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前说话的这人,头发半白,身形干瘦,个头不高有些佝偻,穿着唐装马褂,活像是个小老头儿。 他认识我,我也认识他。 这人是易县的风水界同道,也曾登过家门来求我爷爷帮忙——他姓庄,叫庄天工! 听到他的话,又回头看眼小毛,我强压怒火,要他给我个解释! 如果不是他们干的,小毛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却说…… 自作自受! 自食恶果! 耿小毛借神鬼之术出千赌博,所以他庄天工就略施手段教训,让那神鬼妖邪反噬侵身,他既甘愿拿身体作交换,此刻不过是他正还债的时候,这是他的咎由自取,丝毫怪不得旁人! 他还说,之所以不能放人,也还是为他耿小毛考虑。 这玩意儿那么凶邪,如此危险,放他离开这里必然会祸害别人,到时候还不造了孽吗? 我阴着脸沉默。 我没法反驳他的话。 如果真像是他所说的那样,确实怪咎不到他们的头上去。 但是…… 那双断手呢? 你庄天工又怎么解释? 听我这么问,他不由得乐了,他们不由得都乐了,像是听到了很可笑的问题。 庄天工跟我说,他们从不会仗持术数手段,驱邪弄鬼的来玩儿这些猫腻,这是他们的“诚信”,出来混起码的底线还是要有的。 他们不用,是不想欺人,更也不想被人所欺。 如果真按照规矩来,起码该要他耿小毛的一双手,另再废他一双招子(眼睛),现在这种结果,已经算便宜他了! “人我要带走!”我面无表情道。 “不行!” 寸头男沉声冷哼,横肉直抖:“老子管你是谁,在老子的地盘儿,你就得按老子的规矩来!” 我怒咬着牙,捏紧拳头。 小毛这种伤势,哪里禁得起耽搁? 真要按他们所说的来,他根本就活不过今晚! 张鸥满脸为难,悄声劝着我,强龙不压地头蛇,胳膊哪能拧得过大腿?况且还是我和他两条细胳膊,人家那可是妥妥儿的粗大腿! 庄天工也是幽幽开口,刚刚话已经说了,只要他耿小毛能活得下来,随便我们把他带到哪儿去,但是在这之前,耿小毛必须留在这里,也只能留在这里! 我明白了。 他…… 他们…… 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要了小毛的命! 如此一来,他们都不用脏了自己的手,而小毛则会死的万般痛苦! 我问那庄天工,是不是只要我能帮小毛活下来,他们就能同意放了他走? “小先生能办到的话,人随你带走就是了。” “不过……” “我可提醒你!” “那侵体的妖邪很凶,小先生当心别惹祸上身啊!” 庄天工嗤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其他人纷纷露出嘲笑神情,也都先后离开这件杂物房,在他们所有人眼中看来,这耿小毛必然是已经死定了! 张鸥问我,是不是真有办法能救人?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 走到小毛身边,仔细察看他的情况,我试着跟他沟通,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的神智被妖邪鬼物控制,喉咙不停挤出痛苦声音,“吭哧吭哧~”像是低沉的吼叫,那双断手仍在流血,但所幸失血的速度很慢,应该是妖邪鬼物强行帮他控制了伤势。 可是…… 妖邪为什么这么做? 我紧皱起眉头,随即恍然,妖邪鬼物贪食精魄精元,更想吃了小毛的魂魄,所以才不想让他死的那么快! 也就是说,就算我能驱邪离体,小毛也会很快因失血过多而死。 怪不得,他们肯让我救人。 就这种情况下,不论是怎么做又或者做什么,结果无外乎是——死的快一点、慢一点的区别罢了! 我恨恨着直咬牙,绞尽脑汁的想办法。 “嗷——” 突然间,耿小毛发出怪叫,狞厉神情向我撕咬了过来。 我蹲着身受力不稳,被他扑倒在地上。 他想用手抓我,但断掉的手腕根本没有手掌,他只能用断腕不停拍打,将我身上淋漓满了殷红的血液。 回过神的张鸥连忙伸手帮我,把疯魔的小毛按倒在地上,那挣扎的力道很大,就算是我们两个,也只是勉强的按住了他。 “镇!!” 单手掐诀结印,怒目微睁。 我以伏灵印化掌击出,猛打在小毛的后脑上。 这一击…… 既镇附体的妖鬼邪灵,也镇小毛的三魂七魄,就见剧烈挣扎的身体猛地颤了颤,这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帮我个忙。” “你说。” “去跟他们,把小毛的断手要回来。” “就算拿回来断手,这……也未必还能接得上了。” “那也得拿回来!” 张鸥看到我脸上也被淋上血迹,看着我阴沉无比的神情,他叹了叹气点头答应。 取不取回断手,其实没有太大意义。 就像是张鸥所说的,现在送医院救治已经来不及,更不可能还接得上。 “子凡……” “子…凡……” “我错了……” “我我…我知道错了……” “救…救我……” 身体下面,被强行按住的耿小毛,终于恢复了片刻清醒。 他声音虚弱的哭声认错,一再向我求救。 很痛苦,更很后悔…… 可话还没说两句,哭声骤然停止,他身体猛地僵直,双眼又迅速变成了漆黑瞳孔,喉咙再次发出“吭哧~”声沉闷低吼,他狰狞扭曲的五官更像在诡异的笑。 “你是谁?” “回话!” 我单手又捏出伏灵印,沉声询问。 “嘿嘿…嘿嘿嘿……” 干瘪沙哑嗓音的诡异阴笑,从小毛喉咙又响起。 它听懂了我的话,但没有作出明确回应,只是一个劲儿的阴笑不停。 “不肯说?” “就算你不说,我也猜得到!” “五大家仙狐黄白柳灰,你属其中的妖魂鬼仙吧?!” “这般手段,是黄老三所作所为吧?!” 我脸色阴森更浓,沉声又问。 “聪明!” “聪明的紧!” “娃娃,这小子的魂魄肉身,皆已立契归我,你救不了他,强行施术只会是杀了他呢!” “嘿嘿嘿嘻嘻嘻……” 尖细声音,像是针似的刺耳难听,竟是个老太太的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