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异那个养花养猫的邻居竟然是她外婆。 他那天袖扣上的猫毛真就是道哥的。 两个人背对她站着,完全没察觉她的到来,花房门开着,里面的谈话她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外婆在炫耀,“我外孙女,真不是我夸,从小就招人疼。她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舅舅舅妈都最爱她,她哥哥虽然嘴上嫌弃,但也只能他自己嫌弃,别人谁说他妹妹一句不好,他能跟人拼命。她表姐就更过分了,在她表姐眼里,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女孩,她妹妹就是唯一。” 老太太说着,还很是烦恼的“哎呀”了一声,“反正你见了就知道了。” 潜溪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外婆这夸法,跟菜市场上的菜农夸耀自家大白菜长得水灵卖相好也没什么本质区别了。 但这还没完,老太太还有后话,她还举起了例子,“我是后来才搬来京市定居的,老家是海市的,那孩子从出生到五岁,跟我寸步不离,后来一些原因她回了她爸妈身边,但每年放假就往我那跑。她舅舅多疼她呢,她高一那年有个校庆,她班主任让她跳舞,她跟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去给她弹古琴伴奏,她舅舅一口就应下了,说第二天就把我派送过去,她舅舅对她是有求必应。” 当时潜隆明明很高兴别人这么宠自家女儿,还非傲娇的说:“哎呀,小孩子家家的表演,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她舅舅江边郑重表示,“在她舅舅我这里,我们家潜溪的事没有一件小事。” 潜隆又满意又嘚瑟,明明都忍不住抖腿了,还非得假谦虚,“你也太宠她了。” 江边也没跟自己姐夫客气,直截了当的说:“我又没宠你!” 这话倒是没毛病,是那么个理。 外婆好像争宠一样的跟钟异表示,“你别看这么多人爱她,可她最爱我。真是的,”老太太很是苦恼外孙女不能雨露均沾让她独得了恩宠,“她一碗水都端不平,搞得她奶奶老是吃醋找我吵架,你说说,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争来争去的,”外婆眼角眉梢都是笑,一边给荷包花重新浇水,一边兵不血刃轻描淡写,“她又争不过我。” 宋小宝的语气拿捏了个十成十。 就差在脑门刻上‘就宠我就宠我’几个大字了。 潜溪无奈的朝天看了一眼。 她刚刚看到钟异笑了。 外婆纯纯的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跟钟异说这些是在搞什么?促销大甩卖吗?底价清仓? 钟异很配合老太太,他接过外婆手中的喷水壶,看着很是随意的问了一句,“好像没见她回来过。” “她的家太多了,”外婆嫌弃的摇头,“人家是狡兔三窟,她不止三个,跟个渣男似的,到处留情,想睡哪睡哪。” 对此,钟异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声音很轻的说:“这倒是。” 他拿着喷水壶转了个方向,不期然的,两个人隔着花房玻璃对上。 夕阳光晕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他站在满房高低错落的花海里,笑得比花儿还灿烂,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不意外看到她,他早就知道那是她外婆。 外婆察觉到异样,也转过身来,看到潜溪,立马出了花房将她拉进去,跟让买家验货一样的认真介绍给钟异,“外婆没撒谎吧,是不是很漂亮?” “嗯,”钟异很认真的点头,“比外婆说的还漂亮。” 这话说得外婆心花怒放。 钟异看到潜溪眼神开始喷火,很识趣的收敛了笑,做作的轻咳一声,对外婆说:“外婆,我回家拿点东西。” “哎,”外婆连忙说,“一会记得过来啊,今晚一起吃饭。” 钟异路过潜溪顿了一下,看了眼她怀里正抱着潜溪的胳膊咕噜个不停的‘妈宝猫’道哥,抬指轻轻弹了下它的脑门,小声嘀咕,“小没良心的。”然后又看了眼潜溪,没说话,但潜台词显而易见。 大的也没良心。 潜溪瞪他,他笑得有恃无恐,转身走了。 看他走远,潜溪找了个凳子坐了,无奈的看着外婆,“您跟人家很熟吗,怎么什么都说?” 外婆说得理所当然,“都认识一周了还不熟啊。” 这个别墅外婆住了多年了,但是旁边的别墅一直空着,从来没人影出现过。八个多月前,旁边开始装修,外婆就很好奇了。 一周前的傍晚,外婆正抱着道哥晒夕阳,看到旁边有车停下,外婆的目光状似一本正经的落在怀里的道哥身上,实则八卦的小眼神一直暗搓搓的往旁边瞥,等看到下来一个一表人才又帅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人,外婆压制了多年的红娘之魂彻底压制不住,开始熊熊燃烧。 这么帅的小伙,可太适合当她外孙女婿了。 