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正装加持,侦探说话更随意, 仿佛多了点匪气,有点儿凶, 但是—— 老实说没什么威胁力。 星琪目光落在对面翘起的嘴角, 又忍不住庆幸:流鼻血不是因为盯着不该看的地方,而是被打的,太好了! 这么一想, 她发出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嘿嘿笑。 “还笑?”侦探戳戳助手, “鼻梁没断?” 星琪连忙收起笑,调整了下情绪,让内心充满惭愧和歉疚,“对不起嘛。” 话说回来, 也没看起来那么平,还有事业线呢。 眼睛不由自主又瞄过去,但侦探已经去卫生间拿毛巾了。 星琪低头看看自己的,跟她比起来,侦探那点儿深度真的是恰到好处,绝对的理想值。 这么一折腾,时间也不早了,侦探带上文件夹出门,临走前jiāo代助手快点过完监控。 但被侦探一拳锤到流鼻血的事,不知怎么吸引了据说有社jiāo障碍的技术外援许仕林,她特意跑到一楼书房,观摩了好一阵子星琪红肿的鼻梁,跑上去拿了两张粉红色的兔子创口贴下来。 “没有外伤为什么要贴这个?”星琪问。 “太丑了。”林想想,又补充了一句,“不像兔子,像人。” 星琪:“……” 所以这位技术外援社jiāo上的障碍是没法把人当人看吗? 林好奇地问:“但是你为什么会被侦探打啊?” 星琪不假思索:“叫|chuáng的方式不对。” 林:“噫………………” 于是晚餐技术外援化身大厨烧了锅山药炖jī,给星琪单独做了枸杞银耳炖雪梨盅,说是清咽利喉并知音。 知什么音? 星琪没听明白,想起侦探好像提过这技术外援从小在国外长大,说不好普通话。但她马上就沉浸在告别胡萝卜的无限喜悦里,把“知音”会不会是“ziyin”的念头抛在脑后。 侦探过了饭点回来,匆匆吃了几段山药,叫星琪跟她一块儿去三楼。 “监控查的怎么样?” “过了一遍。”星琪慢慢地说,脑海里同时闪过无数张面孔。 一开始是一张接一张,后来是一个页面数十张上百张横竖排列,面孔和身影jiāo替。 到三楼时,星琪迟疑道:“我好像没看到陆笙。” “没看到不奇怪。”侦探敲了两下客房的门,“这几天她没用过网络支付,也没登陆过社jiāo软件,手机一直关机,是在现实‘隐身’了。” 开门的林戴着熊猫帽,手里捧着一盒布丁,不等侦探问,主动道:“游戏的图像和音乐文件提取完了,路线演算还在做,马上就好。” “好的,谢谢。”侦探侧身进门,径自穿过客厅来到走廊尽头,“林,你要跟我们一起还是在你房间?” 林举起勺子往相反方向指,意思是她房间。 星琪正式解锁了工作室的新地图。 除了客房,整一层楼放满机器,大到比肩天花板类似变形金刚的黑色巨shòu,小到形形色|色的无人机,数码产品到处都是。 侦探带她来的房间乍一看放的是几面白板黑板,仔细看,后面都拖着电源线。 只有一面白板用马克笔写满了字。 侦探的字很好看,带了字如其人的洒脱随性,极为赏心悦目。 但具体内容星琪一点儿看不懂。 比如“理想”和“巷弄”之间用双向箭头连接;“监控”和“江”并排写进括号;“诗词画卷”中见缝插针塞了“B/G/M”三个英文字母;“游戏”后面跟了“over”…… 唯一能让星琪把这些字词和本次委托联系起来的,是白板中心大大的“陆笙”二字。 “林,可以开了。”侦探发了句语音,把手机放到一边。 应她的声音,房间居中的大白板上闪烁着开机画面。 几秒后,画面一闪,城市区域地图出现在屏幕上,有建筑和道路,没标注名称。 星琪一眼认出来,“是那儿啊。” 