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永不丢失! 北辰隆的脸色一沉再沉,去年营地里yào材就十分短缺,临近冬日的时候向关内的yào馆征收了一批,眼下也早不够用了,他的目光yīn晴不定,视线落在那军医身上,直叫军医忍不住颤抖。 沉默的气氛在帐内持续了好一会热,北辰隆才长叹一声,抬了抬手: “去,将林傲雪给我找来!” 守在帐外的卫兵领命下去,很快,林傲雪便被带了上来,她掀开帐帘,眼里有两分疑惑,不知北辰隆为何忽然将自己叫来。但她还是恭恭敬敬地走到帐中,于军医身侧单膝跪下,朝北辰隆与众将行了礼。 北辰隆叹了一口气,摆手让林傲雪先起身,而后才说道: “傲雪,你领几个人去一趟集市,看看那些yào馆还能不能挪些yào材出来。” 林傲雪听了这话,大致便明白眼下关内是个什么状况,北辰隆守关二十余载,以往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窘迫的情况,但都能挺过去,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出自关内百姓对将军的理解和支持。 只要战事一起,关内缺了yào材,那些yào馆的医师们从不藏私,只要能帮得上军营的,都会挪一些yào材出来。 林傲雪领了命,从北辰隆的营帐里出来,脸上也蒙了一层yīn云,她转头看向依然耸立在灰黑天空下的邢北关城楼,有一种风雨yù来的感觉。 京中暗流涌动,北境战况险峻,皇帝不曾想过真正支援北境,甚至克扣补给给北境的粮草和yào材,如此下去,北境还能支撑多久? 思及此,林傲雪长叹一声,将陆升叫上离开了军营,朝集市去。 虽然邢北关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但集市上的百姓丝毫未受影响,林傲雪领着陆升走在街道上,陆升左顾右盼,颇为感慨地说道: “寻常人家,烦恼一日三餐柴米油盐,想着如何活下去,而我们,虽位处凶险的邢北关,但所想,无外乎也是怎么活下去。” 林傲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活着,是这世上,最困难的事情。” 死亡是与这个世界断开联系最快的方式,即便它能终结一个人的痛苦,却给身边的挂念着他的人带来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人们因为畏惧死亡而活着,却少有人能活得好。 每个人都在寻找活下去的意义,对这些邢北关内的百姓而言,或许,柴米油盐就是他们活下去的意义,对邢北关的将士而言,守护身后的土地就是他们活下去的意义。 那对自己而言,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呢? 林傲雪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感觉时光熙熙攘攘,喧闹的街头,一边站着已故的父母,另一边,是云烟。 她活下去的意义,在过去的十三年里,只有复仇。 但是今年,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一枚小小的种子落在她心里,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顶着层层坚硬的外壳,破土而出,让她再一次,有了想保护一个人的念头。 她忽然有些想见云烟,没由来的,想见一面。 “千户?” 陆升的声音响在她耳边。 林傲雪苦笑着摇了摇头,云烟远在京城,哪里是想见就能见得到的。 “走吧。” 她收回心神,继续朝前走,陆升一脸困惑,但也不好细问,便只沉默地跟了上来。 他们沿着集市的街道一家一家yào铺问过去,但凡能挪出来的yào材,全部收购下来,不多时,便来到福云庄外的街口,林傲雪记得从此处向左边的路口拐过去,还有一家yào铺。 她迈开步子正要走,却忽然被陆升唤住: “哎呀,千户,你看那边!” 林傲雪脚步顿住,疑惑地看了陆升一眼,然后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忽而目光一凝。 但见那街道另一侧,在距离烟雨楼不算远的地方,有一家新开的医馆。一个女子正站在医馆门前,指挥几个小厮将医馆的牌匾挂上门梁。 那女子是林傲雪认识的,烟雨楼的姑娘,悦琴。 她再抬头看向上面的牌匾,上书“烟雪医堂”。 林傲雪忽然臊得慌。 心跳从一瞬间的静止之后就疯狂加速,直到突破她无法承受的节奏,让她冷肃的脸孔后,一双耳朵从耳根处飞快红了个通透。 