奇怪的是,道哥这家伙隔着两个院子突然炸了毛并远远的对着人家哈气,外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想问问道哥怎么了,就见这家伙闪电一般蹿了出去,直跑到钟异腿边张牙舞爪的去挠人家。 外婆赶紧追过去跟人家道歉,这么一来二去,可不就熟悉了吗。 不打不相识嘛。 道哥可从不对别人这样。 这就叫大写加粗的缘分! 外婆对钟异的喜欢是全方位的,“这几天我们一起吃了两次晚饭,不是我夸张,他手艺非常好。” 潜溪瞠目,“你们真的,已经熟到这地步了吗?” “那是,”外婆坦诚承认,“这不是刚刚聊到你,我就说多了两句。” 潜溪仰头望天无语凝噎,您多说的岂止是两句。 红娘没有做一半的道理,外婆扯了扯潜溪的衣服,挑眉问她,“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帅得惨绝人寰?你看看现在的年轻人,包括电视上的明星,一个个都帅得太自知,或者不帅又太自以为是,一个个身上都跟糊了一层猪油一样,黏黏糊糊,扔锅里都能炼出油来。钟异多好,清清爽爽,又谦逊又有礼貌,难得跟我们老年人都能聊到一起,这年轻人太好了。” 外婆夸得都停不下来。 潜溪嘴角抽了抽,为潜衡打抱不平,“我哥不帅吗?” “也帅,但看够了。”外婆皱着眉直摇头,“而且你哥像你爷爷,我跟你奶奶关系这么紧张,对着个像你爷爷的人,能喜欢得起来吗?” 潜溪抬手遮额很是头疼,“外婆你这话说得也太让我哥伤心了。” “让你哥伤心的就我啊?”外婆气得敲她鼻子,“全家都让他伤心,不止我一个。” 潜溪悄悄侧过脸去,为她哥默了默哀。 第九百九十九次感慨,潜衡真可怜! 眼看钟异真拎着一袋东西过来,外婆赶紧撞了撞潜溪肩膀,“好男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钟异这样的可太招老头老太太喜欢了,我可跟你说啊,”老太太严词警告她,“他要是成了别人家外孙女婿,我就让你成别人家外孙女!” 说着就撇开潜溪出花房对着钟异迎过去了。 一老一少一边讨论一边回屋。 没人鸟她。 潜溪看着他们的背影暗暗磨牙,抛开她跟钟异的关系,她这会真的非常想跟他取个经,想问问怎么在一周之内攻略一个老太太的心。 潜溪在花房坐了好一会,觉得调整好了心态,能以一个陌生人的角度对待钟异了,才回屋。 两个人正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 潜溪扫视着这熟悉的屋子,明明是自己家,怎么突然感觉自己成客人了? 她坐在客厅沙发上,抱着道哥看电视,结果也没什么走心的,然后厨房一阵高过一阵的笑声就霸道蛮不讲理的朝她耳朵里钻。 外婆好奇的问钟异,“潜溪前几天在网上出名了,你知道吗?” “知道,”钟异如实回答,“很聪明。” 潜溪朝天翻了个白眼,他做劳什子的总裁,他才该去演戏。她还要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人家就不用,装陌生人信手拈来,他不吃娱乐圈这碗饭真屈才了。 花开两朵分开表表,优点介绍完,外婆开始泼冷水,“潜溪做饭不行,非常不行。” 钟异趁外婆不注意,偷偷回头看了潜溪一眼,给了她一个你懂我也懂的笑容。 笑你妹! 潜溪又白了他一眼。不就是差点烧过他家厨房吗,爱记仇的小人一枚。 “六月份潜溪表姐做了个小手术,我就去菜市场想买只宰好的老母鸡给她炖汤,可那摊主跟我太熟了,非给我活鸡,说我自己就能宰。我已经金盆洗手了呀,不想再见血腥了,正犯难呢,潜溪回家了,自告奋勇的说她来,我就赶紧交给她了。” “后来过了没一会,我出门看,结果,我的玉帝佛祖观音菩萨啊,毛骨悚然。那只母鸡连叫一声都没有,就被凌迟了。”想起当时那个惨状,外婆仍心有余悸,“地上摆了一副完整的鸡架子,整整齐齐,一块脆骨头都不缺的那种。” 外婆说着抬头看钟异,给他打预防针,“你知道现在挖出来的古代的战坑,尸骨完整那种,就那样的感觉。我当时就感觉完了完了,我未来的外孙女婿惨了,估计每天晚上睡觉都不踏实。这身边躺着一个能把人大卸八块的老婆,无异于每天走在赴死的路上了。” 潜溪听着撇了撇嘴,有那么夸张吗? 外婆越说越兴奋,“后来我跟潜溪她妈讨论,她妈心大,说以后让潜溪找个屠夫吧,杀猪宰牛的那种,这样以后两个人都睡不踏实,互不亏欠。” 钟异失笑,看来这丈母娘的性格和老太太是一脉相承了。 外婆说着觉得可惜,“今天不知道她回来,不然该买只鸡让她宰。从那天开始,只要潜溪在我这,我买鸭子买鱼都买活的,现成的刽子手不用白不用,她处理的可比摊主干净多了。” 钟异笑着咳了一声,说好的金盆洗手呢,敢情老太太是想把自己的手洗干净,然后站边上看着别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外婆做着总结,“要是用一句话概括,就像老舍说的,她的锅干净得像个体面的寡/妇。老舍不还说吗,不会做饭的人最会享受。” “哎,”潜溪忍不住反驳,“后一句老舍没说过啊。” 外婆头也不回,“老舍会说的。” 潜溪的语气逐渐狂躁,“老舍都死了!” 外婆干脆转头,“他在地底下不会说吗,你犟什么犟!” 好的,潜溪认输。 外婆也就仗着老舍是个死人,才能在这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