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倒打一耙?”潜溪惊讶于他的厚颜无耻,“你别忘了,要不是因为你那个莫名其妙的婚前协议,我们早就是前夫前妻的关系了,我还真省了来这照顾你。” 到底是自己耍过手段,有那么丢丢不正大光明,钟异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蹩脚地转移了话题,“我车祸差点就死了你也不来看我,”他心里明明委屈得要死,可是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没多少分量,不敢大张旗鼓地控诉,只能半真半假的把心里话当玩笑说出来,“那天晚上的病危通知书都没人给我签,事后还是我自己补的手印,可怜惨了。” 钟异欲语还休地看她一眼,“你说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好歹也是我老婆啊,竟然都不来看我一眼,是不是我真死了你连我后事都不给我处理?” 看她别开视线,钟异眼神紧紧追过去,“灵堂也不给我布置?到最后还得我托梦让孟收在灵堂里穿黑戴白哭哭啼啼迎来送往?墓地......” “闭嘴!”看他越说越不着调,潜溪蹙眉打断他,“你嘴里能不能有点忌讳?死来死去的也不怕触霉头。” 这人车祸经历多了,鬼门关走多了,当真连死都不怕了,胡言乱语张口就来。 听着她虽然嫌弃但还是隐隐担心的样子,钟异心里在笑,面上却故意唱反调,“潜医生还是这么迷信呢。” 潜溪哼了一声,“我不是迷信,我是谨慎,比不得钟总口无遮拦,一会跟黑白无常称兄道弟,一会跟阎王拜把子,就是判官在地府再次见到你都得哀嚎一句‘你下次可别再来了’,再帅的人多看几次也烦。” 钟异突然一乐,潜溪这人,哪怕嘴里再不饶人,哪怕态度再狠语气再凶,也总会在她凶巴巴的话里夸一句他好看,他一闭眼就能回想起一堆。 比如:“我都忙死了,你能不能消停会,你公司不忙吗,不是说手下员工过万人吗,我看你闲得很,你不用给人家发工资吗,别以为长得帅人家就不跟你讨要工钱......” 再比如:“你下次再背着我跟陆少俨提我,我就把你脸抓花。”“你舍得吗?”“嗯......脸还是留着吧,但我可以抓你脖子......” 再再比如:“真生气了?他胡说八道的,你别往心里去。别不高兴了嘛,生气影响情绪,情绪影响身体,这样就不帅了......” 不过,似乎潜溪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想到这,钟异将脸扬了起来,配合着透进病房的并不刺眼的温煦阳光,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尽可能将自己的脸部优势发挥到最大。他用还没好利索的右手颤巍巍指着自己的脸,左手去够潜溪的衣服,“你看看,这个疤好像还没好。” 靠,钟异低低骂了一句,他发现了,他绝对有当小白脸的潜质。 潜溪的视线却没落到他脸上,她看到了他伸过来的左手中指上的戒指。 看她注意到,钟异赶紧解释,“车祸的时候不见了,我醒了就让人去找了,费了不少周折,昨晚才找到。” 昨晚?他昨晚不是败火去了吗? 潜溪站着没动,钟异的手继续往前伸,“你坐这来。” 他的手将将够到她的衣角,潜溪瞬间回神往后退了一步,“我耳朵没问题,你说话我听得到。” 手悬空的时间有点久,不受控制地砸到了床上,钟异泄气地往后一靠,“你既然这么嫌弃我,那你还过来干什么?” 他一说她终于想起正事来了,“剧组今天要去草原拍外景,我一会就走了,我刚到医院的时候咨询了你的主治医师,你目前的情况已经达到出院标准了,之后再做复建就可以了。” 他是《方殊传》的幕后老板,剧组的主要拍摄计划他应该会知道。 “你早就不想来医院了吧,听说剧组要去拍外景,你心里是不是欢呼雀跃,甚至还想着怎么这个计划不早点提上日程,这样就不用对着我这张让你厌烦的脸了。” 他阴阳怪气,潜溪很是坦荡地点头,“你说得对。” “你!”钟异简直要被她气死了,“难为你忍辱负重地照顾我这么久,真是委屈你了。” 孟收抱着一套新的病号服进门的时候,正好听到最后几句话,他先打了个哆嗦。 孟收将衣服往床头一放,先数落了钟异几句,“老大你怎么回事嘛,我偶像尽心尽力地照顾你,你看你这阴腔怪调的,谁听了不一肚子火气?” 钟异一愣,看了他一眼。 “你看我我也得说,”孟收临危不惧,数落完钟异又看潜溪,“偶像你也是,你明知道他躺这么久了,心情不好,你稍微顺着他一点又怎么了,非得气他,气死他对你有什么好处?一张床上睡过的人,忘了什么叫耳鬓厮磨如胶似漆合二为一了吗,没听过一夜夫妻百日恩吗,况且可能还不止一夜,一点同床之谊都不念,过分!”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婆婆,不,准确来说像个操心女儿女婿感情的丈母娘,一边怕女儿太霸道女婿太吃亏,一边又担心女婿脾气太臭女儿一气之下提离婚......