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吃完走出餐厅,徐骁意识到每次吃饭要么是她下厨,要么是她结账,总轮不到他来献殷勤:“那就说定了,下次我请你。”“可以,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按理他该趁着这次放假请掉,但接下来有调休的工作日,清明假期她又要回家,只好往后延。于是,陈夏听他一开口就是等五一,压根没考虑下班之后琐碎的闲暇,便也打消了说随时随地都行的念头。等到回到雅枫,他们各自进屋,一个打开电脑继续上网课,一个则整理完行李,睡了午觉,再开车回了襄云别墅。温丽真早就期盼徐骁回来,让崔阿姨煲了滋补汤备着。徐骁推却不过,喝了碗再上楼找父亲。到了傍晚,二叔跟朋友打球回来,孙如非却不见人影。徐盛启告知行踪:“她去相亲了。”“相亲?跟谁?”“江晟。”徐骁乍听这名字觉得陌生,等他反应过来,不免对温丽真有气:“妈,你不至于病急乱投医吧,江晟都离过婚了,牵这种红线不怕我姐回来骂你?”温丽真却比他更气:“她怎么会骂我,是我要骂她。之前选了那么多年轻的,家里条件好的,她都瞧不上,结果江晟一约她,她倒答应了。”她转向徐盛启:“如非当初在晟凯实习时,江晟就追过她吧。”“……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幸亏如非眼睛亮,拒绝了他,这边追一个,那边谈一个的会是什么好东西。”温丽真清楚地记得,如非离开晟凯不久,江晟就跟何家的女儿结了婚,“等她回来,我要好好说她几句,多少年了,怎么还跟这种人扯上关系。”徐骁一方面诧异新听到的老八卦,一方面诧异孙如非怎么什么事都跟他妈交代。然而直到晚饭结束,让他诧异了一晚上的人还没到家。温丽真心生担忧,打电话去问,得到的答案是:“我和他喝了个下午茶就拜拜了。”“那你现在在哪?”“徐骁这儿。”“你张口就来,徐骁在家。”“哦。”她笑笑,纠正道,“我在徐骁的公寓这儿,他隔壁,和朋友一块吃饭。对了大伯母,明天上班,我就回自己那睡了。”温丽真半信半疑,徐骁等她俩挂断,发了条信息给陈夏,得到了肯定的回复。温丽真对陈夏印象挺深,但不确定她和孙如非好到了什么程度:“她们不会串供吗?”“不会,这么点时间怎么串,再说陈夏又不会骗人。”他说完便去倒水,旁边的徐盛安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制止妻子:“好了,你操心也有个度。”“是,嫂子,如非不是没分寸的人。”也是被泼了冷水,温丽真才觉得自己关心则乱。过了会儿,徐骁也要回雅枫,他和孙如非一样不喜路上的奔波,但也需要独处的空间。温丽真留他不住,只能要求放假那天回家睡。徐骁应了,驱车返回,到家了才想起有东西忘了给,去敲2002的房门。门过了会儿才打开,陈夏看着他递过来的一大份鱼干:“这是你……”“你不是喜欢吃鱼吗?”她看着包装袋上的卢城两字,意外他大老远还想着带给她:“谢谢。”“不客气。”徐骁看她散下来的头发,以及脸颊泛起的红晕,“孙如非又找你喝酒了?”“嗯。”徐骁想,他中午刚跟她道完歉,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她就不得不面对孙如非的叨扰:“我说了,你没有陪伴和帮扶别人的义务,不用一直……”陈夏却打断他:“没有,你别多心,我们只是聊了些闲话。”她觉得大概是喝酒让他误会了:“徐骁,我很感激你对我的理解,但你不用草木皆兵。我对其他人可能没义务,如非不一样,她是我的朋友,朋友不用一笔笔算。”她解释得快,徐骁也意识到自己先入为主了,只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又不难猜。你发短信问我是关心她,现在跑来找我是关心……是顾及我的感受。”她冲他笑,“你还说我怎么怎么,其实你也在尽可能地照顾到每个人,不是吗?”他没答,她却离他近了些:“我向你保证,她今天没有遇到不好的事情。倒是你,跑来跑去地累了一天,鼻子都熬红了。”