那么安静。人群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和凉生身上。凉生依然在震惊之中,当他的目光缓缓地落在我身上,他看到的是,程天的手正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程天佑看着凉生,报复一般,迎着他的目光。我的手,在程天佑的手里,挣脱不掉。此时,我只是他向凉生报复示威的具,用的却是最柔情蜜意的方式。他低头,噙着笑意,斜了凉生一眼,在我耳际说着讥讽的话语,他说,姜,若我是他,若是我爱你,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拉着你的手,我也会带你走!我仰起脸,看着他。今天的他,站在最有利的地方,看到了我最难看的狈。在他的心里,在他的眼里,我为之付出了这么多的男人,却最终愣在了原。我的爱,我的付出,到最后,全变成笑话。此刻,他用最大的痛与快乐,品鉴了这场笑话。凉生看着我,久久地,眼眸中是泛着雾气的哀伤。此时,我的手就放在他曾将我交付过的男人的手中。五年前,他“被迫失忆”远走法国时的那段回忆,清晰而又鲜明地向他袭来,鲜血淋漓——偌大的医院,白色的墙壁,绝望的夏天。不为人知的一场交易。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姜花依旧,他却要学着遗忘。命运玄妙得如同洒满了狗血的小说。那个冷面冷口的断掉自己手指的男人,居然是自己的表兄;他扑朔迷离的身世背后,居然是一个如此富庶的家族。可,这一切,与他有关吗?他想要的不过是那盆姜花,和那个有着姜花般微笑的姑娘。多年后,当他远走了法国,在那个浪漫之都变成了绅士,懂了很多,可他一直认为,那些所谓品味,不过是被装饰了的给别人看的表象;他唯一记得的是,他知道了姜花的花语,也知道了姜花并不是家中生姜开出的花。姜花的花语是,将记忆永远留在夏天。就如十九岁的那个夏季,医院里,白色的墙壁下,他要离开她的那个夏季。天佑走进门,看着眼前的他——这个被自己失手断指的男孩,居然会是自己的表弟,这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而他则看着这个入侵者——真可笑,他居然会是自己的表兄!天佑迟疑了一下,语带微微的内疚,说,呃……好些了吧?我……之前并不知道你是爷爷寻找了多年的凉生。他冷笑了起来,那是这个十九岁的沉默的男孩,少有的不掩饰的冰冷,呵,一个失去记忆的人,能有什么不好的?天佑叹了一口气,说你失忆了,也是为了姜生,我们都是为了她好。他最恨的就是这种说辞,可他却无力抗争,因为他不想那个小小的姑娘,为自己堕入不伦的深渊,只能恹恹地问,有什么话要交代?天佑将一叠证件放到桌上,说,这是去法国的签证和机票,还有护照。他倒吸一口冷气,看着天佑,问,这么快?天佑的语调在那一刻变得冷硬起来,就如同他的心肠,他说,爷爷不想夜长梦多。你如果是为姜生好,就早些离开,等四年后,她大学毕业回到这里,我会告诉她,你走失了,抱着那盆姜花走失了。这是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却也是无懈可击的理由!他心中有万千愤怒,却也只能压抑住。他抬眼,恨入骨髓地说,呵,……就是你和外公给我们兄妹最好的结局?天佑没有说话,看着窗外。他说,呵呵!好!我走!说到这里,他顿住了,一字一顿,警告眼前的男人,不过,程天佑,我把我命交给你了,如果你有半分半点、一丝一毫对不起姜生,这辈子我绝不饶你!天佑突然间惶惑了,笑笑,你的命?呵呵,你的命一直在你手里,你还要着你的命去法国呢。天佑的话让他变得暴怒,但他却要将这份暴怒生生压住。于是,那时,只有九岁的他,对着这个比自己强势的男人,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倔强而有力——我说的是姜生,她就是我的命!他从回忆中回过神。五年前,那是一场我不知道的交付。如今,我的手,那么安然地放在这男人的手中,而这个男人,正在对我款款细语,可谓一派温情脉脉,遗憾却,这是假相。遗憾的是,他永远不知,这个男人说的话,让我原本不敢奢望的心,变得深冰凉。他说,姜生,若我是他,若是我爱你,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拉着你手,我也会带你走!原来,是有期望的啊。你看,有人替我向他表白了,说,喂,凉生,有个女人,为了你连命和孩都不要了,你愿意爱她吗?他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一刻,我狼狈地站在那里,接受了众多朋友同学的“鉴赏”,他们“鉴”了一个女人为爱情奋不顾身后的狼狈。我掩藏都掩藏不住的爱,掩藏都掩藏不住的狼狈。我该了解他的性格的。他一定是在想,这是真的吗?他一定在想,如果,如果她爱的是那个人的话,我会不会破坏掉她的幸福啊?他一定在想……他想的一定很多,因为他的性格本是克制而内敛的。我该知道,我爱着的这个男人,他的理智有多么强大,强大得如同堡垒,谁都无法攻陷。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等,等他卸下防备,等他说服自己来爱。我曾爱他的克制,我曾爱他的理智,我也曾爱他的内敛;可当一个女人,历经千辛万苦,伤痕累累的那一刻,她想要的不是一板一眼、严丝合缝的爱情,她想要的只是一双不管不顾、不怕天谴的手!不顾一切带她走!在这个夜晚,程天佑的一句话,彻底激起了我心中对爱的最强烈的期望。这种强烈的期望,让我无比害怕。我害怕,它会变成一股力量,让我对一个男人,最终由爱,变成爱过。这该多荒凉?凉生,这该多荒凉?此时,很多人发现自己不该在场,便纷纷离开了。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转头,对天佑说,我们回家吧。那一刻,他是我稀薄自尊的唯一的救命稻草。天佑愣了很长时间,直到我眼泪落下,他才回过神来,笑笑,难辨悲喜。但他依然拉起我的手,成全了我的卑微的自尊。转身那一刻,我却依然在心里卑微地默念,三二一。我对自己的心说,我只数三个数,如果你不追来,我就永远把你忘记!我只给自己一次机会,也只给你一次机会。三。二。……63 此夜之后,两不相干。我和天佑走出岚会所。他在前,我在后。春夜微寒,长风当哭。走到车前,他转身,身影暗,容颜淡,他笑了笑,眼神却很凉,似乎是有语千言,终无声息。此夜之后,两不相干。他始终是知道的,刚刚,他不过是我小小自尊的救命稻草。他忍着最大的难过,满足了我。我笑着,看他走,一字一泪,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