真是一会都离不了他啊,简直操碎了心。 他不过出去拿了个衣服,两个人就差点打起来,闹心。 嗯?同床之谊?潜溪愣愣地去看钟异,钟异一脸无辜,“不是我。” “我还用别人说吗?”孟收摆出一副大佬的姿态来,他指钟异,“有本事你看她的眼神别那么黏糊,”他又指潜溪,“有本事你别护着他,真是,真拿我当太监了,我六根没净呢。”孟收气到摆出了丈母娘的谱,“你们俩,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孟收尾音一收,整个病房霎时间静得连根针掉下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不知道谁的手机突然响起微信提示音,孟收瞬间回神,大眼珠子滴溜溜地在钟异和潜溪之间来回挪移了好久,他觉得自己这次可能死得比较透。 太平间或者火葬场,终究是他的不二归宿。 威风耍过头,第一个主子第二个主子他全都得罪了。 潜溪咳了一声,率先打破沉默,她拿过椅子上的包,泰然自若地抚了抚自己的珍珠发箍,若无其事地说:“我先走了。” 然后谁也不看,径直朝外走。 “哎哎,偶像。”孟收惨叫一声追了出去,待追出病房,他将门一关,抱着潜溪的胳膊就不放了,“偶像你原谅我,我心里还是更偏向你的,你信我。” 潜溪使劲抽出自己的手,让他站直,“少给自己加戏了,我时间不多,要赶去剧组。” 她才没有落荒而逃。 “哦哦,”孟收点头如捣蒜,“偶像你放心,我身在曹营心在汉,我还是你的人。” 潜溪别过脸去忍笑了一会,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帮我盯着点陆少俨,他以后要再敢背后说我坏话,记得给我打电话。” “偶像你尽管放心,”孟收举八根手指发誓,“从今天开始,陆大少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了。” 潜溪挥了挥手转身走了,有孟收这样的叛徒在身边,钟异还是有些福气在身上的。 潜溪走到电梯厅,想了想,又后退着折回了钟异的病房,她站在门口,透过门玻璃朝里看。 正看到孟收单膝跪地抱着钟异的大腿痛哭流涕,她贴近房门,能清楚地听到孟收悔不当初的忏悔,“老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而选择了投敌,但是,我心里是有你的啊,我的工资是你在发,你才是我的衣食父母啊,我偶像那顶多算是后娘啊。” 潜溪“切”了一声,抬指扣了扣门。 孟收诧异地回头一看,瞬间惶恐地瘫坐在了地上,浑身骨头都离家出走了。 潜溪举着手机敲了敲,示意孟收看手机。 【潜溪:孟收......】孟收:??? 孟收眨巴眨巴眼,看到微信上又蹦出了一行字。 【潜溪:你竖着耳朵仔细听......】孟收哆哆嗦嗦地打字。 【孟收是个小猛兽:听什么?】【潜溪:你听那丧钟为谁而鸣?】孟收将手机一扔,躺地上撒泼打滚不起来了,他距离死亡,只有那么0.01分。 潜溪淡定地收了手机,心满意足地走了。 在医院耗费的时间太长,她来不及回家,便给她母上大人打电话让帮忙收拾下行李,让她的助理施柔顺路拿到集合点。 中午十二点大家准时在集合点碰面,施柔将潜溪的行李箱递给她。 施柔说是她的助理,其实也就是名义上的。潜溪是在七附院上班的时候认识施柔的,她当时下班刚到住院部大厅,就看到施柔抱着浑身是血的女儿慌不择路地到处找医生护士,她一眼看出小姑娘情况不太好,立马找来推车将孩子放上去,带着施柔一起将孩子推到急诊大楼。 施柔和她同龄,但大学一毕业就嫁了人做了豪门太太,没什么社会经验,她长相温柔娴静,性格也像她的名字一样,柔柔弱弱的,女儿被推进手术室,她整个人就瘫在了门口,眼神涣散,所有精气神都从身体里抽离出来一样。 潜溪带她办的所有手续,她已然像一个行尸走肉没有一点意识了。不幸的是,孩子最终没能救回来,潜溪陪了她很久。 后来她们没再联系。 潜溪被网暴被唾骂被撵出医院的时候,施柔在七附院门前干干地等了好几天,才等到包裹严实去医院办理离职手续的潜溪,她什么也没说,就像当初潜溪陪她那样,安静的在潜溪身边坐了很久。 有些陪伴其实并不需要言语。 施柔离婚了,潜溪决定进娱乐圈之后,跟她说了一声,她说:“那我陪你吧,我别的做不了,但你所有的不开心都可以跟我说。”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潜溪带着施柔上了车,车里已经坐了沈眠和她助理,纪彤和纪彤的助理,以及那个沈眠口中像蚂蟥吸人血的导演张汝舟。 她刚坐定,就看到微信弹出来了消息,跟她隔了一个过道而坐的沈眠发的。 【眠花宿柳的眠:你来之前,纪彤在后面嘀嘀咕咕说了你好久,话说你跟她到底有什么仇,惹得她对你喊打喊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