她已经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如果仅仅一个烟雪医堂或许她还不敢确定,但连悦琴都在铺面上帮忙,那便八|九不离十了。 明明刚才心里还想着想见一见那个人,临到云烟可能真的来了北境,还如约开了个医馆,林傲雪却反而不敢过去了。 这个医馆的名字,也太丢人了。 “千户?那个医馆好像是新开的,咱们要不要过去问问?” 陆升没有察觉林傲雪的异样,露出一脸兴致勃勃的神情,这邢北的集市多一家医馆,他们能收购的yào材便多一些,怎么都是好的。 林傲雪面上一窘,转身朝左边走: “新开的馆子想必也没多少yào材,咱们还是不去了吧。” 陆升愣了一下,虽然感觉林傲雪的理由有些牵强,但他又觉得自家千户说什么都是对的,便没有坚持,跟着林傲雪准备朝左边那条街走去。 “林公子。” 林傲雪疾行没几步,突然被人从后面叫住,她一听这声音,心里顿时大呼不妙,又羞又臊简直想直接装作没听见走了算了。 但她纠结的心绪中,又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期盼让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无奈又暗藏欣喜之情地回过头,看向将她叫住的悦琴: “悦琴姑娘别来无恙。” 林傲雪主动出声打了招呼。 陆升感觉他家千户今天有点奇怪。 “林公子,既有缘路过,何不入医馆坐坐?” 悦琴目光幽深地看着林傲雪,那眼神好似饶有深意。林傲雪抿紧了唇,紧板着脸,状若不经意地问道: “此间医馆,可是云烟姑娘开的?” 悦琴见林傲雪一开口便提及云烟,好像早就有所预料一样,心里初时残留的那几分念想彻底散去了,何况,眼下自家云姐姐也对林傲雪动了心思,她便更不该有什么想法了。 故而,听林傲雪问起,悦琴微笑着点了点头,道: “云姐姐筹备了好一段时间,这不,前几日才刚盘下店门,明儿就开张了,林公子不若进来瞧瞧?” 林傲雪瞅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yào馆的铺面,瞥见门梁上的牌匾还觉得颇为羞耻,但悦琴主动相邀,她心里还是想见到云烟,便在纠结许久之后,终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放下心里那点别扭劲,顺从了自己的心意,言道: “那便叨扰了。” 陆升忽然觉得,他有些看不懂自家千户了。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原来林傲雪早就知道这家yào铺是云烟开的,那刚才又为何要避开呢?待抬头看清了那yào铺的名字,陆升的眼神忽而变得微妙起来,看向林傲雪的目光也带上了意味深长的感觉。 没想到这个yào馆竟然是云烟姑娘开的,一个姑娘家在外抛头露面,行医坐诊很不容易,先前他还在感慨云烟走了,他们千户林傲雪恐怕要打光棍了,结果这不,竟然又遇上了。 陆升心里除了意外和惊讶,还有一丝侥幸和期盼,盼着自家千户那个榆木脑袋能早些开窍。 林傲雪现在无暇理会陆升怎么想了,她怀着极为奇妙的心情跟在悦琴身后走进那家“烟雪yào堂”,堂子里布置得精致又不失大气,有几个小厮在堂里忙活着,打扫卫生,摆放桌椅。 通向里间yào房的帘子用小勾吊起来拉向两侧,露出yào房内正仔细清点yào材的女人曼妙的身姿。 “云姐姐,你看谁来了!” 悦琴抬高了声音唤道,叫那yào房中的人回过头。 云烟今日穿了一件浅粉色的短襟,下套素白襦裙,妆容恬淡,让林傲雪遥遥一看,便心神摇曳。她转过头来,见到门口呆立着的林傲雪,眼里绽开一蓬绚烂的烟火,照亮了林傲雪彳亍又彷徨的心。 “林千户。” 云烟笑着唤道。 林傲雪深吸一口气,喉头滚动,竭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故作平静地开口: “云医师久别无恙。” 她没问云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没问她这一次要在北境停留多久,她想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的平静,但她心里却早已沸腾起来,像是燃了一把火似的,将盖了厚厚雪层的严冬之景,烧得干干净净。 林傲雪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下的情况,在她内心焦灼,绞尽脑汁想要找个话题的时候,云烟忽然言道: “林千户可是刚从战场上下来?” 林傲雪一愣,随后才猛的发现自己一身皮甲都没来得及打理,浑身血污,她刚下了战场,就被北辰隆派了出来收购yào草,难怪她刚才和陆升一起,每走一家yào馆,那馆内的小厮都战战兢兢,唯恐说错了话会被一刀砍了。 