他伸手摸了摸,也摸不出个所以然:“是吗?”“是,你早些休息吧。”“行吧,那,晚安。”“晚安。”她猫一样地缩了回去,徐骁转身,听见门被轻轻关上的声响,心头仿佛被挠了一下。他想,他是该好好休息,好好睡一觉。第二天上午,徐骁参加了集团的早会,回到办公室,又听了副总以及小郑的例行报告。趁着午休,他翻阅完待处理的文件,补上必须要他亲签的底本,正准备下楼吃饭,孙如非拨了他的内线电话:“有空吗?食堂105包厢。”他以为临时要他见什么客人,到了才想起10开头的是内部专用。他推门进去,果然,里面只坐了她一个:“忙了大半天,叫我来吃剩饭剩菜,真有你的。”“少冤枉人,本来是给王董他们订的,但他们临时出去了。”“我爸呢?”“给他打包送上去了。”徐骁便明白是她特意找他:“说吧,公事还是私事。”“都有。”孙如非开门见山,“昨天我去见江晟了。”“知道。”“那你知道他为什么回来吗?”“跟你再续前缘?”“滚。”孙如非眯眼,“够可以的,小道消息都有了。”“你自己马脚藏不住。”“我藏什么,我只是惊讶,这年月二婚头的王老五还挺吃香。”她虽然不知他为何托人介绍重又联系上她,但收到邀请,她没有不去的道理,“诶,秦子铭最近有没有跟你提过江凯?”“没,提他干什么。”孙如非放下筷子:“江凯不是截了你那个石林村的项目?从审批到上马,速度不是一般的快。我本来也不怎么关注,但听秦子铭说不久之前发生了一起炸药配送车爆炸,有不少死伤。”徐骁盛饭的动作顿住:“你确定?”他和王诚联系近无,王的朋友圈却一天不落,完全没露风声。“所以这就有问题。秦子铭说江凯脑子不灵清,要压消息,结果给钱封了运送炸药的公司和受害人家属的嘴,没封住村里人的嘴,村民一闹,上面全知道了,江凯扛不住,江少华气极,就把江晟叫回来处理。”徐骁听完:“人命关天的事,他回来又能怎样?”“当然不一样,别的不说,如果我不告诉你,你知道有这起事故吗?现在看来,他是关系门路摸透了,赔款到位了,大家才都闭嘴了。”孙如非猜测,“我估计是他前妻帮的忙。两个孩子的抚养权,他争都不争,如今出了事,前丈人是要还份人情。”徐骁这才明白,她所谓的相亲就是去套消息的:“你现在看戏都看到别人家了。”“不行?”“也不是不行,就是秦子铭知道你俩关系吗?知道你是以什么由头跟他见面的吗?”“嘿,你这问的跟陈夏一样。”他皱眉:“你把这事跟她说了?”“当然,总要有话题下酒。”“那你怎么回答?”“答案是在见面之前已经跟他报备了。”徐骁摇头:“你完了。”“哪里完了?”“你宁愿顶着家里的压力四处相亲,也不跟我妈提秦子铭的事,说明你对这段感情特别不自信,但你又会保持自觉,不想秦子铭误会。一边是不给他名分,一边是替他着想,那压力都得自己扛,就这还不完蛋?”“那如果有一天我顶不住压力,和他断了,你站哪边?”“首先声明,我希望你顶不住压力的结果是让他变得名正言顺,但如果事与愿违,那我站在老秦那边。”“为什么?”“因为他的心意明明白白,我能知道他伤得多重,而你抠抠搜搜,疼死了也活该……喂!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我才不是君子。”孙如非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脑袋,“你少说风凉话,人总是当旁观者更厉害,事情摊到自己头上,怎么做怎么难。”“那是你。”“你也一样。”她忽然问,“要是江晟全权接管了晟凯的业务,江凯被挤出局,你觉得姜梓欣会回头找你吗?如果她来找你,你会怎么做?”徐骁很不喜欢这样的假设,他没有做声,也没有理她,埋头吃完了碗里的饭。“这选择很困难吗?”“不困难,但很无聊。”他抽了张纸巾擦嘴,刚要起身,手机响了。孙如非凑过来:“不会说曹操曹操到吧。”怎么可能。徐骁接听:“喂,花神?”那头说了几句,他应得爽快:“买啊,当然得买,只要能提高生产力,我都同意……行,那你签字吧,我过来也得下午了。”他冲孙如非示意,边打电话边走出包厢。孙如非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