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里?”女人慵懒的嗓音入耳,听着像犯困的猫。 他答:“还在宴会厅。” 夏云初此时刚刚洗完澡,裹了一条薄毯,坐在阳台上静默地看着那金光璀璨的宴会厅。 如果一切顺利,明天这个时候,她就应该回到了云城。 “什么时候回来?” 夏云初打了个哈欠,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困倦。而她清明冷静的目光,却落在手边那个白色的小纸包上。 她得赌这一次。 “你这是想我,还是催我?”许黎川低沉醇厚的嗓音带了两分玩味。 他心情似乎不错,竟然破天荒地逗她。 夏云初慢悠悠地反问:“你这是在猜我的心思?许黎川,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她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得意和调侃。 完美无缺。 许黎川这个人,太善于从细节抓破绽。 伪装不到百分百,瞒不过他。 许黎川果然不疑有他,只笑了一下,淡淡说:“事情谈的差不多了,我马上回去。” 他在谈什么事情? 又是跟谁? 夏云初虽然好奇的,但这不是她该操心的。 白色的小纸包被她捏进掌心,纸包有棱有角,刺得她生疼。 她听见自己缓缓说:“好,我等你。” 许黎川只“嗯”了一声,结束了通话。他一手插进裤兜里,转身步入宴会厅。 许黎川行事向来低调,古滇又是异国,今晚来宾里知道他身份的不多,不过来的都是人精,但见乌依将军对他的态度,都知道此人不逊于云少,无一不堆出笑脸,上杆子巴结着。 许黎川却早就摸清了这些人的底细,除了两个必须要打交道的,其他人,他维持着冷淡的礼貌,三两句话打发了。 乌依将军看出了许黎川的心不在焉。 “许总人在这里,心思恐怕飘远了。” 许黎川不否认也不接这句调侃,微微一笑,顺话道:“将军这里热闹,我就不多陪了。” 乌依将军朗声大笑:“原来是急着回去陪许太太。” 这句听似无心的善意戏侃,令旁边的云泊听得刺耳,他嘴角笑意渐冷,看着许黎川朝乌依将军稍一欠身,转身往外。 “云少。”乌依将军年过半百,眼角已经布满沟壑细纹,但那双眼睛在岁月里沉淀得愈发精明锐利,他提醒云泊,“女人有的是,没得到新鲜,得到了都一样。而且依你云少的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犯不着。” 这一番话实含敲打意味。 云泊对许黎川那位太太的心思,他看得很清楚。 夏云初的确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有胆有谋,敢只身闯进书房找他谈。乌依将军对她也有两分欣赏,但为了她去开罪许黎川,不是什么理智的事。 乌依将军对云泊的提醒,不过是念在他和云泊父亲那些旧交情。 云泊收回目光,看向乌依将军,脸上笑意谦和,但眼底深处却半点情绪也无。 “谢谢乌依将军的提醒。不过我这个人向来没什么执念,唯一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他要夏云初! 乌依将军意味不明地笑,花白的羊角须跟着颤动起来:“云少,当心做赔本买卖。” 云泊轻笑,轻晃着杯中精酿的美酒,一口下喉醇香甘冽。他呼吸里也带着几分酒气。 “看来乌依将军和许总那边已经聊妥了?” 许黎川和乌依将军一块消失了好一会儿。 这两人无交情可叙旧,谈的肯定是公事。回来时气氛和谐,看来是谈妥了。 乌依将军听了这话倒也不恼怒,只道:“在商言商,这个道理云少不用我来教吧?” 云泊勾唇浅笑:“自然。不过我个人不喜欢和许总一块做生意,乌依将军,我们这单生意结束以后,好聚好散,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乌依将军那双老狐狸般狡猾的眼睛轻轻眯起,转瞬间,心思百转千回。 自从云泊接手云堂以后,立了许多新规矩,对乌依将军而言多添了无端的阻碍,他不过是看在老堂主的面子上才继续合作下去。 眼下又出现了个许黎川,此人精明狠辣,手段过人,他很是欣赏。 如今云泊愿意亲自拆买卖,好过让他乌依将军做恶人,说欺负老友的小辈,他自然乐得答应。 “好,买卖不做了,但我们乌依家族和云家的交情摆在这儿!有什么需要伯父我帮忙的地方,你随时开口!” 这场面话说得倒是情真意切。 云泊眸光平淡,微笑配合:“好。” 乌依将军满意点头,又有人来敬酒祝贺,他忙于应酬,云泊低调地抽身离开,走出了将军府。 大门口停着一排排来接的车,虽然型号款式各异,但无一不是装着防弹铁板,加上配枪的士兵护送。 有钱有权的人,一个比一个怕死。 他讥讽地抬了下嘴角,走向对面街角一辆加长的黑色轿车。 阿元就守在车门外,见云少走来,替他拉开车门。 云泊坐进车里,并不吩咐开车,静默地看着将军府戒备森严的大门口。 他那双桃花眼总带两分笑,外人看去只觉得藏着三月的温煦,殊不知,撕破这层假象,里面是风雪饕鬄的腊月,残忍冷酷。 来参加宴会的这批人,都活不过明天,就尽情享受最后这一晚吧! “阿元。”云泊缓慢地开嗓吩咐,“叫府里的眼线盯紧夏云初,她要是有什么意外,我要他们拿命来填补!” 这次,他要一举把她留在身边! 许黎川回到小楼时,夏云初已经躺在了床上。 宽大柔软的天鹅绒大床,她依然是缩成小小一团,极没有安全感地睡在一角,翻个身就能掉下去。他放轻了脚步走过去。 其实夏云初没有睡着,耳朵机敏得很。 她只是闭着眼睛在休息,在等,等许黎川回来。 在他进门之前,她就捕捉到了他的脚步声。她用耳朵去“看”他的举动,他缓步走到了床边。 夏云初佯装熟睡,呼吸均匀,胸口随之一起一伏, 许黎川屈膝半蹲在床前。 床头灯暖黄色的光晕下,熟睡中的夏云初像只乖顺柔软的小猫,没有平时张牙舞爪的样子,只是脸色苍白,下巴尖削,我见犹怜。 她这阵子瘦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