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禾拿帕子擦嘴。 越想越被锦州那群人气得跳脚。 操,等着。 格老子的:"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就去锦州。" * 平陵县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夜里,他将事情简单跟师爷jiāo代了一下。 人近中年的老师爷,从他手里接过账本,沉默了很久。 徐禾问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道:"以前的知县就没想过越级上报么?把这账本一jiāo上去,上面就知道锦州出了问题。" 师爷的眼角微微有水光,长叹一声,道:"大人,您想的太简单了。且不说买材料、招人工都可以虚报价格,光是平陵山上的土匪,就是横在路中央的大祸,无论拨了多少,都可以推卸给山匪拦截。这账本报上去,保不准还会被人污蔑作弄假账呢,更何况,锦州的那位河道总督,是京城的某位大人物的亲侄子,这事,难啊。" 一盏纸灯笼在秋风里摇曳,淡雾蒙蒙。 徐禾扭头。 这贫苦破旧的山县,需要斩断腐烂的根源,才能获得新生。 他去锦州带的人就两个,一个是县衙里的账房先生,一个是薛成钰派到他身边的侍卫。 账房先生兢兢战战,想破脑袋都不知道,为什么徐禾要带上他。他这辈子还没踏出过平陵县一步,在马车上坐立难安,恨不得把自己缩角落里,不让徐禾看到。 徐禾带上他是图个方便,进锦州城的手续、文书,还有见知府的流程他都需要个较为熟悉的人在身边。 师爷给他推荐的便是他。 "你怕什么,锦州有老虎会吃了你么?" 徐禾有点无语。 账房先生,姓王名生,王生不敢直视徐禾,吓得两股战战:"不不不,不是,大大大大人,我就是第一次去锦州,有有有有、有点紧张。" 笨蛋。徐禾学他说话:"是是是、是么?" 王生:"……" 大概是平陵县那穷乡僻壤的地方他待了大半月,马车进城门时,从帘子外看锦州,徐禾硬是从白墙黑瓦、小桥流水里看出了阜盛之地、富贵繁华来。 锦州楼阁不高,但jing致秀雅。 第44章 公孙鹤 马车入城后,徐禾先找了个酒楼歇息。 文书已经送到了锦州知府那里,不过近日知府大人很忙,要等有空才能抽出时间来见他。 王生说这些话的时候,时时刻刻注意着徐禾的神情。 大人稍微脸色一不慡他就会闭嘴。 但难得的,徐禾从头到尾听完,面无表情,什么意见都没有。说了句"先住下"就没话了。 王生提到嗓子口的心落了回去。 他怕徐禾怕得很,原因他自己都不知道。大概是这位大人在平陵县怼水利部那群人时太森冷了吧。拿去填河这种威胁,简直可以做噩梦。 徐禾进酒楼时,不小心被门槛的一处铆钉扯住了裙子,有点郁闷地弯身去扯。 他心里抱怨,这裙子就不能做短点么? 而这在酒楼所有人眼中,却成了一道美人扶裙的风景。 石榴红的长裙明艳,而金色滚边灿灿,质料尊贵,修饰风雅。美人俯身,如水的黑发流过jing致的锁骨,修长的手指拾起柔软的衣摆,秋日浅浅的风里,自有chun晓折花的情致,婷婷悄悄。 于是众人惊艳之余,纷纷猜测----这是哪里来的美人? 当然徐禾不会知道这些。 他在酒楼一楼,点了一个荤菜、一个素菜、一碗汤。真的平陵县呆久了,他花自己的钱都花的非常节俭。也不知道是进步还是退步。 他夹起一筷子白菜,还没放入口中呢,一道yin影就覆盖上来。 徐禾手腕一顿,继续把白菜塞进嘴里,抬头。 就见一个浑身上下写满富贵的公子哥,手里拿着把折扇,笑眯眯地在他对面坐下。 "姑娘,这里没人吧。" ……姑娘。 王生:"……"心里疯狂祈祷,大人不要发怒不要发怒不要发怒。 可能是他的虔诚感动了上天。 徐大人真没发怒。 徐禾把白菜咽下,喝了口水,理都没理这个富贵闲人。 折扇小哥只当她默认,心满意足地坐了下去,他对徐禾一见钟情,情人眼里,美人做啥都好看,吃饭都吃的非常与众不同。 当然,他坐这来不可能只甘心于看美人吃饭,于是笑呵呵问:"姑娘哪里人氏?可是第一次来锦州?在下姓公孙,名鹤,锦州当地人士,若是姑娘初来乍到,我可以为姑娘引路。" 徐禾都懒得去纠正自己的性别,毕竟一个男的穿裙子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事。就当个哑巴吧,听这人瞎bibi。 王生看得汗涔涔,这过来搭话的公子,看他的衣着打扮在锦州就不是寻常人,惹不起惹不起。 少惹一个是一个吧,忙帮着徐禾回答:"回公子,我们自平陵县来,是第一次锦州。" 公孙鹤愣了半天,硬是没从脑子里想起平陵县是什么地方----锦州有这个地方么? 小厮非常贴心,悄悄在他耳边道:"公子,就是那个最边上的穷乡僻壤。知县不作为、水灾频发的破烂地方。" 公孙鹤终于有了点印象,不可思议,那破地方居然还有人住? 但他还得硬着头皮搭话,"哦哦哦,我知道平陵县,我以前还去过那里呢。那地方虽偏远,但风景却是不错,想来也只有那等山杰地灵的好地方,才能养的出姑娘这般滋润的女儿家来。" 他很满意自己这一番话。 "……"徐禾,山杰地灵? 怕不是个瞎的哦。 王生用手擦着汗,继续笑:"哈哈哈,是、是么。" 公孙鹤见美人桌上点的菜肴,简陋到他都心疼,"姑娘是因为大水,才到锦州来的么?" 他想找一些共同话题,"我也有听闻平陵县的事----知县丝毫不作为,有这么一个徇私舞弊、贪赃枉法的父母官,年年灾害不断,也真是难为你了。" 徐禾的筷子差点没夹住菜。 王生捂住自己的心脏才没晕倒。 徐禾抬头:"你说什么?" ……再给老子说一遍。 徐禾的声音很清很脆,却是少年音无疑。寻常人一听可能会发现不对劲,但公孙鹤被灌了迷魂汤,只觉得美人声音如珠玉落盘,悦耳动听。 他以为自己说话说到了点子上,小美人被迫背井离乡,想必对家中的贪官是一肚子怨恨。 他用尽了肚子里的墨水,道:"姑娘莫气,莫气,到时我就去赠他一块匾,就书四字天高三尺……"他话突然一顿,看到徐禾的饭碗已经见底,眼一亮,献殷勤地机会到了,起身,"姑娘稍等。" 徐禾满脑子还是"天高三尺",一头雾水什么玩意,他看向王生,"他啥意思?" 天高三尺,那就是刮地皮刮了三尺,骂你贪得太厉害呢,但他能这么说么,这么说了怕是不得安生了。王生擦汗道:"夸您的话,夸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