陆笙的旧住处,拆除中的旧宿舍区。 “对。”夏礼白用激光笔圈出那幢让星琪做噩梦的楼,偏头看了眼,助手没什么特别反应,她不自觉地舒了口气,问,“林,模拟演算好了吗?” “好了。” 以那幢宿舍楼为起点,十二三条颜色不同的虚线向四周延伸,但大多是向东过江,只有两条往西。 虚线尽头被用同样颜色的圆角矩形框起来。 “陆笙的失踪从离开这里的那天算起,这之后迄今有八天,陆笙影踪全无。”见助手上看下看,显然没看懂这图什么意思,夏礼白解释道,“这是她这八天可能经过的路线,以及可能去往的区域。” “啊?”星琪茫然,“不是说影踪全无么?您怎么知道这是她走过的路线……” “是可能,有一定概率,但不一定是。”夏礼白修正,“没有行踪同时也昭示了某种路线。” 我的脑子是不是进过水,为什么连侦探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都听不懂。 星琪郁闷地抿抿唇,鼻端忽然传来橙子的清甜,她下意识地张嘴叼住。 “别多想。”夏礼白摸摸助手耳朵,“这些演算是以你筛选监控为基础得来的。” “啊?” “陆笙离开旧住处,先往西方走了一百米,然后监控再也没捕捉到她,这点我很确认。能够完全避开监控的路线不多,就是我们看到的这些。” 星琪:“哦,这样啊。” “总之,陆笙可能在这十四个地方中的一个,而且已经有八天没离开过。” 侦探简单做总结。 虽然还是云里雾里,但星琪决定接受结论,不再尝试动用她那绝对进过水的脑袋去探究竟。 侦探关掉屏幕,指向旁边:“来看这个。” 这次亮起的是星琪左手边的大黑板,上面出现二十四张缩略图,看上去像是国画,但有一张很眼熟。 星琪找到手机,打开《江山·万里游》,把她昨天得到的画卷和屏幕上的那张对比了下。 侦探瞄了眼她的手机,“不用看了,都是游戏插图。” 星琪再看向屏幕,很是震惊:“我玩的是盗版?” 除了昨天那张稍微带了点色彩,她迄今收到的画卷都是很普通的茅草屋、山林小径,只有寥寥几笔线条,寡淡无味。 前几天被侦探指派用步数换铜板时,她还很纳闷为什么侦探会沉迷这么枯燥单调的游戏。 “是正版,你看我的。” 侦探把手机解了锁给助手,让她点开游戏里存放画卷的书房。 看到屏幕上一排排缩小也很jīng美的插图,星琪顿觉晚上吃的雪梨盅变成了柠檬,“我们玩的不是一款游戏吧侦探!” 侦探书房的画卷每一张都称得上jīng美绝伦,词和画卷相得益彰,有好几张特别有意境的星琪甚至想打印出来贴墙上当壁纸。 而且不止山水风景,还有各种人物、飞禽走shòu等。 有一张画的是在高山云台抚琴的白衣男子,衣袍和长须翻飞,飘逸潇洒,背景的云海一只大鹏振翅翱翔,这张的诗作是李白的《上李邕》,画面和诗作所表达的风发意气仿若有千钧之力。 “是一款,可惜置物格太少,我还丢了几张挺好看的呢。”侦探说着,在大屏幕上滑了几下,拿激光笔指指点点道,“这张、这张,还有这列。” 星琪的目光一下子被左上角的一张吸引。 这张也来自李白,诗是李白《古风·其十九》,画作用大半幅面描绘手持芙蓉、霓裳曳带的太清仙子。但在仙子身后下方,一群野蛮入侵者如豺láng般沐血狞笑。 画卷将诗作中“莲花仙境”与“战乱人间”的对比表现得淋漓尽致。 星琪不太懂美术,她觉得,尽管这张图是游戏插画,但绘画者的表达能力和技巧非常qiáng,画师被诗仙的诗作感染、又将所感与心得如实绘于笔下,qiáng烈的感染力让观者久久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