林傲雪眼皮一颤,忽然坐立不安起来,她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一定落拓极了,与云烟久别重逢,竟没有收拾得干净些再过来,真是失策。 云烟见她不答,那冷肃的脸上,一双眼睛焦灼难安,云烟心里一沉,快步朝林傲雪走过来,抓起她的胳膊就要号脉,还有些焦急地问道: “你是不是受伤了?” 林傲雪猝不及防被云烟死死抓住,要抽手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无措地回答: “没,没有。” 云烟探看一番,没发现什么伤势,这才放下心来,抬头又问: “你既然刚从战场上下来,怎么不在军营里休养,反而到集市上来了?” 云烟总是这么敏锐,即便林傲雪还什么都没说,她就已经从林傲雪一身血污来到集市的不寻常举动看出端倪。 悦琴和陆升站在一旁,对林傲雪和云烟如此熟络的jiāo流方式感觉颇为诧异,同时还有些好奇,但又心知不能过多干预,便安安静静地继续在旁看戏。 林傲雪没什么好隐瞒的,再说了,这件事说不得云烟还能帮得上她的忙,她便言道: “方才邢北关bào发大战,军中死伤惨重,营里yào材短缺,将军让我来集市上采买一些回去。” 云烟闻言,沉吟片刻后回答: “我这医馆里也还有些yào材,若你需要,便都拿去。” 林傲雪大惊失色,连忙摆手拒绝: “使不得使不得!你明儿不是还要开张吗,我若将你馆中yào材拿走了,你用什么给人看病呀?” 见林傲雪如此慌张,云烟却是笑了起来,唇角一勾,道: “没有了yào材明儿便不开张了,待我去宜平采买些回来再开,也是一样的。” 林傲雪的倔劲儿却犯了,她还是不愿给云烟添麻烦,便用力甩着脑袋,连平日里的凶煞形象也不要了,拧着眉回答: “这样不成,大将军虽然让我们来集市上购yào,但没让我们断了镇上yào馆的活路,你不能不开张将所有的yào材都拿给我们。” 林傲雪别扭极了,她觉得这是一个原则上的问题,不能因为她与云烟关系亲近一些就破坏了这个规则。 云烟被她这个样子逗得不行,真是个有趣又令人头疼的xìng子: “为什么不成?我让你把yào材拿回去你便拿回去,你怎么比我还墨迹?” 林傲雪被云烟斜眼鄙夷,陆升和悦琴二人对此既新奇又好笑,且意外极了。 “开张的日子有讲究,过了明儿也许要等好几天甚至好几个月,这怎能耽搁得起?你这yào材我不能要!” 林傲雪有自己的坚持,说一不二,硬是不让云烟把yào材拿给她。 悦琴在旁看得心急,陆升却是向着林傲雪的,一本正经地点头附和。 云烟干脆两眼一瞪,娇喝道: “行了,既然如此,你便取一半yào材去,咱们对半分,你照价给钱,我明儿按时开张,这样总行了吧?” 林傲雪一呆。 悦琴和陆升都吓得一缩脖子。 他们还没见过云烟生气,更是没见过林傲雪被凶,更更让陆升惊掉下巴的是,林傲雪被凶了之后居然一点火气也没有,竟跟他一样缩了缩脖子,脸上显出尴尬的神情,讷讷地回了一句: “……行。” 哟嚯。 陆升嘴角狂跳,用了好大力气才没将那笑意表现得太过明显,但他一转眼,就与悦琴的目光对上,二者眼神相对,顿时心有灵犀,脑海里同时划过一个答案: 这两人有戏。 云烟总算说服了林傲雪,她转头就让馆内的小厮去将每样yào材都取一半出来卖给林傲雪,林傲雪不自在地和陆升在旁等了一会儿,便见小厮们将大包小包的yào材装进箱子,在馆外备了车马,将yào材一箱一箱地装上去。 “怎么这么多?” 林傲雪一脸警惕,唯恐云烟私心她偷偷给她多拿了这些yào。 云烟对林傲雪这一惊一乍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毫不客气一个巴掌拍在林傲雪的脑门上,斥道: “你这疑神疑鬼的真是该被暴打一顿,你可是忘了先前我屯那一屋子yào?这回要开医馆,我把那些yào材全都搬过来了,又添补了些,资源可算丰厚?” 林傲雪嘴里咽了一口唾沫,颇为震撼地点了点头: “真是厉害。” 陆升在旁想笑又不敢笑得太张扬,便只得一边忍着,一边偏过头去,吭哧吭哧憋得辛苦极了。 他觉得林傲雪这个样子真是有趣,比起平日里在军营中的时候更像个大活人,她眼里多了几分人情,笑容中多了一些温暖,让陆升觉得,她像是活过来了似的。 真好。 他不由在心中感慨。 云烟姑娘与他家千户如此登对,若真能走在一起,他一定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双手送上礼钱。 悦琴则又是另外一番感受,女孩儿家心思要更细腻一些,她虽然也觉得林傲雪和云烟般配,但她也明白云烟出身不好,林傲雪即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