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桶十文。
  漢子倒口就說貴了一倍的價錢。
  可這對快活林掌櫃而言，並不是一個多麽難接受的價錢，他數出十五文錢，在手裡掂著，笑眯眯地說道：“這一桶泔水十五文賣給我如何？”
  漢子驚喜地點點頭，接過這十五文錢，喜笑顏開。
  雖然說.家裡的豬、羊可能要少吃一些好的了，可白賺十文錢，家裡的畜生就是餓上幾天也能接受。
  漢子準備離開，又被快活林掌櫃給喊了下來。
  看著這半桶泔水，他心裡又生出來了一些想法。
  這些油.既然同福食肆不懂得珍惜，總會有願意去珍惜的人。
  “我們做一筆生意。”快活林掌櫃一頓，搓了搓手，“以後你去同福食肆收來的泔水，都賣給我，你十文錢收，我就出十二文買下來.你看如何？”
  漢子一愣，看著快活林掌櫃的神色有些複雜。
  他這輩子就沒遇到過這麽好的要求。
  你要是想收泔水，你自個去同福食肆收不好嗎？
  非要過自己二道，被自己“剝削”這麽一道，這都讓他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一桶泔水，自己倒手就能賺七文錢，一個月下來就是兩百多文。
  兩百文啊這都富裕到能帶自己妻兒去同福食肆吃上一頓了。
  漢子很是愧疚：“十五文，這可是你自己開的價。”
  快活林掌櫃搖了搖頭：“我和你要做的是長久的買賣，再說了，對你來說這是穩賺不賠的一件事。”
  “十三文！”
  漢子只是不夠聰明，但他不傻：“這樣吧，你我各退一步，十四文，你看如何？”
  快活林掌櫃皺起眉頭。
  漢子挑了挑眉毛，做出要退走的樣子：“不買？那我還不賣了，你要是有本事，你自個上同福食肆收去，大路朝天，也沒人攔著你。”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人指不定和同福食肆有什麽過節，要不然就是有什麽難言之隱，沒法見同福食肆的人。
  要不然他幹嘛還要經自己的手。
  快活林掌櫃咬了咬牙，點點頭：“行行行，十四就十四，不過你可別告訴同福食肆的人，我收了你的泔水。”
  漢子滿意地笑了笑：“您放心，我嘴巴可嚴了。”
  快活林掌櫃滿意地點點頭，有些吃力地提著這一桶泔水，往自己暫時“借住”的破屋走去。
  一個宏偉的商業計劃，開始在他的腦袋裡漸漸成型，他很興奮，覺得自己把握住了東山再起的機會。
  這一次，他必定會比之前更加輝煌！
  呵，尹煊小兒。
  佔了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菜譜的原因，僥幸能夠起死回生罷了，可畢竟還是個讀書人，不懂得經營之道。
  就讓自己踩著尹煊小兒，成就自己的未來吧。
  自己果真是一位天才。
  要是小時候能出生在一個富貴之家，恐怕這個時候也能封侯拜相了吧。
  一想到這，快活林掌櫃就不由得笑起來。
  隔壁院子裡，一個婦人扯著嗓門喊道：“狗娃，讓你喂豬你喂了嗎，怎麽又叫起來了？”
  小男孩的聲音很是委屈：“在喂呢，剛才不是咱家的豬在叫。”
  快活林把自己手裡剩下的這一百多文，孤注一擲，全都拋了出去。
  買了鍋、篦子、柴火，還有一些瓦罐、陶罐。
  泔水裡的油瀝出來並不好看。
  渾濁、黯淡，還有一股子腥臭味，可快活林掌櫃很快就發現，只需要經過加熱這麽一個步驟，就能夠讓油水變得清亮起來，連那股子臭味都消散去了不少。
  這讓他很是興奮。
  提煉出來的油越好，能賣出去的價格也就越高。
  等油冷卻下來之後，把它用瓶瓶罐罐分裝起來，這一鍋油，正好是裝了三罐。
  快活林掌櫃提著其中一罐，就往最近的一家食肆裡走去。
  那家食肆，規模沒快活林那麽大，也沒夥計，迎客的就是食肆掌櫃。
  這家食肆規矩不像同福食肆那樣。
  上門吃飯的都是客，哪怕快活林掌櫃身上髒兮兮、臭烘烘的，只要掏得起銅錢，那就是好客人。
  “是我。”快活林掌櫃抹了一把臉，抹下來一層灰。
  這家食肆掌櫃臉色立馬變了，皺起眉頭：“咦，原來是您，不知您來有何貴乾？”
  “我也是聽說了快活林的遭遇，真是心痛。”
  “前段時間我還和婆娘說，得掏錢幫您，畢竟您以前也幫了我們很多忙，可是吧，我兒子患了病，請郎中花了不少錢，我也是有心無力啊。”
  快活林掌櫃擺了擺手：“我不是來找你借錢的。”
  食肆掌櫃臉色緩和了一些。
  快活林掌櫃接著說道：“你知不知道，王娘子的那家同福食肆是怎麽起死回生的？”
  食肆掌櫃嘲諷笑了一聲：“我怎知道，我要是知道，我這生意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半死不活的。”
  快活林掌櫃壓低了一聲：“我知道。”
  食肆掌櫃挑了挑眉，看著快活林掌櫃，一臉的不信。你要是知道，你那家快活林還能被人給拆了？
  “他們家的那個叫做炸串的吃食，你見過沒有？”快活林掌櫃又問道。
  食肆掌櫃點了點頭：“這自然是見過的。”
  快活林掌櫃像個杠精一樣，不停地拋出問題：“那你知道，他們用的是什麽油嗎？”
  食肆掌櫃搖了搖頭。
  他想過這個問題，可沒琢磨出來。
  現在坊市上賣的油就兩種，一種是豬油、羊油、牛油，他食肆裡也有一塊，寶貝似的珍藏起來，這種油裡有一股子臊氣。
  另外一種就是芝麻油，這東西比豬油、羊油都還要貴上一些，一兩就要一貫。
  快活林掌櫃眯著眼，輕聲說道：“我知道他們用的是什麽油，而且我還把他們用的油給弄到手了。”
  說著，他舉起手裡拎著的陶罐。
  食肆掌櫃驚疑不定。
  快活林掌櫃這次沒再說什麽，只是取過來一隻陶碗，把油往裡面倒了一些。
  油水滑潤，看上去像是同福食肆用的那種油。
  只是
  顏色要更加昏沉一些，也沒有油脂香氣，反而是有一股子淡淡的臭味。